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矛盾心
矛盾心
聞恩不知道自己離開期間發生了什麽,回宿舍的路上紀宗政全程陰沉着臉,聞恩嘗試抛了幾個話題,都以紀宗政的不搭腔告終。
聞恩能明顯感覺到,紀宗政在故意冷着他,雖說以前話也不多,但并不會沉默到這種地步。
後頸腺體處的灼熱感越來越強烈,聞恩也顧不上這人到底是怎麽了,心道有什麽事都等回了宿舍再說,這世界可沒有抑制劑,他絕不能光天化日的在外邊就迎來發情期。
兩人一路沉默地回到宿舍,聞恩剛打開門,将紀宗政推到小客廳的書桌邊坐下,立即轉身沖進了自己的小房間。
他實在太難受了,就在回宿舍這短短二十來分鐘的路程中,聞恩能明顯感覺到自己的發情期是真的來了。
腺體不再是微微跳動,而是發燙般在後頸處鼓起一個小包,熟透般的栀子花香從凸起處彌散而出,聞恩在撞上門後猛地栽倒在地,在某一刻他甚至僥幸地想,還好這個世界沒有alpha,不然奴隸的房子如此簡陋,根本無法隔絕信息素,要是他的味道誘導了alpha發情,簡直不可想象。
就在聞恩将整個身體埋進被子裏,準備靠掐手心帶來的疼痛讓自己保持清醒,以此對抗發情期的神志不清時,門外突然傳來咚的一聲,聞恩吓了一跳,甩了甩滿頭的汗水,動作緩慢地從被子裏鑽了出來。
這個時間點,能在門外發出聲音的,除了紀宗政沒有其他。
想到紀宗政行動不便的腿,那麽大的動靜,難不成是從輪椅上摔下來了?聞恩糾結在三,在抱貴族大腿和裝睡安穩度過發情之間,最終選擇了抱大腿。
反正這世上只有他一個omega,信息素洩露也不會帶來alpha暴亂等嚴重後果,大不了就是自己難受一會兒,但凡是他獨自就能承擔的事兒,忍忍也就過了,相比之下還是未來脫離奴籍這事更重要。
孰重孰輕還是要拎清的,這樣想着,聞恩強撐着爬下了床,走進了客廳:“宗正?是你嗎?”
“出什麽事了?”
流水聲及衣料的摩擦聲從衛生間傳出,聞恩拖着沉重的身軀走過去,咚咚叩了兩下門:“需要幫忙嗎?”
門內的人沒有回話,衣料的摩擦聲彰顯着主人正在兀自努力着什麽,聞恩便在門外沉默地等待着,直到裏面的動靜徹底消失,紀宗政像是終于妥協了。
“進來。”男人命令道。
“哦,好的。”聞恩回過神,“那我進來了。”
映入眼簾是倒在地上的紀宗政,聞恩猜的沒錯,男人腿腳不便,回宿舍後應該是想洗漱,結果不知是不是地板沾了水太滑,不留神就摔倒了。
看樣子,紀宗政原本想自己爬起來,沒準備驚動他。
聞恩看着男人逞強的模樣,嘆了口氣,上前一步将人從地上扶起,而後又攙扶着坐上輪椅。
做完這些聞恩蹲在紀宗政腿邊,小心翼翼地掀開男人的褲腳,剛想仔細檢查一番,看看是否有磕傷,結果肩頭一痛,自己就摔在了地上。
紀宗政傷沒傷不知道,聞恩揉着磕到地板後疼痛難忍的胳膊肘,一臉愕然地朝男人望去——紀宗政推了他。
他想問紀宗政“你怎麽了”,結果又想到回來的路上紀宗政全程鐵青着臉,想來這人是在生氣,并且生氣的對象很可能就是自己。
至于到底在氣什麽,聞恩就真不知道了。
聞恩舔了舔嘴唇,強忍着後頸腺體的難受,以及新增的胳膊肘的疼痛,幹巴巴問:“我今天惹你不高興了嗎?”
