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 第我是真的很喜歡他
◇ 第27章 我是真的很喜歡他
沈秋被搶救的時候,蘇日安想起了自己五歲那年的一些往事。
彼時他才剛剛開始學習跳舞,所在的那個舞蹈班離家很遠,沈秋并沒有別的事情要做,但卻從不會去接送他。
他的舞蹈服和鞋子從來都是家裏的保姆幫忙準備,保姆若是有事請假,他便連第二天要帶去舞蹈班的午飯都沒有人做。
讓蘇日安印象比較深刻的,是他六歲那年的兒童節。當時市裏舉辦少兒芭蕾舞比賽,蘇日安不出意外拿了第一名,帶着獎杯跟着保姆阿姨回家的時候,恰巧撞上了沈秋和蘇啓十分激烈的一次争吵。
印象裏,兩人其實很少吵架,事實上,他們的狀态更像是井水不犯河水。蘇日安從沒見過他們一起上桌吃飯,哪怕有客人在的時候,沈秋也絕對不會舍予蘇啓哪怕一絲一毫的面子。
引發那天争吵的具體原因是什麽,蘇日安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當時的沈秋已經在崩潰的邊緣,他從沒見過自己一向端莊體面的母親發那麽大的脾氣,雖然害怕,卻也還是跑到了母親的身邊,企圖通過自己微不足道的安慰讓對方少難過一點。
但他剛靠近對方,就被母親用力甩開了。
沉重的獎杯“砰”的一聲磕在地板上,碎裂時發出了清脆的聲響。蘇日安并沒有立刻開始難過,只是覺得手心很痛,被阿姨從地上抱起來的時候,才察覺到有某種黏膩的液體不斷地從自己脹痛的掌心往下滴。
那天晚上,仍舊是阿姨陪蘇日安睡,被紗布包裹住的右手不是很靈活,蘇日安一個人在房間裏坐了很久,始終沒能适應抓握時帶來的不适感。
那晚,他等了很久都沒有等到阿姨,快要睡着的時候,房門忽然被人打開了,沈秋出現在門口,手裏握着那只因為缺少零件而被粘得亂七八糟的獎杯。
直到母親走到他床邊,蘇日安才清醒過來,他看到母親通紅的眼眶,聽到對方說:“對不起,安安。”
蘇日安已經不記得自己那時候有沒有掉眼淚了,但對于當時的他來說,是母親弄傷的他,遠比受傷這件事更讓人難過。
不過好在那天的最後依然是沈秋陪在他身邊,母親的眼淚遠重要過自己短暫的疼痛,所以蘇日安并沒有過于挂懷,那天夜裏還是做了一個相對不錯的美夢。
随着年齡的慢慢增長,蘇日安其實早就已經不再糾結為什麽自己的父母和別人的不太一樣,也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的不同。
他并不認為沈秋是全然的不愛他,很多時候對方也會為自己權衡利弊,在他遭受父親的反對時,支持他去做自己所真正喜歡的事情。
只是他身上攜帶着太多讓沈秋不忍直視的往事。蘇日安的家庭不夠幸福美滿,他便也不再奢求能有一個讓他幸福的母親。
沈秋心衰過世的那天夜裏,蘇日安見到了許久未見的沈家人。
那些人一個個西裝革履,背着蘇日安商量了什麽,然後一個據說是蘇日安舅舅的人走到蘇日安面前,提出可以在沈家老宅替沈秋舉辦葬禮。
那人還說了很多其他的,但蘇日安一直魂不守舍,都沒怎麽聽懂,更沒能記住,只是在對方閉上嘴巴的時候,搖了搖頭,然後委婉地請對方離開。
眼前的一切像是一場被惡意編織出來的噩夢,密不透風地将蘇日安困住,逼得他毫無招架之力。
蘇日安始終有種不真實感,盡管從那天和沈秋的對話開始,持續發酵的不安早就已經預告給了他,但蘇日安依然無法接受,在這個世界上自己已經真正成為一個人的事實。
