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 第沒有要跟別人見面
◇ 第26章 沒有要跟別人見面
那天的不安一直延續了很久,在蘇日安半夜被噩夢驚醒時達到了頂峰。
他翻了個身,摸來手機看了眼時間。此時還不到晚上十點半,距離他入睡才剛過去一個多小時。
他撐坐起身,下床去客廳倒水,透過陽臺的玻璃窗看到了外面安靜下來的夜景。
雨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停了,大片潔白的雪花在路燈的光暈中飄灑。雪應該下了有一會兒了,路面上已經積了一層薄薄的雪白。
蘇日安走近了點,看到了樓下路燈邊停在那裏的,頂部還沒太有積雪的車。
像是有所預感一般,蘇日安轉頭朝門口看了過去。
玄關處的燈沒開,牆角在門邊打下了一片陰影。蘇日安盯着那處看了一會兒,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緊張什麽,只是覺得太過多慮,于是邁動步子,放下水杯,準備關燈回房間繼續睡覺。
結果手指剛觸碰到頂燈的開關,客廳的門鈴便響了起來。
蘇日安猶豫了一會兒,并沒有很快過去,他放緩步走到門邊,透過貓眼往外看,不出所料,看到了走廊裏安靜站着的傅瑞延。
在貓眼所觸及到的,狹小的空間裏,傅瑞延一直低垂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蘇日安看了他一會兒,很快,對方便像是察覺到了什麽似的,擡眼朝貓眼的方向看過來。
蘇日安看到他再次擡手,只不過沒有按門鈴,而是敲了敲門板。他說“蘇日安,開門”,而後便一直盯着貓眼的位置,仿佛已經确定蘇日安就在門後。
蘇日安本能地不太想見他,甚至抗拒和他說話,于是僵持了一會兒,裝作自己沒有聽見,直到敲門聲再次響起。
傅瑞延一副他不開門便不罷休的架勢,蘇日安沒辦法,為免深更半夜打擾到鄰居,遲疑片刻,還是摸到了門把手,幫傅瑞延開了門。
走廊裏帶着無孔不入的寒氣,在門開的那一瞬間将蘇日安包裹了起來。
傅瑞延站在蘇日安視野的中央,他身上還穿着平常工作時會穿的西裝,在外面套了一件看上去并不是特別保暖的黑色大衣。
他臉色很白,鼻尖卻有一點點紅,襯衣的領口帶着潮濕的痕跡,發尾也濕漉漉的,讓蘇日安想起路燈下那輛不知道停了多久的車。
他問傅瑞延:“有什麽事嗎?”
然而傅瑞延卻沒有回答,輕抿着唇站在門口,就好像他自己也沒有想好來這趟要做些什麽,要和蘇日安說什麽話。
蘇日安嘆了口氣,走廊裏的寒氣還在不斷湧入,他覺得有點冷,于是往旁邊讓了讓,讓傅瑞延進了門。
“你怎麽這個時間過來了?”
傅瑞延的鞋底帶着雪地裏踩過的污泥,他站在玄關處,自覺地沒有往前。蘇日安低頭看到了,如上次一樣,從旁邊的鞋櫃裏找了雙拖鞋出來,放到傅瑞延面前。
傅瑞延脫鞋踩了進去,仍舊不合腳,但湊合能穿。
傅瑞延目光躲了躲,說:“我平常下班就這個時間。”
“但你不是約了人見面嗎?”
“賀臨沒答應。”傅瑞延看着他,不知道又是哪裏不順心,聽上去有些不滿,他說,“我也沒有要跟別人見面,今天你不是都聽到了嗎?”
蘇日安想起下午在車內聽到的對話,啞口無言。他沒再接話,兩人在玄關處互相靜默,直到傅瑞延再次開口:“蘇日安,我有點兒餓了。”
他說着,一副真的才剛下班,饑腸辘辘的樣子,問:“家裏有什麽吃的嗎?”
蘇日安愛莫能助,表示自己家裏只有挂面,如果傅瑞延餓了,可以回家,自己怕是不能滿足。
“我又不挑。”
蘇日安聽到他低聲說了這麽一句,懷疑地打量了他幾眼。他想提醒傅瑞延,想當初他們還沒結婚的時候,每次出去吃飯,菜沒吃兩口卻總能挑出食材一大堆毛病的都是他。
但看着傅瑞延幽深漆黑的雙目,蘇日安猶豫了很久,還是沒将話說出來,轉身一言不發地朝廚房走去。
蘇日安口中的“只有挂面”是真的只有挂面。因為最近經常跑醫院,不怎麽在家吃飯,蘇日安的冰箱裏連根青菜的葉子都沒有。
好在先前還剩了兩枚雞蛋,被蘇日安煎了煎加了水,給傅瑞延湊了湊,這才不至于讓這碗面太過寡淡。
傅瑞延果真不挑,像是真的餓極了,面端上來沒多久就吃下去了一半。
蘇日安在對面看着,其實晚飯他也沒有吃,但卻不餓,望着傅瑞延低垂柔和的眉眼,很可惜地想象,若是眼前這一幕在很久以前發生,自己會高興成什麽樣子。
畢竟他多年前夢寐以求的,只是和傅瑞延成為尋常伴侶中的一對,沒有矛盾,不曾離心,平平淡淡地一起生活。
但他還是很快清醒了過來,再一次問傅瑞延:“你找我到底有什麽事?”