問完聞恩細數了一下,認為自己應該沒闖禍才對,他今天幫紀宗政參加了奴隸大會,還幫紀宗政領了工作任務,甚至全程都有在細心照顧,連蓋腿的毛毯都沒忘了拿。
那究竟是怎麽回事呢,或者說,紀宗政在自己離開期間到底遇到了誰……
“你自己做過什麽不知道?”紀宗政目光陰鸷問。
聞恩想了想,的确不知道,只能好脾氣地甕聲甕氣說:“你告訴我我可以改,你別這樣,我有點害怕。”
不分青紅皂白就将人推搡在地上,誰能不害怕?想着聞恩又揉了揉磕痛的胳膊。
“害怕?還有你會害怕的事?你不是向來膽子很大嗎?”紀宗政冷哼一聲,聞到衛生間逼仄的空間裏逐漸濃郁的香味,想到就是這奴隸對自己用藥,甚至這賤奴到了此時此刻竟然還在用藥!
紀宗政就恨得咬牙切齒。
更不要說他摔倒後渾身濕漉漉,想到自己如此不堪的模樣就這樣落入一個奴隸眼裏,而這所有的一切,從受傷的雙腿,到陳治的針對與質問,再到此時此刻聞到那股香味後雙.腿間的失常,他因應付不來而摔倒在地!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眼前這個奴隸造成的!
紀宗政甚至在某一刻懷疑自己的選擇是否真的正确,利用一個奴隸如果要付出如此多,真的值得嗎?
值得嗎?
紀宗政不知道,他只是目不轉睛的看着眼前這張白得有些不正常的臉,一個念頭突然鑽進了腦子裏,心裏的怒火倒是倏地壓住了。
他不懷好意地想,他還是太心軟了,僅僅拿這奴隸當出氣筒顯然是不夠的。
不是屢次對我用藥嗎聞恩,那好,我就成全你一回,我們好好玩玩兒。
聞恩不知道就在自己揉胳膊的短短一分鐘間,眼前男人的情緒已經經歷了一個起伏。
他只知道自己聽不懂紀宗政口中那些模棱兩可的話,現在忍着難受陪在紀宗政身邊對他而言就已經耗盡全力,他做不到更多,更別說去理解話中的玄外之音。
後頸腺體的痛苦彌漫全身,讓他無法喘息。
但好像也不需要聞恩想明白紀宗政在說什麽,因為下一秒,聞恩發現自己右手落進了男人冰涼的掌心裏,這還是第一次,紀宗政主動觸碰了他。
明明不應該,聞恩卻感到心髒開始不受控跳動,全身的血液都在朝雙頰湧去,他面色赧紅地望過去,卻沒在紀宗政臉上看見任何情緒……反倒是,只有一股不懷好意的審視感。
紀宗政在審視他。
聞恩還沒弄清楚為什麽,只見紀宗政惡劣一笑,他的手就被控制着按在了一團火熱上,當聞恩望去男人的雙.腿間,意識到那是什麽的時候,整個人仿佛碰了燙手山芋般,後退着摔在了地上。
摔第二次了。
“你……你做什麽?!”摸了不該摸的東西,聞恩震驚又羞愧。
下藥的目的不就是這個?紀宗政露出譏諷的笑容:“我這不是帶你做想做的事嗎?你這是什麽表情?”
“什麽叫我想做的事?”聞恩沒聽明白。
“行了,不用在我面前裝了。”紀宗政感到好笑,不是笑聞恩對用藥的隐瞞,而是聞恩此刻裝得一幅什麽也沒經歷過的樣子,讓他覺得滑稽。
陳治一個,趙輝一個,還有那些他叫不出名字的野男人,聞恩的經歷想必豐富,一個個的找麻煩都找到他頭上了,又何必在他面前裝相。
想到此,紀宗政只覺得心裏有股無名火,他當然和聞恩沒有任何不清白,可……這樣一個水性楊花的奴隸,真是讓他利用起來都不省心!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聞恩摔倒時就将手從紀宗政掌心抽了出來,心裏的忸怩心思全沒了,只顧得上從地上慢慢爬起:“如果是誰和你說了什麽,請你不要信。”
至少不要将過往欠下的債都背在他身上,那是曾經的聞恩該背負的,不是他。
“說什麽沒有用,要看怎麽做,不是嗎?”聞恩盯着紀宗政的眼睛,想說,我一直以來是怎麽做的你很清楚不是嗎?紀宗政,你難道不清楚嗎?
