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蘇塔

第4章 ☆、【004】

自上次兩人去見了祖母并得到認可後，蘇塔便覺得，自己和林零的關系變得更親密了些。

他發現林零總喜歡盯着他看，在自己寫代碼、吃飯、削蘋果、看電視時，總會有他的目光如影随形。開始他還挺不好意思，後來便完全免疫了，但與林零對視的瞬間，蘇塔還是會有心跳加速的感覺。

林零的眼瞳很黑，卻亮，望進去像藏了一個宇宙。蘇塔有時感覺其中流淌着一種很深很深的情感，想仔細捕捉，那神态卻眨眼間不見蹤影。

兩人在一起的蛛絲馬跡當然瞞不過同事的八卦之眼，隔三差五就有人過來打趣。不過最近設計工作越來越緊張，大家也都沒心思說笑，全都開始聚精會神寫代碼。

這個游戲的世界觀很龐大，場景細節十分多，負責這一塊的蘇塔工作量極大，每天被代碼折磨得焦頭爛額。兩人加班加點，約會的時間少了許多，基本上是辦公室、家裏兩點一線。

但即使時間如此緊迫，也不能阻止蘇塔做另一件事——為林零準備生日禮物。

兩星期後是林零的生日，蘇塔準備送一個游戲給他。他清點東西時無意發現了自己高中時用的手機，上面有他自娛自樂寫的一個小游戲，類似于馬裏奧那種模式，不過要簡單很多，是一堆像素拼成的。

蘇塔小時候便對這些有興趣，不過那時技術還很生澀。如今蘇塔想就着這個雛形精細化，把裏面的像素小人改成林零的模樣，讓林零操縱着他自己通關，最後蹦出蘇塔在黑皮筆記本裏寫過的情詩。

然後他們就可以愉快地吃燭光晚餐然後拉燈睡覺啦……

不能更完美。

蘇塔盤腿坐在沙發上，将筆電放在膝上假裝工作。林零從浴室洗完澡出來，拿着毛巾擦頭發，坐在蘇塔身旁。

“怎麽不把虛拟屏幕拖出來？”林零道。

“我習慣這樣。”蘇塔轉了轉脖子，這幾天一直坐在電腦前，不大舒服，腦袋總是暈乎乎的。

“累了？”林零将手搭在蘇塔的肩上，湊過去親了一下他的臉，“別太拼了，明天做也是一樣，先去洗個澡，做不完我幫你。”

蘇塔忙搖頭，其實林零這幾天也累得夠嗆，他負責整個游戲的核心運作，也是費時費腦的工作，甚至比蘇塔的工作量還大，昨天在辦公室留到很晚，今天又工作了一整天。

蘇塔知道自己不睡，林零也不會睡，于是關了筆電，乖乖去洗澡。

按照現在的進度，送林零的小游戲兩個星期後應該能完工了。

要說這程序員，閑起來是真閑，忙起來也是真忙。蘇塔連吃飯的時間都被擠得只剩十分鐘，每到中午，辦公室全是點外賣，同事坐在虛拟屏幕前，一步也不挪動。

蘇塔趁休息時間腳步匆匆地去洗手間，倒不是去上廁所，只單純的想洗個臉，醒醒神。

鏡子擦得透亮，蘇塔看着鏡子裏略帶疲倦的面龐，打開水龍頭洗了一把臉。冬天的水冰冷，提神效果顯著。

誰知他一擡頭，原本空無一人的身後忽然出現了一個一身黑衣，戴黑色鴨舌帽，低着頭的男人。蘇塔從鏡子裏看見他蓄着胡子的下巴，着實吓了一跳，回身面對着他。

這人也十分奇怪，就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像塊木頭似的。

蘇塔心想公司裏什麽時候有這號人了，看他石像般的樣子着實詭異，當即試探性地叫了一聲：“兄弟？”

那人聞言緩緩擡起頭來，一副大叔樣，看着蘇塔，表情意味不明。

“你是蘇塔？”

