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後來就沒什麽意思了
第18章 後來就沒什麽意思了
蘇日安從醫院回家的路上,收到了傅瑞延發給他的信息。對方問他今天下午是否有空,不要忘了帶花卉公司的工作人員到家裏。
眼下其實已經過了馬蹄蓮移栽的最佳時期,且冬日天氣寒冷,盡管傅家有專門做培育用的花房,花卉公司的工作人員也難以保證移栽的成活率。
蘇日安想了想,負責地将工作人員的話轉述了過去,傅瑞延沒有回,直接撥了電話給他。
蘇日安接得遲疑,甚至開始後悔方才這麽快回複,他輕輕“喂”了一聲,聽到對面說:“我會請園藝師傅培育,你就只管帶人過來就可以。”
蘇日安不是很清楚自己過去的作用是什麽,說自己不太舒服,表示自己會安排好一切,下午就不過去了。
傅瑞延沉默了一會兒,問他:“是腿又疼了嗎?”
“嗯。”
傅瑞延又問:“去醫院了嗎?”
“去了。”蘇日安說,“剛出來。”
“那下午我讓人去接你。”
傅瑞延說得很快,像是生怕蘇日安會插嘴,解釋道:“花房的花都是你栽培的,你不來,沒人懂這個。”
“……先這樣,我還有事,先挂了。”傅瑞延說完,好似真的很急的樣子,沒有過多等待,直接挂斷了電話。
蘇日安一個人到家。
估計是昨夜沒睡好,蘇日安躺到床上,一覺睡到了下午三點,被花卉公司的電話吵醒。
對方說他們已經準備出發去目的地,問蘇日安是否有人可以接應。蘇日安将管家的電話發了過去,又強調了一遍地址,挂斷電話後支着幹澀的眼皮起床換衣。
蘇日安剛換好衣服,門鈴便被人從外面摁響了。
如同劇情重演一般,韓助理站在門外,和上次一樣對他點頭微笑,叫他“蘇先生”。
“其實你不用過來的。”蘇日安扶着門框,略感為難地說。因為沒能完全地休息好,臉色還帶着沒能調整過來的疲憊。
韓助理禮貌道:“不礙事,傅總交代了的。”
蘇日安沒辦法,請他稍等,從玄關處随手拿了件外套,跟對方出了門。
蘇日安和花卉公司的人幾乎同一時間到,他原以為傅瑞延日理萬機,不會在家,但沒想到,下車後第一眼就見到了開門出來的傅瑞延。
傅瑞延今天沒有穿那些筆挺的西裝皮鞋,挑了一件比較居家的衣服,蘇日安曾經在衣櫃裏見識過這套,但很少見傅瑞延穿,因為傅瑞延很少會在家裏停留十個小時以上。
他猜想可能傅瑞延最近是真的很閑,再加上他又是一個閑不太住的人,所以才分出了心思去管很久都未曾過問過的花房。
那如果是這樣,蘇日安想,這段時間他對自己,自然也是一樣的道理。
花卉公司的工作人員搬着工具和種球下車,被韓助理直接引去了後院的花房。蘇日安周圍一下子空出了許多,傅瑞延還站在門前的臺階上,遠遠地注視着他。
或許是之前兩人很少有眼神交流過,蘇日安有些不太适應對方這樣的目光,只相視了兩秒便匆匆垂下了眼睫,将下巴和半張臉頰埋進了寬厚柔軟的圍巾裏。
傅瑞延也适時地收回了視線,對他說“該過去了”,一副看着要求高效的樣子,但在蘇日安靠近後,兩人從院前到院後花房,幾百米的距離,傅瑞延不知是否有心事,腳步很慢,走了足足五分多鐘才到。
蘇日安不是那種可以在這樣的氛圍裏坦然度過的人,想着之後不管怎樣總要開口,便盡可能地讓自己看着自然一點,問起傅瑞延今天為何沒有去公司。
“最近工作不忙嗎?”蘇日安問。
傅瑞延神色有些怪異,敷衍地回了句“還好”,好像蘇日安多嘴問了什麽不該問的,他其實一點都不想回答一樣。
蘇日安察覺到了,識相地閉上了嘴,剛剛開啓的話題便無疾而終。所幸兩人終于來到了花房門口,周圍的人多了起來,才避免了再次陷入尴尬的境地。
眼前的這間花房據說是傅瑞延的外婆留下的,早年傅瑞延的父母忙于工作,對他疏于照料,傅瑞延便一直跟在外婆身邊。
傅瑞延的外婆很喜歡侍弄一些花草,馬蹄蓮是她結婚時用的手捧花。她和丈夫,也就是傅瑞延的外公,是自由戀愛,兩人共同生活二十多年,一直情深意篤。傅瑞延的外公去世後,她一直獨自生活到六十八歲,在傅瑞延十六歲那年與世長辭。
當然,以上這些都是傅家的管家告訴蘇日安的,傅瑞延本人從未向蘇日安提起過任何有關自己與外婆之間的往事。
蘇日安自然也不會刻意窺探,但從這棟房子的裝置以及對方留下來的種種跡象來看,傅瑞延的外婆應該是一個十分浪漫,并且幸福的人。
蘇日安很向往這種狀态,但或許是自己從未擁有過,他倒是希望下一個有幸住進傅瑞延家裏的人,能過上這種幸福浪漫的生活。
“你的腿,”傅瑞延在花房門口站定,轉過身來掃了一眼蘇日安的膝蓋以下,猶豫着詢問,“醫生怎麽說?”