他獨自在醫院的走廊裏待了很久,淩晨的醫院寂靜蒼涼,走廊的燈徹夜亮着,安全指示燈牌懸挂在蘇日安頭頂,散發着綠瑩瑩的亮光。
不知道過了多久,走廊的拐角處忽然傳來了一陣腳步聲,那腳步聲很急,目标明确且越來越近地跑過來,最終停在了蘇日安面前。
傅瑞延緩着呼吸,先是透過屋門朝裏面看了眼,然後叫了他一聲:“蘇日安。”
傅瑞延還穿着白天離開時的那套衣服,蘇日安猜想他應該是一直在處理公司的事情還沒有來得及睡,猛然聽說了這邊的消息,這才急匆匆地趕來。
沈秋生前對傅瑞延不錯,傅瑞延這時候來看望,于情于理都說得過去。
蘇日安覺得自己眼下應該站起來,跟傅瑞延說兩句話,謝過對方的好意,然後帶着對方進門,去見沈秋的最後一面。
但蘇日安什麽話都說不出來,甚至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慢吞吞地仰頭看到傅瑞延,難過的情緒像是決堤的河岸,一股腦地全湧了上來。
傅瑞延如三年前那樣上前一步抱住了他,他摸着蘇日安的後頸,讓對方将臉埋在自己的衣服上,感受到了手心傳來的,輕微的、克制的顫抖。
直到蘇日安情緒稍稍恢複,傅瑞延才松手放開對方。
第二天一早,傅瑞延便替蘇日安聯系了殡儀館。喪禮儀式要持續個幾天,蘇日安要守靈,傅瑞延便一步都沒有離開過,公司有任何問題都是韓助理帶着文件過來見他。
追悼會正式舉辦的那天,蘇日安胸口別着白花,站在門口,見到了很多沈秋生前的朋友、同事,還有粉絲。
沈秋在舞壇的影響深遠,盡管已經退出行業幾十年,也依然擁有崇高的威望。
蘇日安被迫和那些人打交道,因為精神不濟,他的臉色看着很差,而為了不至于怠慢對方,後半場都是傅瑞延在幫他周旋。
蘇日安能察覺到周邊人因傅瑞延的出席而引發的竊竊私語,但卻無暇去顧及。因為太累,他全程都跟在傅瑞延身邊,盡管心裏清楚于禮不合,卻也還是忍不住将對方視作自己堅實可靠的屏障。
司儀致辭的時候,蘇日安和傅瑞延一起坐在前面。蘇日安看着潔白花團簇擁着的沈秋的遺像,想起當年傅蘇兩家見面後,母親與自己的一場談話。
那時的沈秋似乎對傅瑞延在餐桌上表現頗有微詞,她告訴蘇日安,如果不想結婚可以不用勉強。
但當時的蘇日安一腔孤勇,他并未将自己和傅瑞延相識的前因後果告訴沈秋,只是在對方勸告完自己後,猶猶豫豫地說了句:
“可是媽,我是真的很喜歡他。”
沈秋不以為然,問他:“那他喜歡你嗎?”
蘇日安便不說話了,兩人僵持了一會兒,沈秋好似有很多話要說,又好像覺得沒必要,臨了,只是對蘇日安說了句:“算了,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好了。”
又說:“你能真的開心就好。”
蘇日安心頭發酸,收回視線,漫無目的地盯着腳下的某一點。
餘光裏,傅瑞延看了他一眼,對方似乎想碰一碰他,但不知為何手伸到一半沒挪過來,最終搭在了兩人之間的扶手上,停在了蘇日安餘光可及的範圍內,再沒動過。
傅瑞延陪蘇日安走完了整個葬禮的流程,在墓園門口逗留了很久。
儀式結束後,他沒給蘇日安留一個人的機會,更沒經過蘇日安的同意,直接将人帶回了自己住的那套海景別墅。
【作者有話說】
明天可能還有,如果晚上十點還沒有,那就後天再來,寫得太慢了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