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一更) 笑一笑
第44章 第6章(第一更) 笑一笑
夜深了。
楚煜鳶躺在床上, 半點睡意也沒有。
白天他先是猝不及防地見到了江一晨,又是費盡心力思考寧王謀反和安排商會一事,精神始終緊繃, 以至于現在明明身體疲累至極, 但意識仍然清醒。
虞景天是他暗中落的子,憑他手握巨産卻還能游離于沐黨之外, 就可見這位虞大人是扮豬吃老虎的一把好手, 有他幫忙,自己這個計劃不說萬無一失,成功幾率應當也很大。
但這并不足以應付沐文曜。
早在謠言剛起時,沐文曜以此為國之大事為由, 要求召開大朝會。只是當時消息還未傳得足夠遠,被他以身體不适拒絕了。
如今眨眼半個月過去, “神人傳法”在沐文軒的幫助下已經不僅傳遍京畿,借助軍中的路子, 楚朝十三道諸府均有耳聞,于是朝會拖無所拖, 他必須在朝會上拿出與“神人”足夠匹配的法子, 才能坐穩“天佑之君”的位置,由此才能從沐文曜手中獲得一點主動權。
也能在沐文軒出京一事上, 握有一絲機會。
而不出預料的話,沐文曜的反擊手段已經在路上了。
沐太後多年禮佛, 門下有不少聲名遠播的高僧,随便來個大師說君王被鬼物所迷,就能輕而易舉讓他回宮“休息”。
但這次沐相只怕要失望了。
楚煜鳶看了看挂在帳中當照明的光球。
010感受到宿主活躍的思緒,自動冒了出來,想到外邊伺候的下人, 還貼心地開啓了隔音模式,帶着巨大的隔音罩喜滋滋地跟他結算任務進度:“恭喜宿主今日與任務對象完成一次完美的會面!宿主很上道嘛,直接就把任務對象留到了身邊,讓我們來看看你現在的任務進度……诶?!”
Q版楚煜鳶頭上赫然頂着兩個醒目的“0%”。
010目瞪統呆:“什什什麽?!為什麽任務沒有進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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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只有自己能看到系統的原因,楚煜鳶在這個光球面前并不特別注意儀态,他常年面無表情的臉上罕見地出現了一絲好奇:“朕此前忘了問,這任務進度是如何結算的?”
010無精打采地看了他一眼:“系統也不知道,不過根據我上任宿主的說法,這個應當是看你們兩人對與複合的意願,雙方各占50%,意願越高,進度越高。”
經過010接近半個月的洗禮,楚煜鳶漸漸對他一些奇怪的用詞習以為常,聞言只是有點怔愣:“意願……”
如此,進度為零倒是不難理解。
他不想再次将江一晨困于宮中,而江一晨應當也是相同的想法。
010落下來一些,百思不得其解的樣子:“根據系統對世界線的推算,他應該就是為了你才來的玉京城,為什麽進度會是0?”
楚煜鳶道:“此前你說,世界線只能推算,有所誤差并不奇怪。何況,他本就是那種俠肝義膽的性子,秦彥秋妻兒被害,獨自帶着幼女遭受追殺,以他的性子必然不會袖手旁觀。”
010還是不大理解:“那現在秦彥秋不是安全了嗎,可他還是答應留下來保護你了啊?”
楚煜鳶抓着被子的手指緊了緊。
若是沒有系統的進度條,他或許還可以安慰自己是江一晨放心不下自己,可……
他定了定神:“少時……他便很欣賞為國征戰的将軍,或許是,沐愛卿所請讓他無法拒絕吧。”
010想了想,認為宿主說得對。
于是他人性化地嘆了一口氣:“要完成任務,宿主你任重而道遠啊。”
楚煜鳶沒有說話,只是沉默了一會兒,語氣中便帶上了一絲柔和的誘惑:“若要完成任務,朕或許需要卿的一些幫助。”
010一聽,這不是就是自己的本職,于是頓時打起精神洗耳恭聽。
等楚煜鳶說完,他猶豫了一下,再看看表情平靜但眼含期待的宿主……
010妥協了:“好吧好吧,只有這一次哦!這可是違反協議的,要是創造者知道說不定我就要被收回去格式化了……”
楚煜鳶沒聽懂“格式化”是什麽意思,但大概知道系統可能違背了一些規則,于是開口的謝意便十分真情實意:“謝謝你,010,若非有你,我此時只怕仍身陷囹圄難以脫身。”他黑寶石般的眼瞳定定地看着系統,“幼時我不信神佛,如今卻不得不信,若非神佛保佑,我也不會遇上你。”
010整個球閃了一下,才有點磕巴地回道:“不,不客氣,系統應該做得!”