傅瑞延關心人的樣子也很像生意場上的談判,表情帶着一種讓人感到嚴肅的好笑。
蘇日安說:“沒什麽,就是最近活動得有些多。”
傅瑞延便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沉默半晌,道:“之前我不是轉過一份基金到你名下嗎?總歸你那個舞團效益也不好,還不如休整一下。”
蘇日安沒立刻說話,遠遠地看了眼室內移栽的狀況。
工作人員正在裏面交流,他們手腳很麻利,短短十分鐘過去,就已經開始了栽種的過程。
蘇日安看到花盆裏翻出新鮮的土壤,恒溫的室內,其餘僥幸度過降溫天氣的花朵已經開始卷邊枯黃,看着沒太有精神。
他想起三年前的這個時候,想起他和傅瑞延剛結婚的那段日子,他花了整整兩周的時間翻新了花房,費心栽種了自認為傅瑞延最喜歡的品種。
他承認當時确實有讨好的成分,想不出對方忙碌的那半個月到底是真的抽不開身,還是單純地只是為了躲他。他想為傅瑞延做些事情,償還當初欺瞞對方的人情。
好在當時的所作所為都是有效的,半個月後,傅瑞延偶然回家,看到花房裏嶄新的一切,對他的态度果然和緩了不少。
只不過,很可惜的是,傅瑞延從來不會想着去了解他為什麽要那樣做,就像那半個月裏,傅瑞延根本不會體諒,蘇日安每個等不到他的日子裏都在想些什麽。
而現在也是如此,蘇日安不奢求傅瑞延理解,畢竟對像傅瑞延這種務實的人來說,舞劇這種藝術形式的存在,除了會浪費他的時間,沒有任何實際上的價值,而當初如果不是受合作夥伴所迫,傅瑞延怕是也不會在後臺和他偶遇。
傅瑞延能在他受傷後對醫生說出“他很熱愛他的職業”這種話,蘇日安已經覺得很難得了。
蘇日安沒有辯駁,只淡淡地說了句:“原本今天是打算休息的。”
傅瑞延看了他一眼,一副想要争論些什麽的表情,但最後還是因為心虛而沒能成功說出口。
蘇日安沒再接話,過了一會兒,傅瑞延又道:“你今天話怎麽這麽少?”
蘇日安還在旁觀着花房的布置,工作人員正将那一顆顆種球埋進土裏,這項工作看着精細,卻也無聊。他已經開始微微走神,被傅瑞延突如其來的這麽一句喚回了注意。
他略顯詫異地看向傅瑞延,眼裏帶着困惑和不解。
傅瑞延沒看他,轉頭偏向室內:“你以前不是很能聊嗎?”
蘇日安不覺得自己有什麽變化,反倒覺得對方奇怪,失笑道:“什麽時候?”
“結婚前。”
傅瑞延說着,聲音低了下去,像是比蘇日安還要費解:“結婚後,你就不怎麽喜歡跟我說話了。”
“我可以問問為什麽嗎?”
蘇日安嘴角殘存的笑意徹底淡去,只覺得傅瑞延不僅擅長戳人心窩,還很喜歡倒打一耙。他故意道:
“因為一開始覺得還算有趣,可以交個朋友。”
“後來呢?”
“後來就沒什麽意思了。”
傅瑞延徹底沉默下來,蘇日安沒再跟他多待,踩着臺階進到室內,跟花卉公司的人商量具體的排布細節。
将一切都打理好已經是兩個小時後的事情了,冬日的夜幕來得很早,玻璃花房裏亮起了暖黃的生長燈,整個院子都蒙上了一層暧昧的昏黃。
韓助理站在院門口和花卉公司的人核對賬單。管家過來告訴傅瑞延,說晚飯已經準備好了,随時都可以上桌。蘇日安正扶着門框從花房裏面出來,他在院子裏掃視了一圈,看到韓助理正在收整工作人員交給他的單據。
察覺到對方已經收了尾,蘇日安正要走過去,經過傅瑞延時,聽到傅瑞延忽然開口說:“韓助理今晚有事,不順路,沒辦法送你。”
蘇日安停下腳步,轉頭看他。
傅瑞延無理得坦坦蕩蕩,讓蘇日安覺得他很像是在為方才自己說他沒意思而蓄意報複。
偏巧他又找不出證據,只能眼睜睜看着傅瑞延轉身,聽着對方說:“晚飯好了,其他事吃完飯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