可終究沒有。
因為紀宗政顯然并不感動于他做的那些事,就在聞恩爬起來的瞬間,男人問出口的依舊還是那個問題:“你為什麽?”
甚至還多了一個:“你究竟是誰派來的?”
語氣之冷漠,讓聞恩心裏陣陣發寒。
聞恩卻給不出答案,他為的僅僅是脫離奴籍,他解釋不了為什麽一個自小在農場長大的奴隸會知道紀宗政的真實身份,總不能說自己是穿越來的,紀宗政可能會拿他當瘋子看。
他也沒辦法回答是誰派他來的,因為根本沒人派他來。
紀宗政的目光讓聞恩如芒在背,也是這一刻,聞恩開始懷疑自己的選擇,他真能等到那一天,紀宗政會看在兩人的情分上幫他脫離奴籍嗎?
他們之間真的有情分可講嗎?
為什麽他無論做再多,這個男人看起來依舊那麽冷漠呢?
後頸的灼熱感斷斷續續,觸碰到男人望向自己那冰冷的目光,聞恩感到前所未有的疲累。
“我不知道你到底誤會了什麽,但我可以向你保證,無論我做什麽都沒有要害你的意思。”聞恩在心裏深深嘆了口氣,決定走一步看一步,他從一旁拿過幹毛巾遞給紀宗政,小心翼翼道:“渾身都濕透了,先去洗個熱水澡吧,我給你拿衣服。”
“陳治找了我。”
聞恩剛走到門口,聞言定住了:“回宿舍之前嗎?”他就知道,肯定是自己離開那段時間。
“他為難你了嗎?和你說了什麽?”聞恩追問。
“你的未婚夫,來找我還能為什麽?”紀宗政奚弄一笑,放在輪椅上的手越握越緊,他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看見聞恩離開便心氣不順,明明他撒這通氣是想質問聞恩下藥一事,可脫口而出的卻是陳治。
紀宗政不願意承認,陳治的存在的确讓他如鲠在喉。
分明眼前這個奴隸低賤又卑微,他是連多看一眼也不願意的,可為什麽……為什麽有了未婚夫卻還來招惹他?
聞恩想到陳治,這屬于歷史遺留問題,他現在的确沒辦法解決自己這個名義上的未婚夫。
“對不起。”聞恩只好先道歉:“如果他對你做了什麽說了什麽,希望你別往心裏去,或者……或者你實在不高興了,拿我出氣也行。”
聞恩看出來了,紀宗政在拿他撒氣。
不過沒關系,這一切都是他導致的,聞恩願意承受。
“拿你出氣?你在為他向我道歉?”可話音剛落,紀宗政看起來怒火更盛了,面色冷硬得仿佛要吃人,男人将毛巾扔在地上,突然厲色道:“滾出去,現在,立刻給我滾出去!”
“你……”
聞恩鼻尖突然湧出一股酸意,紀宗政脾氣陰晴不定,他早該知道的,可真聽到自己掏心掏肺對待的人沖自己發脾氣罵滾時,聞恩還是控制不住地傷心了。
所以到底要讓他怎麽做,道歉也不是,不道歉也不是。
做了這麽多最終只換來一句滾。
難道他看起來就像一個可以任人搓圓捏扁,沒有情緒的石頭嗎?
聞恩彎腰将毛巾撿了起來,放在紀宗政膝上,想到自己還是強忍着發情期的痛苦來照顧,真是不值得。
他低眉順眼道:“那我出去了。”
紀宗政沒應,只面無表情冷嗤一聲。
門輕輕合上,兩人不歡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