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 第那天晚上你會回家嗎
◇ 第28章 那天晚上你會回家嗎
因為連日未眠,蘇日安上車後沒多久就歪在座椅上睡着了。他原以為傅瑞延會送自己回公寓,醒來後卻發現,自己竟又回到了曾經和傅瑞延一起住過的那棟別墅。
別墅和他上次離開的時候沒什麽兩樣,司機将車開進院子,停穩後,蘇日安才慢吞吞地轉頭看向傅瑞延。
傅瑞延也在等待,但沒有看他,從眼睫顫動的頻率上來看,大概率是在為自己的自作主張而緊張。
蘇日安還算平和,坐直了身,問他:“怎麽帶我來這兒了?”
“待會兒我還有事。”傅瑞延說,“送你不順路。”
蘇日安盯着他,反問“這樣嗎?”,又說,“我自己也可以回去的”。
傅瑞延不太會說話,相應地,辯解起來也比較蒼白,他說:“但你剛剛睡得很沉,路上那麽颠都沒醒,就沒叫你……”
“更何況,”傅瑞延繼續說,“之前你媽媽交代過,讓我好好照顧你。”
提到沈秋,蘇日安果不其然安靜了下來。車停在院子裏,司機很識趣地推門下去,在蘇日安的視野裏越走越遠。
蘇日安沉默了一會兒,說:“原來是因為這個。”
他擡頭再次看向傅瑞延,繼續道:“那你操心的事也太多了,我自己可以照顧好我自己。”
在蘇日安看來,傅瑞延這個人最大的缺點就是太過于面面俱到,總是有種莫名其妙的責任心作祟。就好比他們的第二次見面,明明很快就有很重要的會要開,傅瑞延卻還是能準時守在更衣室門前,詢問他需不需要去醫院。
蘇日安覺得,或許當初的自己就是被這一點迷惑了,他以為自己于傅瑞延而言是特殊的,卻忽略了傅瑞延原本就是這樣一個擅長給予他人假象的人。
“更別說,”蘇日安想起半個多月前,自己就是在這個地方撞見了前來拜訪的鄭然,于是婉言道,“我住在這裏也并不合适。”
說着,他擡手按開安全帶的卡扣,右手摸到門把手,已經準備好了下車。
傅瑞延卻在這個時候突然開口:“你上次說是因為聽說我要結婚了,所以才那麽急着要跟我斷絕關系。”
他說:“我不管你是怎麽聽到的,我可以向你保證,我并沒有這個想法。”
“還有,你上次說得不對。”
傅瑞延其實很少跟蘇日安說這麽長的一段話,盡管他們是最親密的關系,但交流卻很少,結婚三年,別說甜言蜜語,連談心的機會都不曾有過。
“當初在見到你之前,我确實對聯姻的事有些不滿。”
“但我并不排斥跟你結婚。”
冬日的晚霞正在西方鋪展,車內的光線并不是特別充足,傅瑞延安靜地望着他,眼神裏帶着殷切的,被天邊橘黃色的漸變煙霞所籠罩的光芒。
“蘇日安,我這樣說,你能明白嗎?”
蘇日安愣了愣,沒有立刻回答。
他覺得自己此刻似乎應該點一點頭,但也不知道是不太能接受自己追求了三年的答案以這種方式呈現,還是這幾天的經歷實在太累,他已經沒太有精神去面對這些事,以至于他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回應或者評價,而是逃避。
他不再吵着要回去,對傅瑞延說“先下車吧”,然後很快地推開車門,離開了這片無形中正在朝他擠壓的空間。
蘇日安最終還是跟着傅瑞延進了屋門。此時已經接近傍晚,榮市的冬天天色暗得比較早,兩人進門時,阿姨已經做好了晚飯,正在等待二人用餐。
但蘇日安并沒有吃,只說自己頭痛,請他們随意,而後便獨自回房間休息了。
他睡得依然是一樓的客房,裏面的東西沒有動,還保持着蘇日安上次離開時的樣子。
雖說身體不适,但他卻并沒有睡很久,只一個小時便醒了過來。
醒來後,他先進浴室洗了個澡,洗的過程并不長,但因為水溫比較高,洗完後。身上又開始疲乏了起來。
他擦着頭發走出浴室,再一次在房間裏見到了傅瑞延。
傅瑞延應該是為了給他送吃的,沙發前的矮桌上擺着一碗色香俱全的雞絲粥。清淡的白粥裏混合着雞絲,是蘇日安以前很愛吃的一道早餐。
見他出來,傅瑞延從沙發上站起身,從上到下,目光很純潔地打量了下蘇日安。
蘇日安仍舊覺得局促,擦頭發的動作頓了頓,不自覺地慢了下來。
他聽到傅瑞延說:“阿姨說,那套舊睡衣被你拿走了?”
“哦……”蘇日安的神色開始不自然,他說,“我本打算帶回去洗一洗的……”
“那裏面——”
蘇日安擡眼看向他,傅瑞延沒有很快地說下去,蘇日安便問他:“裏面有什麽東西嗎?”
