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再對峙
再對峙
這一槍當然沒能打下去,就在聞恩脫口而出“懷孕”兩個字時,紀宗政的怒火消散,難以置信地将目光落在了聞恩肚子上,男人像碰到什麽燙手山芋般,手一松,槍便落在了地上。
“懷孕?”紀宗政神色複雜,簡直無法将視線從聞恩那平坦的小腹上移開,可嘴角挂着的卻是冷笑:“你知道你在說些什麽嗎?”
這簡直太過于荒謬了,一個男奴怎麽會懷孕?
“我當然知道。”槍一掉,聞恩大松一口氣,原本挺直的背也佝偻下來,他實在是太累了:“我懷孕了,你沒聽錯,也不需要懷疑,就是羊圈那次。”
紀宗政眉頭緊皺,如若不是身份不合适,他或許會伸手碰碰這奴隸額頭判斷是否發燒了:“你一個男奴,為什麽會懷孕?”
問完想到什麽,紀宗政嘴裏跳出了但凡提到男奴懷孕就會出現的詞,他詫異道:“你是雙性人?”
說出口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雖然整個聯邦雙性人鳳毛麟角,但貴族們或多或少都有這方面的癖好,往往會搜集來養着,因此紀宗政見過不少,在達維莊園舉辦的晚宴上也曾有貴族帶着雙性寵奴露面,但他萬萬沒想過……聞恩會是。
可不是聞恩怎麽會懷孕呢?
紀宗政下意識回憶起他人生中最脫離掌控的那天,髒污的羊圈裏,他在猛然升高的情欲中看見眼前奴隸沉溺于欲望之海的模樣,那麽勾人心魄——奴隸身上晶瑩的汗珠,忽閃的睫毛,都成為勾引他的罪證。
紀宗政還記得自己釋放後,凝望着奴隸潮紅的雙頰,心中竟升騰起難以抑制的滿足感,只一眼,他竟鬼使神差地彎下了腰,他在奴隸的身下聞到一股奇異的馨香,而後毫不猶豫地吻了上去。
正因為那一吻,所以紀宗政近距離看過,更很清楚地記得聞恩身下和正常男人沒有任何不同,只有一套器官,絕對不是雙性人才對。那裏滾燙又柔軟,仿佛要将他的靈魂抽幹。即使事後紀宗政很不願意承認,他竟然和一個低賤的奴隸做了如此惡心的事。
他恨不得将這賤奴殺了,毀屍滅跡,最好記憶也重啓!
他不是自願的,是這奴隸在勾引他!
……
見貴族面色一陣青一陣白,不知在想些什麽,聞恩畏怯地退後一步,怕自己又惹怒了他。
究竟要怎麽回答呢?他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世上本就不存在的東西,比如omega,再比如信息素與生.殖腔。
聞恩搖搖頭又點點頭,像是自己也感到困惑:“我不是雙性人,我只是比正常男人多了一個……”停頓良久,他最終道:“子宮。”
或者用他們的話來說叫生.殖腔,外加一個腺體。
而在紀宗政的觀念中,子宮都有了那不就是雙性人?男人眉頭擰成個川字,沒聽懂聞恩在說些什麽牛頭不對馬嘴的話,鑒于眼前的奴隸實在是劣跡斑斑,他決定不再聽他的辯解之詞,直接冷哼一聲,下了命令:“我會帶你去醫院做檢查,要是讓我發現你在撒謊——”
“我沒撒謊!”又從紀宗政口中聽到那種不信任的語氣,聞恩有些不悅地打斷道:“不就是檢查,你可以現在就帶我去做!”