傅瑞延吃面的動作慢了下來,擡眼看向蘇日安。
他沒有很快回答,蘇日安也還算得上有耐心。中間沉默了大概四五秒的時間,傅瑞延才開口說:“今天下雨又下雪,你的腿又疼了嗎?”
蘇日安怔了怔,忽然覺得有些荒謬,他問傅瑞延:“你來就是想跟我說這個?”
“還有你媽媽。”傅瑞延又很快道,“聽賀臨說,手術的時間定在了下周一……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
蘇日安盯着他,說“沒有”。
傅瑞延便很慢地點了點頭,仿佛對他的抗拒不曾察覺,又接着說:“那天我剛好有時間,到時候我會去醫院陪你的。”
蘇日安垂下目光,有種放棄交流的心不在焉,他輕松說:“又不是我做手術,你陪我做什麽?”
傅瑞延靜了靜,反問他:“難道你一個人不會害怕嗎?”
傅瑞延的話讓他想起了兩人結婚前,蘇啓陷入輿論風波,母親不小心摔下樓梯住進醫院的那次。
當時,蘇日安一個人坐在病房門口,徘徊無助時,看見許久未見的傅瑞延匆匆趕來。
他至今記得當時對方給予他的那個擁抱,那種溫暖和可靠沖昏了他的頭腦,以至于他往後多年,每每想起那天的事,都能清晰地回憶起當時傅瑞延擁抱他的力度、靠過來時身上清爽幹燥的味道,以及抱他在懷裏時,隔着溫暖的布料毫不設防地袒露給蘇日安的心跳。
那段記憶成為他往後多年孤單寂寞時,可以拿出來充當慰藉的念想,也成了蘇日安一次又一次蒙蔽自己的理由。
如今傅瑞延再次提起,蘇日安心裏五味雜陳,完全不清楚究竟該作何感想。
默然很久,蘇日安低聲說:“不用你管。”
傅瑞延看了他一會兒,用那種蘇日安熟知的,跟他腿傷那段時間,提議要帶他出去散心時別無二致的語氣叫他:“蘇日安。”
蘇日安正在出神,發覺自己的手背被碰了碰,一垂眸便看到了傅瑞延伸過來的左手。
傅瑞延五指修長,觸碰他時并沒有用力。
蘇日安正要避開,餘光卻忽然瞥見握着自己的那只手上,無名指指根的部位,在燈光下泛着銀白光亮的戒指。
結婚時他親手将它戴在傅瑞延的手上,一直到現在,他和傅瑞延關系破裂,它卻依舊光亮如新。
蘇日安終歸還是沒能成功躲開,手掌被傅瑞延握在手心,沒怎麽用力,卻始終無法掙脫。
沈秋做手術的那天,地上的積雪已經化得差不多了,只剩下綠化叢的深處有時不時裸露出來的淺白。
傅瑞延說到做到,比和蘇日安約定好的時間還要早半個小時到,兩人一塊在手術室外等待。
手術大概要持續三個小時,等待的過程中,蘇日安一直坐不太住,頻繁地在走廊裏踱步。
傅瑞延站在他身邊,接了兩個比較重要的電話,将剩餘的不是特別要緊的通訊都轉交給了韓楓處理,而後便走到了蘇日安面前。
因為緊張,蘇日安一夜未睡,此刻眼下攢着烏青。傅瑞延拉了他一把,蘇日安才像是終于察覺到累似的,跟着傅瑞延一塊坐到了長椅上。
快到中午的時候,手術室的燈熄滅了。手術室的門打開,護士推着移動病床出來,蘇日安立刻迎了上去,看到沈秋頭上包着白色紗布,不省人事地躺在上面。
他問醫生情況如何,聽到對方說“手術很成功”幾個字,心頭的石頭才算是終于落了地。
沈秋做完手術的當天并沒有什麽異樣,意外發生在做完手術的那天夜裏。
當時已經是半夜了,傅瑞延臨時有事,早早便回了公司,整個病房就只剩了蘇日安和沈秋在。
因為已經兩天沒有休息好,蘇日安實在太累,趴在病床邊很快便陷入了沉睡。
沈秋的心率就是在這個時候減下來的。
沈秋原本就有心髒問題,早在商定手術時間的時候,醫生就曾提醒過蘇日安這方面的問題。但最終的手術過程很是順利,誰也沒有料到沈秋會在這個時候出現意外。
彼時剛過淩晨兩點,心電監護儀突然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
蘇日安被瞬間驚醒,天旋地轉地站起身來,幾乎是無意識的,跟着沖進來護士再次将沈秋轉送到手術室。
蘇日安如白天一樣站在手術室外的走廊裏,但卻沒有力氣再動,他整個人都仿佛被抽空了一般,完全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麽。
他就那樣呆呆地站着,站到雙腿麻木都沒有想到要坐下。他的腦海裏浮現了很多,但卻沒有一個畫面能夠長久地保留下去。
【作者有話說】
先寫到這兒,看看今天晚上能不能再更一章,但估計懸,最好明天再來看(/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