江一晨躺在紫宸殿的屋頂上,雙手枕在頭後,雙眼無神地看星星。
白天一時的憤恨沖動褪去,他難得地生起幾分後悔。
他向來言出必踐,卻屢屢在楚煜鳶的事情上破例。
明明答應了師父今生今世不再見他,結果偶然救下秦彥秋,得知他要入宮面聖後,又鬼使神差地一路護送,就算這個可以用俠義心腸敷衍過去,入京後硬是等到秦彥秋聯絡舊友見到沐文軒,一路跟進了宮裏。
然後現在又給自己攬了一個差事。
白天想着要讓楚煜鳶嘗一嘗背叛的滋味,此時夜深人靜,又覺得這種舉動很是無謂。
當年是他自己決定向他交付全部,要賭一賭天家無情的可能性,結果賭輸了就應當願賭服輸,無需再與不值得之人糾纏才是。
要不明日還是大方問了當年他為何要對自己下手,然後離宮?
這念頭一起,一大堆畫面冒了出來。
楚煜鳶如履薄冰的處境,沐文軒愁眉不展的擔憂,還有蘇姜的言語……
或許當年他真的有苦衷?
想着想着,一個突如其來的念頭便露了頭,江一晨頓時默然,下意識起身左右看了看。
皇宮大內,夜深人靜,并沒有一個母老虎的身影。
這些年自己但凡想給當初的太子殿下說兩句好話,迎頭就會撞上大師姐的一劍,說是要洗洗腦子裏的漿糊,可誰家洗腦子是直接拔劍沖着要害來的?
思緒剛起,振翅之聲便傳來,一只黑得融入夜色的胖鴿子落在了他身邊,腳邊還有一個信筒。
江一晨頓感不妙,拆開信件,其上果然是三個清隽有力的字跡:“幾時歸?”
江一晨:“……”
自己于玉京城外斬殺風雪刀之事只怕被六扇門宣揚出去了,否則大師姐的信不會來得如此之快。
可這下要怎麽要解釋?
他凝神思考一會,翻身落地,悄無聲息地進了殿門。
準備給大師姐回上一封信。
既是貼身保護,他的住處自然就在楚煜鳶休息的內殿旁邊,二者不過一牆之隔。
以習武之人的耳力,別說楚煜鳶,就是偏殿裏的內侍宮女走動都能聽清動靜。
然而等他進入自己房間時,隔壁龍床上卻是一點聲音都沒有。
要麽不适合習武的楚煜鳶突然學會了龜息之法,要麽就是呼吸過于微弱導致他不細聽都聽不到。
想着白天楚煜鳶蒼白的臉色,這大概率是後者。
江一晨猶豫了半天,最後還是推開了內殿的門。
畢竟答應了沐大将軍,若是失信于人,日後還如何與江湖同道相見?
在他精準的控制下,殿門并未發出任何響動。
殿內空無一人。
蘇姜領着一衆宮人在外殿伺候。
他還是和以前一樣,睡覺時身邊不喜歡留人。
可惜彼時的東宮掌事姑姑乃是皇後親賜,對着楚煜鳶詞必提體統,言必涉威儀,于是楚煜鳶哪怕是睡覺,身邊也守着一大堆目光灼灼之人,若是他睡姿不端失了太子的儀态,還會被強制叫醒重睡。
而當時先皇重病,前朝後宮均是顧及不得,除了想辦法搭上師父的線找來自己,竟然沒什麽手段來保護自己的愛子。
一直到自己來到他身邊以後,不好直接殺人,只能找了千水夢離宮的舊友,給那幫子眼線下了傀儡術,才讓他睡上一段時間的好覺。
如今看來,雖說他仍然像是個傀儡,但好歹睡覺沒人盯着了不是嗎。
江一晨一邊想,一邊已經走到了龍床旁邊。
厚重的帳幔緊緊閉着,他小心掀開一個角,裏面的人已經睡熟了。
清淺的呼吸傳入耳中,十分均勻。
剛剛的悄無聲息可能真的是自己未注意之下的幻覺吧。
楚煜鳶睡着了神色也沒有放松,依然是面無表情的嚴肅樣子,只是整個人縮成了一團,高挑的身形硬生生在寬廣的龍床上顯出一絲弱小來。
江一晨看着他睡夢中依然刻板端正的表情,一件以為已經忘記的小事突然浮上心頭。
他曾經問年僅十四的太子殿下,為何不多笑一笑。
楚煜鳶只答因為皇後不讓笑,否則會失了儀态。
他一直覺得莫名其妙,古往今來誰家儲君的儀态是靠不笑來維持的。
直到某次他出宮辦事,回宮正好遇上沐皇後訓斥楚煜鳶,他才知道,原來所謂的“失了儀态”,是因為楚煜鳶酷似生母的面容會讓皇後想起昔年寵冠後宮的宸妃。
皇後覺得宸妃笑起來一股狐媚子氣,十分不成體統,便勒令楚煜鳶也不許笑。
所以楚煜鳶成為中宮嫡子後,就不笑了。
除了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