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波瀾生
波瀾生
聞恩離開後生了會兒悶氣,他聚精會神聽着外間的動靜,直到徹底靜下來,想來紀宗政已經洗漱完了,這才小心翼翼進了衛生間。
聞恩發現不知什麽時候自己身下已經洇濕一片,聞恩回憶着,臉越來越紅,他想到紀宗政拉着他手做的……
他的大腦好像變得空白了。
為什麽觸碰紀宗政會讓他産生類似被标記的反應?明明這個世界沒有alpha,更別提被标記了,他僅僅是隔着衣物……
聞恩不願再回想,方才與紀宗政對峙,情緒的緊繃讓他忽視了什麽,聞恩現在才慢慢回過味來,他後頸的腺體好像沒那麽炙熱了。
為什麽?難道發情期就這麽過去了?
就因為他觸摸了紀宗政?聞恩有些不敢相信,omega的發情期如果沒有正當方式緩解,往往鈍痛要持續三天左右。
想不明白的聞恩決定不再想,将原因歸咎于他的穿越,來到一個新世界當然會發生一些新變化,他的發情周期不就改變了嗎,既然發情期會變,當然緩解發情的方式也會變。
無論如何,聞恩都不想将原因歸咎到紀宗政身上,想到那個冷漠的貴族,聞恩又回憶起方才男人厲色讓他滾出去的樣子。
至少今天晚上他不要原諒他了!
聞恩的怒氣果然只維持了一晚,因為他扳着指頭數了數時間,算起來只剩半個月就是《帝國黃昏》中記載的紀宗政重回檀宮的日子了。
檀宮,聯邦最高政府處理人民事務的官邸。
也就是說,紀宗政還有半個月就要離開農場了,就要重回他聯邦首相的高位上去了,叫宗正的奴隸會從此消失。
這也意味着,聞恩必須抓住這最後半個月的時間,如果他錯失了攀附紀宗政這種貴族的好機會,以後想靠自己脫離奴籍,離開這龍潭虎穴般的農場,就更是癡人說夢了!
所以聞恩當然顧不上生氣,一晚上已經是極限了,這還是看在兩人晚上都要睡覺,他本來就沒法獻殷勤的份上,要是白天和紀宗政對峙争吵,他估計自己剛哭完轉頭就屁颠兒給紀宗政端茶倒水去了。
與一輩子當奴隸比起來,當然是當這一個月的奴隸更劃算。
“聞恩!出來!”
大清早的,聞恩聽到門外傳來陳治的聲音,騰的一下翻身下了床,昨天就是在陳治的事上栽了跟頭,害得紀宗政拿他撒氣,好在這時間點紀宗政還睡着,他可不想在一個坑裏栽兩回!
“你幹什麽!小點兒聲!”聞恩将陳治拉遠了,兩人在離紀宗政房間最遠的一面牆邊說話。
“我今天要去找家主。”陳治開門見山道。
“找家主?”聞恩疑惑,想說你找你的家主,跑來和我說幹什麽,但見陳治面色嚴肅終究沒敢接這個茬。
而陳治想了一晚上,也忍了一晚上,他想到聞恩的種種異常,自宗正出現後聞恩的心就不在他身上了,許多次他都在自欺欺人,還想到宗正對自己那幅強橫的态度,難道這就是愛與不愛的區別嗎?
正因為聞恩移情別戀,聞恩現在愛的是宗正了,所以宗正才會在自己面前一幅勝利者的姿态?
陳治心裏失望又心酸,但更多的是一股不達目的不罷休的狠決,他想,這都沒關系,聞恩不愛他沒關系,他是家主身邊的人,還是聞恩名正言順的未婚夫,只要他去家主面前提結婚,無論聞恩還愛不愛他,嫁給他那都是板上釘釘的事!
所以陳治想了一晚上,就是來告訴聞恩自己的決定:“我們結婚吧聞恩,訂婚已經滿一年了,我去和家主說,我們馬上就結婚!”
“到時候我找家主給你換個宿舍,既然都要結婚了,我們住在一起也是合情合理,家主會同意的,好不好?”
當然不好!
聞恩看着陳治暢想未來時那幅心滿意足的模樣,只覺得如臨大敵。結婚當然不可以!他才不要嫁給奴隸,一輩子只當一個男妻,爛在這閉塞的農場裏。更不能換宿舍!他的計劃還沒成功呢,奴籍問題一天沒解決,他就一天不會死心!
讓他離開紀宗政,眼睜睜看着他離開白白錯失這樣的好機會,絕對不可能!
“陳治。”聞恩看着眼前這個對他情感狂熱的男人,第一次說出如此狠心的話:“我以為我表現得已經夠明顯了,你……怎麽就不懂呢。”
其實聞恩想說得更狠心一點,比如對陳治說你放過我吧,我沒愛過你,愛你的不是我,是那個聞恩,你要找就找那個聞恩去,別纏着我,我還有自己的事要做呢。
可聞恩又想到自己占據了這個軀體,陳治的未婚妻就此消失了,而這個可憐的男人什麽也不知道,他又有什麽錯呢。
終究還是沒能說出口。
“對,我不懂。”陳治聽出了聞恩話裏的意思,怒意讓他額前的青筋鼓起,更肯定了自己的決定:“聞恩,我可以明确告訴你,我不需要懂,更不想懂,我不管你是什麽意思,愛我還是不愛我,我甚至不管你愛誰!都必須和我結婚!”
“憑什麽?”聞恩沒想到自己的心軟換來的卻是對方的得寸進尺,也緊繃起了臉:“我不同意,陳治,你沒資格管我!我不願意的事沒人能逼我!”
