第19章 血統論
血統論
意識到自己真下手殺了人,男奴不敢停留,他顫抖着手捂住耳朵,将池塘中掙紮撲騰的聲音隔絕在外,快步離開了。
只留下聞恩在水中求救,危在旦夕。
聞恩痛苦極了,他不清楚自己招惹了誰,明明上一秒還在慶幸自己做對了選擇,總算過上安穩的日子,結果下一秒就遭遇不測。
可是誰呢?誰會如此恨他,恨得不惜親手殺掉他?
聞恩想不到,更無力再想,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求救,他雙手奮力劃着讓身體上浮,可水卻順着嘴巴一股股嗆進喉嚨裏,讓他只能斷斷續續地發出不完整的救命聲,這裏如此偏遠,又有誰能來救他呢……
沒人,或許沒人能聽到他的呼喊。
就在聞恩渾身的力氣都要用完,胸腔的刺痛感越來越強烈,痛苦讓他想要放棄時,突然隐約在岸邊看見一道人影,是誰……那是誰?
人影的出現鼓舞了他,聞恩在死亡邊緣再次蓄積了力氣,掙紮道:“救命……救我……救我!”只一眼,聞恩的脖子卻仿佛被扼住了,聲音吞回了肚子裏——
他看見了紀宗政,那竟然是紀宗政。
貴族冷着一張臉站在岸邊,明明看見了落水的他,明明一句話的事就能将他救起,可沒有,貴族一動不動,只是站在岸邊冷眼旁觀。
聞恩知道,将他推下池塘的另有其人,紀宗政是在他落水後來到的岸邊,可……為什麽,為什麽這個男人能如此平靜地看着這一切發生?就好像,好像想順水推舟做什麽一樣。
順水推舟……
想到肚子裏的孩子,聞恩突然撲騰着大嗆一口水,在這頻臨死亡的一刻,他驟然被這口水嗆得恍然大悟了,他意識到了自己曾經的想法有多可笑,他在這一刻終于看清了紀宗政,看清了這個貴族!
紀宗政一定早看見了有人将他推下水,而紀宗政不準備救他,因為這一切正合他意,紀宗政就是想順水推舟除掉他肚子裏的孩子,或者說如果可以的話,恐怕連他也想一起除掉!
聞恩暗暗發笑,太天真了,他真是太天真了!
就在他以為自己能仗着這個孩子過上更好的生活,以為自己做出的那些解釋已經取得了紀宗政的信任,以為自己走了大運還真能母憑子貴的時候,這個貴族給了他重重的一擊!
聞恩在這瀕臨死亡的瞬間清醒了,徹底清醒了!
現在想來,或許紀宗政留下那醫生讓他保守秘密是真,所謂照顧他的身體不過就是一個幌子!紀宗政從始至終就沒想過留下這個孩子!一個奴隸的孩子,一個只會時時刻刻提醒紀宗政那段屈辱日子的孩子!只怕紀宗政早就恨極了!
人果然不能奢望離自己太遠的東西,奢望多了總有一天會失望,就像現在這樣,聞恩甚至要将自己和孩子的命都搭上去!
紀宗政竟然冷眼旁觀他的死亡。只要一想到這個事實,聞恩就通體發寒,這種寒意甚至比這池水還讓他徹骨,而在這種寒意中,一股巨大的失望卻也讓聞恩重塑了自我,心裏竟産生了滔滔不絕的恨意——
聞恩在沉入湖底之前想,別讓他找到活下去的機會,如果他能活下去,他絕對不再指望任何人的搭救,他不僅要脫離奴隸,他還要生下這個孩子,他要将自己和孩子的命運都牢牢掌握在手上,他要讓所有看輕他、鄙夷他的人後悔!
他要好好活着,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
許是上天覺得聞恩命不該絕。
就在聞恩即将溺亡的剎那,又有人來到了岸邊,聞恩最終得救了,但救他的并不是紀宗政,而是唐辰洲。處理完正事後又在大廳看了出好戲的唐辰洲尋着紀宗政的腳步也來到了聞恩住處旁的池塘邊。
而被救起的聞恩早已暈過去,他昏迷前的唯一記憶,就是迷迷糊糊中看見唐辰洲和紀宗政兩人在争論什麽。
事情是這樣的,原來是老爺子紀年堂帶人來了,紀年堂以帶兩個侄孫女兒散心游玩為由,未經紀宗政同意就将兩個紀家女安置在了達維莊園裏。
什麽意思不言而喻,這顯然是給紀宗政床上塞人來了。
唐辰洲剛在書房處理完正事,出門就見到這一幕,幸災樂禍地便要去找紀宗政說道說道,沒想到恰巧看見紀宗政站在岸邊冷眼旁觀聞恩在水中掙紮的一幕。
唐辰洲當即便吓了一跳,雖然他也曾威脅過聞恩如若不說出真相,便将他送給死侍做男奴,可那畢竟只是威脅,更不要說他後來去問宗政如何懲治,宗政說“算了”。
所以在唐辰洲心裏,還一直以為宗政和這叫聞恩的男奴發生關系後産生了什麽情愫,才連連心軟,連帶着他都對聞恩高看了一眼。
可萬萬沒想到才短短幾天,原本說“算了”的人竟站在岸邊就如此冷漠地旁觀奴隸死去!異香的真相不是還沒解開嗎?藥不是還沒拿到嗎?為什麽要這麽做?