……
半小時後。
如聞恩所願,他被紀宗政帶進了一家私立醫院,他惴惴地坐在沙發上,明明懷孕是板上釘釘的事,可一想到等會兒醫生要當着紀宗政的面宣布,就緊張不已。
不一會兒,檢查報告出來了。
一個穿着白大褂的醫生走了過來,用極為專業的聲線給出了結論:“紀大人,從血液中的HCG數值來看,您身邊這位……”醫生像是糾結了一番,不知道該如何稱呼聞恩:“……這位病人的确已經懷孕了。”
他緊接着又道:“至于您所描述的他身體并沒有另一套器官的問題,可能後續需要進一步檢查才能得知。”
說完醫生小心翼翼地觀察聞恩,考慮到人是紀大人帶來的,作為一家私立醫院,應該給客人提供最舒适的服務,醫生問:“請問方便告知您的性別認同是男性還是女性嗎?這樣好給您安排同性別的醫生做後續的檢查。”
可聞恩沒有回答,因為他不需要做後續的檢查,他只需要醫生在紀宗政面前證明他懷孕就夠了,想到此,聞恩直截了當地拒絕了:“紀宗政,我不想做後續的檢查。既然已經證明了懷孕,證明了我沒說假話,我們可以走了吧?”
他不想待在這兒,待在只能證明他畸形的醫院裏。
他對自己的身體簡直不要太了解——在上個世界,每個omega在分化以及性成熟之後都要做全面的體檢,更不要說聞恩家境優渥,父母向來疼愛他,自分化成omega後大大小小的身體檢查母親每年都要帶他做很多項,他很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
而在現在這個全然不同的世界裏,做檢查不過意味着被醫生一次又一次證明他的畸形,強調他的不男不女不倫不類罷了。
聞恩不想,更不需要。
他知道自己再健康不過了,他有着分化成熟的腺體,有着發育完好的生.殖腔,他擁有一個正常omega該擁有的一切,完美得剛剛好。
而聽到聞恩說不想再做檢查,不知情的醫生感到納悶,他“這”了一聲,為難地望向紀宗政。
紀宗政不知在想些什麽,自醫生說出那句“的确已經懷孕了”之後就陷入了沉思,這種詭異的安靜一時間讓整個房間的空氣都凝滞起來。
等貴族徹底回過神,卻并未回答聞恩不做檢查的請求,男人厲聲一喝,将門外的死侍喚了進來:“來人,給我把醫生拿下!”
情勢急轉直下。
剎那間,一群訓練有素的黑衣人闖進了門,将醫生手腳牢牢捆住,吓得醫生大叫掙紮:“這是幹什麽?你們不能這樣對我!紀大人!紀大人!我母親來自傑爾莊園李家,您不能無緣無故挾持一個貴族!紀大人!”
一旁,聞恩顯然也吓了一跳,從沙發上站起身,慌張地望向紀宗政,“你這是做什麽?”
只見紀宗政笑了笑,依舊未回答聞恩,他只是背着手慢慢走至醫生身前,聲音透着股帶着冷意的溫和:“李醫生,您先別害怕,我不是要對您做什麽,只是想給您下一個邀請。”
“邀請?”醫生疑惑。
“對,邀請。”紀宗政颔首,“從今天起,我紀宗政邀請您加入達維莊園,成為達維莊園的私人醫生,您看怎麽樣?”
醫生面色僵硬:“紀大人這……這是什麽意思?”
紀宗政站定,暗沉的眸子從上至下睨着男人,打破天窗說亮話:“意思是,從今以後,我需要您全權負責他的身體,以及……保守這個秘密。”話落他将手一擡,指向了不遠處的聞恩。
李醫生視線跟着望過去,意識到了什麽,猶豫半響:“我……”
見身前人露出一絲遲疑,紀宗政陡然面色變冷,放了狠話:“我不是在給你選擇,而是在通知你,李醫生。”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別無他法,紀宗政是聯邦首相,身後站着整個紀家以及檀宮。
“好……好的。”李醫生只能妥協:“我知道了。”
得到想要的結果,紀宗政一改陰沉的面色,和善地親手替李醫生解了綁,又将人扶起:“那就這麽說好了,您不需要收拾什麽,達維莊園會為您準備好一切。”
說完頭往身後一側:“還愣着幹什麽,請李醫生去看看新的辦公地點吧。”
“是!”一行人來到李醫生身旁,擺出請的姿勢,就這樣架着人離開了。
……
房間裏只剩下紀宗政和聞恩兩個人。
“我們也走吧。”看紀宗政恩威并施脅迫人做事,即使……即使那話中也有為了他的意思,聞恩依舊覺得喘不過氣,他先開了口:“說了沒騙你,這下能相信我了嗎?”