傅瑞延猶豫地搖了搖頭,說:“沒有。”
“你頭發還在滴水。”他說着,經過蘇日安走去了浴室,沒一會兒拿了個吹風機出來。
傅瑞延坐在床邊,将吹風機插好,隔着一段距離,對蘇日安說,“過來,我幫你吹幹。”
蘇日安原想推拒,傅瑞延卻已經擺好了架勢,讓蘇日安過去。
蘇日安別無他法,只能擡腳上前,背對着傅瑞延坐了下來。
傅瑞延的動作很柔和,手指穿插在蘇日安的發間,移動時,帶來絲絲縷縷的癢意。
但他似乎并不适合做這種照顧人的活計,吹風機在蘇日安耳邊嗡嗡作響,把蘇日安的右耳烘得很燙。
但蘇日安卻什麽都沒有說,任由對方揉捏,不知過了多久,傅瑞延終于關掉了吹風機,他對蘇日安說“好了”,然後蘇日安便起身,離他遠了點,傅瑞延這才像是終于注意到他泛紅的耳朵一樣,盯着那處看了很久。
蘇日安擡手,在他的目光裏有些無所适從地抓了抓頭發,聽到傅瑞延對他說:“阿姨特意給你做的粥,先吃一點吧。”
一覺醒來,蘇日安的确有些餓了,他沒再推拒,繞步到沙發邊坐下,一口一口地吃了起來。
蘇日安吃東西的時候很慢,一碗粥半天都不見下,但傅瑞延卻表現得很有耐心,坐在一邊安靜地看着他,不說話、不做事,除了中途給蘇日安倒的那杯水,幾乎沒有動過。
這讓蘇日安想起兩人剛認識那段時間,每次和傅瑞延湊到一起吃飯,傅瑞延都挑剔的多,但吃得卻很快,每每吃完就會像現在這樣坐在對面靜靜地看他。
傅瑞延不看手機,不工作,也不說話,但蘇日安跟他在一起卻并不覺得尴尬,只每次都期盼着傅瑞延能吃得再慢一點,這樣或許他就可以有充足的時間找新的話題來聊。
可眼下的蘇日安卻并不想開口,他催促自己,在十五分鐘之內喝完了粥,擦嘴巴的時候,聽到傅瑞延對他說:
“這兩天你先住在這裏,這邊很清靜,不會有任何人過來,如果你想出門,就跟司機說,他會送你。”
蘇日安沒說“好”,也沒說“不好”,沉默地看了他許久,久到對方已經起身要離開了,才說:“傅瑞延,你現在這是在做什麽?”
“老實說,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蘇日安道,他看上去很苦惱,很顯然,和傅瑞延之間不明不白的糾葛讓他覺得挫敗,“我們明明都已經離婚了,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但我并不認可你的離婚理由。”傅瑞延變得有些嚴肅,但他的語氣還是和緩的,試圖跟蘇日安說清楚,“你說我們不合适,但結婚的時候你不是第一天認識我,三年的時間能有多長?”
蘇日安沒能立刻反駁,他在心裏猶豫了很久,始終沒有辦法把“可我覺得你并沒有那麽喜歡我”說出口。
兩人毫不意外地再次沉默了下來。
蘇日安覺得自己其實很矛盾,想要的和最讨厭的都是傅瑞延。
他想要傅瑞延的陪伴和關懷,喜歡對方對他的關注和認真,但同樣的,也會為對方的若即若離而神傷。
如果就像傅瑞延說的那樣,真正追究起離婚緣由的話,大概率要将蘇日安對于愛情幻想的落差放在首位。畢竟從一開始他就缺乏對于贏得傅瑞延青睐的信心,之後的每一天只不過都是在加深這份的不自信。
三年的确不長,但也足夠磨滅蘇日安所有的勇氣。
見他一直不答,傅瑞延也沒有逼問,只說:“先休息吧,等你什麽時候想說了,我們再聊。”
而後端起粥碗,轉身離開了房間。
那晚,蘇日安一個人在沙發上坐了很久,等爬到床上的時候,已經将近晚上十點。
興許是餐前睡的那一覺起了作用,蘇日安并沒有很快入睡,厚重窗簾緊密地拉着,他躺在黑暗的環境裏,所有感官都被無限放大。
右耳殘餘的溫度很久都沒有減下去,蘇日安翻了個身,面朝窗子躺着,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
他想起很久以前,自己還和傅瑞延睡在一張床上的時候。那時候的傅瑞延很忙,總是回來得很晚,因為怕吵醒他,回來後總是會用一樓的浴室洗澡,然後再輕手輕腳地回房睡覺。
而蘇日安夜裏睡眠淺,總能精準地聽到院子裏停車的聲音,而後一直到傅瑞延進房間睡覺,才會重新睡着。
記憶裏那也是一個冬天,在兩人剛結婚還沒多久的時候。傅瑞延剛剛徹底接手公司,隔三差五就會有很重要的應酬,因此每次回家,都帶着一股難言的酒氣。
但傅瑞延酒量似乎不是很好,平常并不會喝很多,醉得并不會太厲害,因此并不需要別人刻意的照料,只有洗完澡後,被熱水一蒸,才會露出醉醺醺的影子。
他躺到蘇日安身邊的時候,身上已經幾乎沒有酒的味道了,但蘇日安還是能很快地辨別出傅瑞延的狀态。
因為傅瑞延不喝酒的時候跟他泾渭分明,只有喝醉了,才會露出一點粘人的本性,固執地要跟他貼得很近。
那時候的他也總是背對着傅瑞延,醉酒後的傅瑞延并沒有想象中的那麽老實,經常會擠占蘇日安的空間。他的胸膛總是灼熱的,貼在蘇日安背後,把蘇日安也烘得很熱。
蘇日安有些受不了地往旁邊讓了讓,背後的身體安靜了一會兒,在蘇日安重新閉上眼的時候再一次貼了上來。
喝醉的傅瑞延似乎不太滿意他的“忤逆”,将手臂橫了過來,不僅攔住了蘇日安的去路,還勾着蘇日安的腰,象征性地往自己懷裏拖了拖。
蘇日安驚了一下,一瞬間睡意全無,滾燙的呼吸灑在他的後頸,蘇日安感覺從那一塊皮膚開始,自己全身的筋骨都慢慢地變得僵硬起來。
他擡手摸到傅瑞延按在他小腹上方的手,輕輕叫了他一聲。
傅瑞延“嗯”了一聲,含混地問:“你怎麽還沒睡?”