“我沒資格?這整個農場誰不知道我們倆一塊兒長大,只要上報家主同意立馬就能結婚!你說我沒資格?那誰有資格?宗正有資格嗎?恐怕在你心裏他要比我更有資格吧?”
陳治冷笑着,眸光瘆人:“聞恩,做人可不能這樣,你用得上我的時候使喚我,現在和我說沒資格,晚了!我立馬就去和家主禀報,讓他把你許給我做男妻!”
陳治說完大步離開,甚至不再看聞恩一眼。
“你敢!”聞恩盯着男人離開的背影,大喊道,換來的卻是男人越發快的腳步。
和陳治不歡而散後聞恩回了宿舍。
想到最近發生的事,紀宗政那邊沒有絲毫進展,陳治又找麻煩上門,這一樁樁的,聞恩感到腦子雜亂起來。
門口傳來咚咚兩道叩門聲。
聞恩起初還以為是陳治改變決定了,急忙跑去開門,結果看見的卻是一張陌生的臉……但又好像在哪見過,是在哪兒呢……寬闊的額頭,滿臉的麻子。
趙,趙輝?
這是趙輝身邊的人?!
等聞恩意識到的時候已經晚了,他聞到一股奇異的香味從鼻尖鑽入,緊接着渾身無力起來。
“你要做什麽!?”聞恩腦子裏響起警報,即使身體已經像面條般軟了下去,可頭腦依舊留有一半清醒,他強撐着轉身,控制着無力軟掉的身體,一步步朝紀宗政房間挪動。
聞恩腦子裏只剩下一個念頭,那就是——他絕對不能被趙輝的人帶走。
那個色中餓鬼,早不知道找過他多少次茬,甚至從傷腿到飯中泔水,就連紀宗政都被他牽連過不知多少次,可見趙輝為了得到他簡直煞費苦心!要是真被帶走了,下場可想而知!
“站住!”
“怎麽回事?”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就在聞恩來到紀宗政門前的剎那,身後的人也已經追了上來,而幸運的是,紀宗政的房門打開了,貴族一張總是神色冷然的臉跳進他視線裏。
即使聞恩很不想承認,可如此危及的時刻,紀宗政的出現就好像帶着某種上天的旨意,讓聞恩的心咚咚猛跳了兩下。
還好,聞恩心裏松口氣般長嘆,還好至少紀宗政還在,他不會出事了。
下一秒,聞恩身子一軟就跌進了男人懷裏,他氣息微弱道:“救我,別讓他們……帶走我,看……看在我幫過你那麽多次的份上,救我。”他絕對,絕對不要落進趙輝手裏,那只會得到一種比無法脫離奴籍嫁給陳治更糟糕的結局,就是——他會成為一個玩物,會成為一個被趙輝玩爛玩廢的□□。
“救我,救……救我。”聞恩以為只要自己說出“救”字就夠了,他下意識将紀宗政當成了自己人,甚至信任到說完後強撐的意識立馬松懈了,剛欲昏睡過去,只見近在咫尺的男人目光犀利,緩緩搖了搖頭。
沒錯,紀宗政拒絕了。
他冷冽的目光落在聞恩臉上,搖頭的動作冷漠又斷然。
他說:“不,聞恩。”
“我只是個奴隸,有人要帶走你,我沒辦法阻止。”
“這是你的事。”
簡而言之,這是你的事,不要再牽連我。
聞恩一瞬間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紀宗政在說什麽?紀宗政說不?紀宗政說的是不嗎?為什麽呢?為什麽?
聞恩依舊不願意相信自己做的所有事,那些掏心掏肺的好,那些百依百順就這麽白費了,所以紀宗政直到現在還是一點也沒有被打動嗎?真是一點也沒有嗎?
事實已經告訴他了。
在不知為什麽穿越進這個世界時聞恩沒哭,在發現自己是個低賤奴隸時聞恩沒哭,在經歷陳治糾纏、趙輝屢次欲行不軌時聞恩沒哭,甚至就連紀宗政怒斥讓他滾出去時聞恩也只是有那麽一點傷心。
可現在,見紀宗政搖頭,毫不猶豫地對他說出那個不字,聞恩來到這世上第一次紅了眼,明明他吸入了那些帶着異香的迷藥應該昏睡過去才對,可紀宗政的拒絕卻讓他腦子清醒極了。
聞恩第一次知道心灰意冷是什麽感受。
“讓開,別多管閑事!趙大人讓我把人帶過去!你要是敢……”
“人就在這裏,你帶走就是。”紀宗政甚至不等那人說完就先表明了立場。
聞恩眼見着自己用盡全力抓住的一截袖口,被紀宗政一點點掰開,眸子裝滿了失望、悲傷以及悵然,最後化為了一股破釜沉舟的力量。
這就是《帝國黃昏》中記載的最為仁慈的聯邦統治者嗎?說好的愛民如子呢?說好的對所有人民一視同仁呢?哦,他差點忘了,奴隸不屬于人民。
聞恩感到諷刺,他意識到自己或許最初就做錯了選擇,他不該把身家性命都壓在一個高高在上的貴族身上,貴族是無法和奴隸感同身受的,或許在貴族眼裏,他做的那些事都是他該的!他就該被奴役!
既然如此,聞恩也沒其他辦法了,他沉默地凝視了紀宗政片刻,決定亮出最後底牌。
他用盡全力,一把捏住紀宗政的衣領,第一次如此冒犯地将貴族拉到自己身前,兩人距離極近,呼吸可聞,聞恩咬牙威脅道:“你沒得選,必須救我,我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你必須救我……紀宗政!”
他在貴族耳邊喊出名字,不出所料看見男人身軀僵硬了一瞬,眸子裏滿是震驚和駭然。
這下可以放心了,聞恩想,只要紀宗政不想暴露身份,就必須救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