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蘇塔

第6章 ☆、【006】

第二天清晨，蘇塔在床上驚醒，他一下便坐起來，渾身冒着冷汗。不知是不是昨晚受涼的緣故，他覺得腦袋愈發昏沉，全身的骨頭似乎都在隐隐作痛。

他下意識摸了摸身旁，是溫熱的，林零剛下床不久。

蘇塔馬上穿上拖鞋，他太着急，差點左右腳穿反。但他無暇顧及這些，踉踉跄跄就往客廳裏沖。

适時林零正撐着腦袋等在豆漿機旁邊，見蘇塔只穿一身單衣站在客廳中，道：“醒了？怎麽只穿這麽點，屋裏暖氣沒開很大，還是有點涼的，快去穿件衣服。”

“你……”

你去哪裏了？

蘇塔差點脫口而出，但他看着林零的雙眼，話到嘴邊卻改了口：“……你在幹嘛？”

林零指了指正在運作的豆漿機：“做早餐啊。”

“哦。”蘇塔點點頭，又看了林零一眼，對方神色如常，似乎沒有解釋自己昨晚外出的意思。

“你今早怎麽魂不守舍的……”林零走過來，順手把沙發上的毯子拿起來，給他裹上：“睡糊塗了？”

蘇塔看着林零，心中開始動搖起來。

莫非真的是那塊藍色芯片的作用？他很想相信這個推測，可那串如代碼一樣的景象給他帶來的驚恐實在是太大了，他必須得确認一下這件事。

蘇塔裹着毯子進洗手間洗漱，他要冷靜下來好好整理一下混亂的思緒。

從洗手間出來以後，蘇塔大致得出了一些結論。昨晚的疑點有兩個，一是他看到的如游戲代碼的景象，那景象很大可能性是芯片的障眼法，他開始後悔昨晚一時沖動将芯片扔掉了。二是林零的行蹤。

這兩者一定脫不了幹系。

還有那個鴨舌帽男，如果假設成立，那他讓自己看到這個的目的是什麽？

蘇塔坐在沙發上，裹着毛毯，喝着豆漿，有些倦怠。

林零就坐在他身旁，還在修改游戲代碼。

蘇塔看着虛拟屏幕上播放的廣告，幾次想對林零說出昨晚的事，但他總也開不了口，仿佛喉嚨被什麽堵住了一般，仿佛腦海中的另一個自己在阻止他。

于是他與他自己心照不宣地達成了共識——再等一天，明天就是林零的生日，等到林零生日過後，再好好處理這件事。

這樣想着，他自己似乎也得到了赦免，骨頭一軟，朝林零靠了過去。

林零搭着蘇塔的肩，将他的頭發卷起來玩，垂眼看他：“你最近幾天好像精神不太好。”

“有嗎？”蘇塔不甚在意：“最近寫代碼寫多了吧，有點累。”

“那趁放假，帶你出去玩？老悶在家裏也不好。”

“不了……”蘇塔打了個哈欠，實在覺得全身骨頭即将散架。

“蘇塔。”林零忽然叫了他一聲。

蘇塔與林零對視，那一瞬間似乎周圍一切都在剎那間淡去，耳鳴像劍一般刺穿耳膜，卻見林零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将目光挪開。

不知為何，蘇塔心底的某處，忽地沉沉地痛了一下。

時間一晃到了晚上，睡前，蘇塔拿着筆電最後檢查了一遍給林零的小游戲代碼，便縮進被窩之中。

林零從背後擁着他，也許是錯覺，蘇塔覺得這幾天，林零很喜歡挨着他，什麽都不做，只是一動不動地抱着他，像個大型怠懶的樹袋熊。

蘇塔于是轉過身去，環住他的腰。

林零低頭吻他，這個吻很綿長，輕輕柔柔的，倒不像這人的一貫作風。于是蘇塔主動起來，眼看着便要擦槍走火，林零的聲音從兩人唇齒中漏出。

“蘇塔……”林零低聲喚道，帶着一絲嘆息。

蘇塔模糊地應了一聲，林零便回歸主動，朝他壓了下來。

喘息聲，親吻，撫摸，溫度，在黑暗中攪成一團。蘇塔的意識浮浮沉沉，借着窗簾透進來的微光，端詳着林零的眼眸。

這眼眸與他在陽臺上看見的，在車裏看見的，在生活無數個細碎片段裏看見的一樣，裏面是熱烈燃燒着的，就像隕石墜進大氣層，壯美卻悲哀。

“林零，唔……生日快樂……”

次日。

蘇塔好不容易恢複一點的精力又在昨晚消耗掉了，日上三竿，還賴在床上。腦袋愈發昏沉，蘇塔試了試，有點發熱，但沒告訴林零，只自己吃了幾顆感冒藥，要讓林零知道了非拉他去醫院不可。

他坐在沙發上，打開筆電再次測試了幾次，然後将代碼導入了手機。雖不願承認，但他還是有點小緊張。林零和他雖不是主攻同一個方向，但基礎知識是相通的，林零要是留心，就會發現他用的代碼最多便是520。

蘇塔心情挺好，甚至哼起了歌。林零挑眉瞥他一眼。

蘇塔想，這個人精，估計早發現了自己拿着筆電在給他準備禮物，不然怎麽一次都沒有湊過來看。

晚上，蘇塔又偷偷吃了兩片藥，還是不見效，昏昏沉沉的，思維一片混沌，關節還總是泛着疼。

等過了這一晚，還是去趟醫院吧。

寒冬臘月，陽臺外飄着雪。

兩人在小圓桌上面對面坐着，火鍋湯底帶着誘人的色澤在水中翻滾，他和林零雖不是會做菜的人，但對品鑒美食可謂水平一流。

白色的熱氣從火鍋中飄然而出，蘇塔雖然腦袋昏沉，但身體條件反射，早已垂涎三尺，動筷之前，清了清嗓子，壓低聲音莊重道：“咳咳……今天，是個舉家慶賀的日子，我們的林零先生，今天要步入他生命的第二十七年……”

林零雙手交疊，撐在下巴上，透過重重熱氣看蘇塔講得眉飛色舞，眼底帶着笑意。

蘇塔努力轉動遲鈍的思維，成功發表了一分鐘不帶重樣的即性演講，最後收尾：“希望第二十八個生日，我也能陪在林零先生身邊。生日快樂。”

蘇塔起身，雙腿一沉，差點坐回去，膝蓋有點刺痛，好在他用手撐了一下，倒沒看出來。

蘇塔穿過熱氣，越過半張桌子，費力地在林零額頭上印了一個吻。

“說了生日快樂之後，禮物呢？”林零笑着看他。

坐下後，蘇塔感到有些眩暈，本想說吃完再給你，可他卻莫名覺得，應該早點給他，于是将手機拿出來，遞給林零。

眼前畫面模糊了起來，開始有些晃蕩，蘇塔将手穿過那熱氣，林零的面容也變得不清晰。

林零伸出手來接過，他失了力氣，便覺天旋地轉，世界陷入了黑暗。

一聲悶響——

那是自己倒地的聲音嗎？

蘇塔最後一絲意識，是這個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