蘇日安沒有回答,也沒有動,緩慢地挪開了覆在傅瑞延手背的手。
傅瑞延的臉似乎湊近了一些,鼻尖幾乎要抵在他的耳廓,輕聲問他:“是我吵醒你了嗎?”
蘇日安說“沒有”,身後的人便安靜了下來。
而就在蘇日安以為他要睡着的時候,傅瑞延忽然又開了口。他問蘇日安:“你這兩天都做什麽了?”
蘇日安不确定他是真的想知道,還是只是單純地喝醉了說胡話,本想不作回答,讓傅瑞延盡快入睡,對方卻又兀自說起了別的。
“你之前不是總愛跟我聊你都做了哪些事嗎?”
蘇日安無奈地說:“你不是覺得無聊嗎?”
傅瑞延安靜了一會兒,語氣聽起來不怎麽樂意,他說:“可我想知道。”
蘇日安沒有辦法,無聲嘆了口氣,将自己這兩天做的所有事都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傅瑞延。
他從自己的工作說起,提到聖誕節臨近,自己要參演一出舞劇。想到傅瑞延對這方面并不是特別感興趣,他說得很簡略,把重點放在了自己的生活上。
他說,前兩天排練完,自己去了一趟楊潤家裏,楊潤撿的那只小金毛已經長得很大了,見到他還會搖尾巴。
又說自己常去的那家幾十年的老店最近搬遷到了工作室的那條街上,裏面的椰子雞湯還是以前的味道。
說這些的時候,蘇日安一直背對着傅瑞延,他的聲音很輕,企圖讓傅瑞延盡快睡着,不要再折騰自己。
但傅瑞延沒有,他問蘇日安:“還有嗎?”
蘇日安老實說“沒有了”,傅瑞延便問他:“那你打算怎麽過聖誕節?”
蘇日安說“那天我要演出”,又想起那天似乎也是傅瑞延的生日,問他:“那天晚上你會回家嗎?”
傅瑞延說:“會。”
蘇日安便道:“那我等你。”
身後傳來布料的摩擦聲,不知道是不是一個姿勢保持久了有些累,蘇日安察覺到傅瑞延動了動,原本攬在他腰間的手稍稍上滑,握住了他的手腕。
傅瑞延擡頭的時候,雙唇不小心擦過蘇日安的耳垂。
那一瞬間,蘇日安整個人都靜止了下來,身後的溫度與方才別無二致,蘇日安慢半拍地反應過來,接着便聽到了自己劇烈而又緊迫的心跳聲。
傅瑞延對他說“好”,之後就着這個姿勢抱了很久,終于陷入了沉睡。
那晚,蘇日安的耳朵一直燙了很久,直到淩晨他趁傅瑞延睡着,偷偷從對方懷裏挪出來,才真正輕松地再次進入睡眠。
只不過很可惜的是,那時候的傅瑞延實在太忙,在聖誕節當天,蘇日安為他準備好一切的時候,突然打電話過來,很抱歉地告訴他自己臨時有事,一時半會兒沒法回去。
蘇日安一直等到淩晨,在二十五號這天徹底過去後,起身回了房間。
不過好在他原本就不抱有傅瑞延酒醒後能真正記得什麽的幻想,因此那晚他一個人睡得還算坦然。
【作者有話說】
抱歉,這兩天下班時間太晚,回來幹不了多少活兒就趴桌子睡了orz。
待會兒會再寫個小段子,跟上次一樣,還是會放在動态裏。親親各位,尤其是那些給我投海星的bb,謝謝!我太感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