蘇塔有點警惕，聞言只點點頭，打算離開。鴨舌帽男卻再次開口：“做你們這行的，對虛拟現實技術應該是再了解不過了吧？”

蘇塔頓住腳步，回過身，心中疑惑更甚：“你想說什麽？”

鴨舌帽男笑了笑，指了指太陽穴：“大腦很會騙人，不光對別人編造謊言，對自己也愛撒謊。”

蘇塔聽得雲裏霧裏，心裏一陣煩悶，再加上腦子本就混亂，根本無意與這人打機鋒，拔腿便走。

“我早說過了……”鴨舌帽男卻優哉游哉地靠着洗手臺，道：“當心林零。”

蘇塔聽到林零的名字愣了一下，直皺眉：“那紙條是你寫的？你到底是誰，為什麽要這樣做？”

“相信我，蘇塔，林零絕對不是你看到的那個樣子。”鴨舌帽男從衣兜裏拿出一小片東西，丢給他，蘇塔下意識接住，發現手裏是一塊淡藍色芯片。

“它會在适當的時候告訴你。”

“告訴我什麽？”

鴨舌帽男又是一笑，蘇塔看他磨磨唧唧似乎高深莫測的模樣，心中笑道：我和林零朝夕相處，你會比我還了解他？

鴨舌帽男不再停留，走出洗手間。蘇塔想偷偷跟上去看着人最後去哪兒，可那人一出門就像人間蒸發一般，不見蹤影。

蘇塔捏着那芯片看了一會，沒看出來這是什麽機器的部件，想着要不丢掉算了，但猶豫再三，還是決定收着，随意揣在口袋之中。

回去後，蘇塔沒跟人提鴨舌帽男的事，分散注意力不說，還讨論不出結果，最最重要的是，影響他和林零的關系。

雖然他覺得林零完全不會在意。

但最近太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不要為這莫名其妙的人浪費精力了。

關于鴨舌帽男的身份，蘇塔只有一個隐約的念頭，也許他是對手公司的人，想讓內部離心才出此計策？

可公司安保系統很嚴密，他是怎麽混進來的？

而且也應該離間呂默和林零這種關鍵部分的負責人才對……

也許是想逐個擊破。

雖然不是很站得住腳，蘇塔勉強接受了這種推測。

這幾天，要做的工作越來越多，蘇塔看着虛拟屏幕上一排排的代碼，只覺得頭昏腦脹，但仍得硬着頭皮往下寫。

程序員就是過勞的命。

又是一個拼命工作的晚上，終于可以回家，林零靠着座背，将車開啓自動駕駛模式，林零以往是習慣自己開車的。

車速很慢，車燈破開長街深處的黑暗，緩慢移動。

蘇塔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了，卻見路燈下飄着星星點點的白色，便喃喃道：“林零，下雪了……”

“今年的第一場雪。”林零看着蘇塔，眼中帶着笑意。

蘇塔整個人向林零側過去，投入他懷中，伸手圈着他的腰。兩人都沒有說話，蘇塔感受着林零的溫度，心中十分安寧。

“哎——”蘇塔忍不住嘆息一聲：“林零呀林零……我真是太喜歡你了……”

“我也喜歡你，蘇塔。”

林零用手摩挲了一會兒蘇塔的嘴唇，低頭吻了下去。

唇齒相接，蘇塔能感受到林零鼻尖溫熱的呼吸，空氣是帶着刺的冰冷，可眼前的人是如此溫暖，讓他感到極度的依戀。

車外的雪紛紛揚揚，落了滿地。萬籁俱靜。

蘇塔輕輕睜眼，正落進了林零的目光之中。

蘇塔迷蒙地想，那雙眼睛裏，确确實實有一種複雜而極深切的感情，像一眼望不見底的大海深處，有某種光波在湧動。

“蘇塔……”那人的聲音很低，就在耳邊，在寒冷的空氣中裹挾着溫度。

蘇塔心中忽然湧出一種不知來處的久遠的惆悵，他環着林零的腰，竟突兀地覺得鼻尖有些酸楚。

“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