難道病不治了?!
唐辰洲自诩對紀宗政已經夠了解了,可此刻仍看不懂他,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聞恩絕對不能死,至少也要先拿到藥才行!
因此才會有起初唐辰洲越過紀宗政,二話不說直接派人将聞恩救起來的那幕,但唐辰洲仍困惑不已,急切道:“宗政,你這是怎麽了?之前說算了的不是你嗎?藥還沒拿到,怎麽突然連多留他一段時間都不行了?你清醒一點!”
紀宗政閉了閉眼,沒有反駁,而沒人注意到,直到見聞恩被救起,男人渾身僵直的肌肉才徹底放松下來。
紀宗政心道,是啊?他這是怎麽了?他也很想問問自己,到底是怎麽了,怎麽好像一面對聞恩就怎麽也冷靜不下來呢?
見紀宗政默不作聲,唐辰洲嘆了口氣,勸慰道:“我知道,因為你母親的事,你厭惡奴隸,可做事總要分清主次不是嗎?等拿到了藥再說也不遲!”
而紀宗政則只是繼續沉默,半響才睜開眼,看着躺在地上被救過來的聞恩,好似突然被點醒了,他語氣僵硬,仿佛在說別人的事。
他說::“我母親懷孕了,懷了一個奴隸的孩子。”
話來得太突然。
這下輪到唐辰洲沉默了,紀母和奴隸出走一事在聯邦不是什麽秘密,但他微怔了許久,沒明白這事和聞恩有什麽關系。
沒等他接話,紀宗政目光移向聞恩,一字一句又砸出另一個重磅炸彈,紀宗政道:“他也懷孕了。”
毫無波瀾的語氣,卻聽得唐辰洲瞳孔震顫,男人差點懷疑自己的耳朵:“誰?你說誰?”可紀宗政的視線再明顯不過了,他正看着地上的聞恩。
但……怎麽會呢?天底下竟然會有如此巧的事?兩個雲泥之別的人,就因為一次意外,竟然就有了孩子?
唐辰洲心情複雜,一時不知該說聞恩太過于幸運還是倒黴。
幸運是在紀宗政是一個先天患隐疾的人,如果治不好,很可能這會是他唯一的孩子;壞又壞在紀宗政這個人是如此的心狠,同時又那麽的厭惡奴隸,厭惡到即使懷了孩子,他也能狠下心除去。
畢竟這可是紀宗政唯一的孩子啊。
唯一……不對,不對不對!想到孩子,唐辰洲臉上卻突然露出了笑容,他兩手一拍,像有了什麽妙計似的,激動道:“宗政!你應該留下這個孩子,這可是你的親生孩子,有了他就不愁沒人培養了,更不需要再費力氣去外面搜羅好苗子!”
唐辰洲方說出口,便越發覺得這想法太對了了,沒錯,這孩子必須留下!
可沒想到紀宗政聽完這話反倒皺了皺眉,搖頭面無表情道:“不,那些孩子必須繼續培養下去。”但說完又話鋒一轉:“就算我放過他,一個混雜了奴隸血液的孩子,能不能成器還兩說。”
“你太固執了。”唐辰洲連連嘆惋,“你這麽多年沒有成家的動靜,老爺子那邊絕對有所懷疑,聽我的宗政,留下聞恩和孩子絕對對你有用。”
見紀宗政沒再反駁,唐辰洲更是搬出今天看到的戲乘勝追擊:“你恐怕還不知道吧,你家老爺子帶了兩個紀家女過來,現在正在大廳等着你呢。”
“什麽時候的事?”聞言,紀宗政情緒總算有了波動,他望向唐辰洲,得到一個“剛才”的回答,而後兩廂沉默,唐辰洲突然擡手拍了拍紀宗政的肩:“宗政,你懂我是什麽意思吧。”
紀宗政眯了眯眼,心中有萬千種想法在撕扯,最終道:“我知道了。”說完他指了指聞恩,下達命令:“來人,給我把他帶回內院,再叫醫生過去!”
“是!”
……
獲救後的聞恩被送進了達維莊園內院,作為管家的弟良接到命令後立即給聞恩安排好了房間,但在看見聞恩臉的一瞬間,弟良明顯微怔,這不是那天找弟安遇到的人嗎?
