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驚喜
第43章 第5章 驚喜
再次聽到這個久違的稱呼, 楚煜鳶有些恍惚。
自從江一晨離開,這個稱呼幾乎成了他的病竈,偶爾想起都覺得疼。
不過也只是一瞬, 他的所有情緒再次收斂了進了平靜的外表下。
門外傳來內侍的聲音:“啓禀陛下, 虞景天虞大人求見。”
楚煜鳶幾乎是有些迫不及待地道:“讓他進來。”
順理成章的略過了江一晨的問題。
江一晨似乎是冷笑了一下,但并沒有說什麽, 而是下意識的腳步一轉, 到了楚煜鳶身後,如同很久之前那樣,保持在一個不遠不離的距離保護着他。
等站定後江一晨才發現自己的習慣性舉動,臉色頓時一黑, 差點保持不住臉上的微笑。
楚煜鳶感受到身後熟悉的氣息和注視,再次陷入了些許恍惚。
好在走進來的虞景天及時拉回了他神思。
虞大人今年四十有五, 蓄着短須,目光炯炯, 看着紅光滿面的,倒是和楚煜鳶常見的那些失意翰林不太一樣。
楚煜鳶免了他的禮, 開門見山:“朕聽聞卿善術數?”
虞景天頓時眼睛一亮:“陛下明查!臣确實對術數一道有些心得。近日臣正好于翰林院中找到一本《算術通解》, 其中……”
他一掃開始的忐忑,口若懸河地說着《通解》中的各式原理。
楚煜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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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算知道這位虞大人是怎麽在翰林院混成邊緣人物的了。
喜好術數“不務正業”只是一方面, 這不分場合人物拉着對方講解術數的樣子,只怕才是虞大人被孤立的原因。
“虞卿。”眼見虞景天的講述已經接近天書, 楚煜鳶不得不打斷他,“朕有要事,不知卿可否為朕分憂?”
虞景天陡然閉嘴,似乎才反應過來面前的人是皇帝,有點戰戰兢兢地回道:“臣自然願意為陛下分憂, 只是臣不過一介小小翰林……”
“虞卿且先看看這個。”楚煜鳶打斷他要出口推辭,将自己從系統那裏套來的“數學”知識給了虞景天。
虞景天接過來一看,第一頁是一些怪模怪樣的字符,符號後用文字描述了具體的含義。
虞大人沉迷術數多年,自然不陌生符號的含義,只是帶着為何要用此符號表示的疑惑往後翻了翻。
他花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掃了一遍,然後帶着一種似懂非懂的神情開始看第二遍,直到蘇姜小心提醒:“陛下,可要傳膳?”
虞景天才恍然驚醒,發現外邊竟然天色已晚。
他看這一本薄薄的小冊子,竟然看了兩個時辰!
讓天子空等兩個時辰,換個時候虞大人估計已經跪下痛哭流涕地請罪了,然而此時他完全顧不上這些細節,整個人都是一副亢奮過頭的模樣:“陛下!此乃神書啊!!!臣,臣從來未想過世間還有如此學問,竟還有如此繁多的猜想和問題!居然可以用如此簡單的數字來表示億萬之數!還有還有……”
楚煜鳶不得不再次打斷他:“虞卿。”
皇上平靜的語調給虞大人亢奮的神經潑上了一盆冷水,他可算是清醒了一些:“臣在,臣失儀了!請陛下恕罪。”
楚煜鳶颔首,并沒有多生氣,相反,虞景天的反應證明了他果然于數學一道天賦異禀。
在系統只言片語的描述中,楚煜鳶曾經記下了一句“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俗語,意思簡單易懂,所以當搞清楚“數理化”指的是什麽後,楚煜鳶對數學就異常上心。
雖說他自己完全看不懂,但幸好,虞景天沒讓他失望。
“此書乃是神人于朕夢中所托,既然卿如此喜愛,便賜給卿吧。”楚煜鳶先是一句話引得虞大人雙目圓睜,無事其欣喜若狂的表情,給了他另外一個冊子,說道,“此乃朕想推廣之事,卿且看看,是否可行?”
這個冊子裏的內容,用系統的話說,是與“現代公司運營管理制度”相關的內容,包括財務管理、運營決策、廣告營銷等等。
本來這些內容并不在系統的給予的知識範圍內,奈何宿主實在不開竅,十餘天內毫無動靜,010看不下去,果斷選擇向宿主傳授現成的攻略——包括各種破鏡重圓再續前緣的愛情小說。
裏面又怎麽會少的了經典款的“霸總嬌妻你追我跑”。
楚煜鳶對裏面男女或男男的愛恨糾葛不感興趣,但是對小說裏提到各種商戰手段以及名為“公司”的組織異常感興趣。
懷着求知的心情,他靠着各種懸浮的總裁小說和套系統的話,居然真的把各種架構摸索了一個七七八八,最後彙總成了虞景天手中的冊子。
虞景天初時看得不明所以,等細細琢磨,頓時發現了其中的諸多妙處,于是越看眼睛越放光。
光是簡潔的數字表格就比如今的賬冊方便許多,更不要其中各種拍案叫絕的所謂“營銷策略”,當真是将人心拿捏到了極致。
虞景天畢竟也經歷了宦海沉浮,迅速壓制住了內心的見獵心喜,揣摩了一下聖心,這才說道:“陛下莫非是想以此豐盈國庫,可恕臣直言,此冊雖然精妙,恐怕是于百姓不利啊。”
何止是不利,若是當真把國家的稅銀拿來建手冊中的“商號”,那豈不是與民争利,若是此商號再不慎落入諸如沐文曜之流手中,那簡直就是魚肉百姓的利器。
出乎他意料的是,楚煜鳶搖了搖頭:“不,朕是想問,卿家中的商鋪,是否可用此法?”