可紀宗政卻只是高傲地冷哼一聲,抱胸走在聞恩前面:“相信?你讓我去相信一個明知自己身體畸形,卻居心叵測勾引,只為懷上孩子的雙性人?”
話音方落,聞恩愣怔,腳步也跟着頓住了。
紀宗政還在繼續說:“你也配談相信?你以為我和你在農場玩弄的那些男人一樣,都是蠢貨嗎?”
一走一停,就這樣,兩人間拉開了好一段距離。
聞恩呆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不遠處貴族那冷漠的背影,以及鑽進耳朵裏貴族說的那些難聽的話,只感到心髒被刺痛,他甚至首先都不是在乎被歧視身體畸形了。
發現身後緊跟的腳步聲消失,紀宗政轉過身:“怎麽?我說的難道不對?”
聞恩沒有回答,只是聲音緊澀地重複了一遍紀宗政說的話:“居心叵測勾引?為什麽你還是認為我居心叵測勾引?”
聞恩簡直無力解釋了:“我說過了,我承認我讨好過你,但我只是想生活得更好,我只是希望得到你的幫助,那絕對不是在勾引你!”
想到什麽,他突然實在是好奇極了,好奇所謂的“勾引”背後他也感到疑惑的那些真相——關于紀宗政的病,關于唐辰洲提過的藥,關于貴族口中屢屢提到的異香!究竟是什麽?他也實在是好奇!
聞恩目視腳下,深吸了一口氣,終于不想再遮遮掩掩下去了,他要問出那個和自己有關的問題——
“好,如果你一直耿耿于懷我三番五次勾引你,對你用藥,那你告訴我是什麽時候,我們倆一件一件對清楚!”
紀宗政這還是第一次見聞恩不再顧左右而言它,他早就想對峙了,回答得極為幹脆:“兩次,第一次是我腿受傷在浴室摔倒,還有一次……”男人沉默,但兩人都心知肚明,是羊圈那次。
聞恩回憶,竟突然發現那兩次自己都在發.情期,霎時,他的心裏開始冒起冷汗來,想到自己信息素的味道,又問:“你說你聞到了藥的味道,那是種什麽香味?”
“栀子。”紀宗政搶答,“栀子花香。”
怎麽會?!
聞恩倏然瞪大了眼,內心震撼,原來是真的,他的猜測是真的!紀宗政所說的下藥,竟真是因為聞到了他信息素的味道!紀宗政,這個明明不是alpha的男人,竟然真能聞到他信息素的味道,甚至還會被他信息素的味道所誘惑!
見自己回答完聞恩陷入沉默,紀宗政更為惱火了,他就知道,這奴隸根本就不值得相信,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
紀宗政想到什麽,乘勝追擊:“怎麽?無話可說了是嗎?呵,你回答不出來,我倒是還有話要問!你口口聲聲說沒有背叛我,可你卻只解釋了和趙輝之間的事!陳治呢?向陳治洩露我身份又是怎麽回事?這你又要找什麽借口?!”
聞恩這下更沉默了,連頭也低了下來。
的确,這兩件事他無法再找借口了。
因為這兩件事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他當時之所以會告訴陳治,是因為他還很清楚地記得《帝國黃昏》中記載了紀宗政離開農場的時間,既然紀宗政馬上就要離開了,短短幾個小時,就算他将身份告訴陳治又能如何?救紀宗政的人已經在來的路上了,最危險的時間已經過去,木已成舟,即使洩露出去也不會對紀宗政造成影響,根本沒關系!
這些都是聞恩事先考慮過的,絕對不會給紀宗政惹麻煩。可這些解釋在紀宗政面前卻不成立——難道要他告訴紀宗政,是因為他看過書,有預知未來的能力,所以才知道就算告訴陳治也沒影響嗎?
以及難道要他告訴紀宗政,所謂的下藥,不過是他信息素造成的嗎?他敢說嗎?他能說嗎?如果說了,紀宗政只怕會認為他裝瘋賣傻吧?多可笑。
聞恩徹底沉默,也只能沉默,而在聞恩的沉默中,紀宗政的怒火也完全醞釀起來,他狠聲命令:“來人,将這個奴隸也給我帶回達維莊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