看樣子和紀大人之間關系不尋常,弟良不敢再看,急忙收回了目光。
而另一邊,紀宗政吩咐了醫生過去,但自己并沒去,他坐在書房處理公務,卻又好似在忍耐着什麽,內心的焦躁感越來越強烈。
平時的他并不會這樣。
他時而在書房踱步,時而翻書頁審批文件,最後腦子裏都會跳出聞恩那張臉,聞恩在水中掙紮的樣子、聞恩呼喊着救命的樣子,鬼使神差的,他竟産生了要去聞恩房間看一眼的沖動。
紀宗政起初迫切地想壓下了這個念頭,最後焦躁突破頂點,他妥協了,結果就在紀宗政拉開書房門的瞬間,一道柔弱的黑影撞進了他懷裏,緊随其後是股鑽進鼻尖的馨香。
紀家女。
紀年堂帶來的紀家女中的一個。
紀宗政冷笑,他遇到過太多妄想爬床的人了,這樣的招數更是早已看厭,他沒想到自己沒去趕人,反倒有不長眼的往他懷裏撲,本就焦躁不已的貴族當即大怒,直接退後一步,毫不憐香惜玉地眼睜睜看着人摔在了地上。
紀宗政動作迅速地後退,從書房抽屜裏拿出一把槍來對着女人,面色鐵青道:“紀年堂選人也不選些聰明的過來,長個豬腦子,怎麽,是讓你白白來送死嗎?”
紀家女顯然沒想到紀宗政會完全不顧及她的身份,同為紀家人,不看僧面看佛面,怎麽能拿槍對着她?
女人吓得面色慘白,連連擺手道:“您不能殺我!我,我是紀老爺子經過精心挑選才送來的……您要是真殺了我,就不怕紀老爺子怪罪?”
紀宗政最厭惡別人拿紀年堂的名號來壓他,更不要說自成年以來,這已經數不清是紀年堂多少次往他床上送人了,他實在是厭惡至極!
又想到當初在農場,突然出現的那批搜查的武裝,不是紀年堂的人還會是誰的人,紀年堂簡直就是想置他于死地!
事已至此,祖孫倆鬧到這個地步,紀宗政再也不想忍,他想到什麽,松了松五指将槍放下,坐回了書房的沙發裏。
好啊,很好。
既然老爺子要逼他,他也不介意給老爺子送去一個大禮,只是上了年紀的人,可千萬別吓到才好!
紀宗政心情忽然放晴,他兩腿大張,詭異地笑了笑,命令道:“過來。”
紀家女被槍吓到腿抖,爬不起更走不動,只能磕磕絆絆回答:“我……我腿軟了。”
“那就爬過來。”紀宗政冷然道,好似“爬”在他口中并不是個多羞辱人的詞一樣,“紀年堂派你過來,想必給你派了任務吧?”
“我可以給你機會。”
“我數五聲,爬過來,你的任務是什麽,我成全你。”
成全?成全她?沒想到紀宗政會态度大變,紀家女詫異又驚喜,立馬顧不上腿軟不軟了,硬撐着爬了過去。
她靠在紀宗政腿邊讨好道:“我服侍您。”
“別碰我。”紀宗政卻突然踹了女人一腳,垂着眼冷冷望着她:“自己玩會嗎?我要你自己玩,先取悅我的眼睛。”
紀家女被踹後不敢再靠近,只能跪在離男人不遠不近的位置,聲音顫抖答:“會……會的。”
“那就開始吧。”
話落,想抓住機會的女人不敢磨蹭,立馬褪去了衣物,白花花一片肌膚忽的露了出來,随後,女人一條纖細的手臂往下滑去,開始前前後後動起來。
某個地方不一會兒就泛起水光。
而在這樣香豔的景色下,紀宗政卻依舊表情冷漠,女人見紀宗政沒有反應,暗暗咬牙賭了把氣,吟哦聲變得更婉轉動聽起來。
直到最後,女人将自己玩到巅峰,喘息半響才平複下來,卻見紀宗政依舊一副柳下惠的模樣,大吃一驚。
她可是從小被教養長大的,就是為了學習這取悅男人的功夫,未來好嫁給高官貴族生兒育女。紀宗政再如何能自控,又怎麽會毫無反應!?
她不信!不服氣的女人一時氣急,忘了紀宗政的提醒,突然上手碰到了紀宗政腿.間,那裏軟噠噠的,就像一攤爛肉。
真沒有反應!
女人大驚,宛如碰到燙手山芋般,突然彈開了,意識到自己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事,吓得魂飛魄散開始磕頭認錯:“紀……紀大人,我的錯…怪我,您饒過我…都是我的錯!”
仿佛眼前的男人不再是位高權重讓萬千男女垂涎的聯邦首相,而是踏進去就一輩子掙脫不出的泥潭沼澤。
而女人不知道,紀宗政要的就是這效果,他陰沉地牽了牽唇,一字一句交代:“既然你是紀年堂的人,應該知道這麽多年,他往我這兒送的人早就數不清了,可我一個也沒收用過。”
“既然現在你已經知道真正原因了,可以替我轉達,我不是要為抗他的命令,我是真的……真的無能為力。”
終于,終于說出了關于身體的秘密,紀宗政卻沒有絲毫男人面對這種隐疾的不甘與難過,他反倒覺得痛快,極為痛快,紀年堂不是想讓他娶紀家女嗎,可他對她們每個人都硬不起來,他做不到!
這是多麽的痛快!他終于不用被血統綁架!終于不用讓疾病的詛咒傳給一代又一代!這是多麽的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