虞景天差點跳起來。
楚朝官員不得經商,雖然說各位大人家裏誰沒幾個精通管家的夫人,但面上還是要依循給朝廷法度的,那些盤根錯節的鋪子,沒幾分門路還真不知道是哪位大人的産業。
結果現在皇上這毫不遮掩的一問,虞大人當場就跪下了:“臣……”
他腦子裏開始飛快盤算自己到底哪些鋪子在聖上那裏挂了名,同時開始懷疑皇帝是否如傳言那般真的只是一個傀儡。
楚煜鳶打斷他:“虞卿,回答朕的問題。”
虞景天戰戰兢兢地擡頭,和君王漆黑平靜的眼瞳對上,有種全身都被看透的錯覺。
他內心發苦,怪不得皇上得了神人傳授的“數學”之法,找誰不好偏偏找自己,果然就是看中了自己的萬貫家財!
可惡,自己明明已經足夠謹慎,連沐相都不清楚自己的底細,皇上到底從哪裏知道的!
虞景天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後一咬牙:“此法當然可用,尤其是那‘營銷代理’之法,若陛下信得過臣,臣将此法用于家中商鋪,此後将商鋪所得利潤的五成交給陛下,不出一年……不,半年,臣便可向陛下獻上數十萬兩白銀!”
殿內安靜了。
虞景天擡頭一看,楚煜鳶平靜地跟他對視,不言不語。
他以為君王并不滿意,于是一邊內心發苦一邊咬牙:“臣失言,臣的意思是,臣可将利潤的七成交給陛下,還請陛下許可臣用此法。”
說完伏地不起。
江一晨忍不住換了個姿勢,不經意地擋住了嘴。
若不是這樣,他要是此時笑出聲,難免楚煜鳶不會惱羞成怒。
也就是虞景天這種從不伴駕的官員才看不清楚。
楚煜鳶這哪是不滿意,分明是被萬兩白銀給震住了,一時沒反應過來而已。
可憐他人眼裏富有天下的陛下,從小到大恐怕都沒聽過這麽多錢。
畢竟在他的印象中,小殿下日子一直過得緊巴巴的,沐皇後不仁,克扣衣食是常有的事情,以至于一國儲君能被他輕易用一根糖葫蘆哄走。
不過這位虞大人還真是深藏不露,話說回來,楚煜鳶又是怎麽知道他有如此家産的?
想着想着,江一晨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又開始滿腦子楚煜鳶,頓時臉一黑,扭過頭開始觀察窗戶上的花紋。
身後人氣息有變,楚煜鳶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于是被震住的思緒開始緩緩運轉,看着仍然伏地不起的虞景天,他很快收斂了那些波動:“就按卿說的辦吧,不過朕有條件。”
虞景天終于松了一口氣:“請陛下吩咐。”
楚煜鳶道:“若你商鋪能成,朕要求你創辦商會,把京中大人的鋪子都拉進來,你做得到嗎?”
虞景天陡然一個激靈,驚疑不定地看着皇帝。
陛下所傳的商會可不是江南一帶富商巨賈那種松散的聯盟,那種統一商品質量、數量、标識、材料,舉止一致,策略統一的加盟聯合體,借助天下之主的手,只怕世間無有商家可以抗衡。
楚煜鳶繼續說道:“商會建成,卿要嚴控價格,不可盤剝百姓。否則,卿項上人頭也不必留着了。”
虞景天頓時什麽想法都沒了,不管做不做得到都只能應下:“臣遵旨。”
楚煜鳶點點頭:“起來吧,若無他事,卿且去吧。”
虞景天躬身退了出去。
等出了紫宸殿,他才長舒一口氣,這才發現後背一片冰涼,衣衫已是被汗浸透。
他看了看等待送他出宮的提燈內侍,又看了看遠處依稀可見的文淵閣,苦笑一聲。
自己小心翼翼地在翰林院隐藏許久,沒想到還是被卷入了這場帝相之争中。
虞景天說不清心頭什麽滋味,腳步沉重地跟着內侍出了宮。
紫宸殿內。
蘇姜傳膳,于是楚煜鳶被迫再次和江一晨面對面。
江一晨一副饒有興致的樣子:“你怎麽知道這位虞大人有如此身家的?”
見他沒問過去,楚煜鳶不由得松了一口氣:“猜的。”
江一晨眉頭一挑:“猜這麽準?”
自然也不準。
他只知道,這位虞大人無心仕途,喜好術數,明明手頭不寬裕,但對同僚的錢路都不怎麽摻和,同時又不是沐黨。沐文曜把持朝政,對非黨羽官員的俸祿十分嚴苛,他便推測虞景天家中應當有些家資,否則當不至于如此悠閑。結合系統所言後世數字與經濟息息相關,他又進一步推測虞景天本人于經商一道或許有些天賦,加上他有心思推廣數學,确需此方面的禀賦之人,故而選中了他。
可萬萬沒想到,虞大人居然給了他這麽大一個驚喜。
先不說虞景天承諾的十萬白銀,光是有這樣一個手中握有大量家資而又不起眼的官員幫他實行那個計劃,待他能逐步将沐黨一派官員的生計制于商會的控制之下……
楚煜鳶眼神冷了下來。
屆時端看沐黨各位大人眼中,是沐相重要,還是一家老小的生計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