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你們好般配啊
第17章 你們好般配啊
最近幾天天氣不太好,蘇日安腿傷複發,在忍了幾天後的某個清晨,再次被疼痛叫醒。
蘇日安抱着腿從床上坐起來的時候,心裏無比懷念先前還在酒店居住時,被贈與的按摩服務。按摩師手法精湛,因為得到了恰當的照料,蘇日安的腿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發作。
今天是他搬進新家的第五天,在新家過的第一個周末。從酒店帶過來的止痛藥已經吃光了,蘇日安忍了一會兒,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于是只能拖着身體起床,在眼下這個剛入十二月的時節裏再一次踏入了醫院的大門。
蘇日安的腿是在兩年前的一次車禍中傷到的。當時蘇家公司因為大環境的影響,經營一直不是很好,連續幾個季度走下坡路,已經到了資不抵債的境地。
為此,蘇啓四處奔波,為公司的運轉想盡了辦法。他找了很多曾經的生意夥伴,希望能夠得到對方的幫助,但得到的結果都不是特別理想。
那天,蘇啓原本是想帶蘇日安一起回沈家,去見沈秋的父母的。自從沈秋結婚,因為聯姻帶來真切的效益并未達到預期的數值,并且沈秋一意孤行,單方面斷絕了和父母的來往,二十多年過去,兩家關系早已疏遠得不成樣子。
蘇啓原本是想活絡一下那邊的人脈關系,給自己尋求一點轉機,但沒想到,意外總比計劃先行,在離開榮市前往臨市的路上,他們所乘坐的那輛車突遭後車追尾,發生了嚴重的交通事故。
彼時,蘇日安和父親一右一左坐在後座,因為後車剛好在左後方撞來,司機未能及時反應,蘇啓當場身亡,蘇日安右腿受傷嚴重,粉碎性骨折,且因為在報廢的車內卡了太長時間,哪怕康複,也再難恢複到原本的狀态。
蘇日安今天要見的這位醫生姓張,當初全權接手他的治療,對他的情況格外熟悉。
他其實已經很久沒見過這位醫生了,一年前的最後一次複查後,他徹底斷絕了再次登臺的心,之後哪怕陰天下雨再怎麽脹痛難忍,他也沒有再往醫院跑過一次。他原以為張醫生已經不記得他了,但沒想到,進門時,對方還是立馬就認出了他。
“蘇先生。”張醫生有着十分和藹的笑容,稍顯意外地對他說“好久不見”。
診療室裏很溫暖,蘇日安在門口頓了幾秒,沖他點了點頭,然後略略費力地走去前面,坐到椅子上。
他回了句“好久不見”,想着既然對方記得,那便不必贅述前情,直接說:“最近天氣不太好,腿有些疼。”
張醫生便請他移步到旁邊的診床上,讓他卷起褲管,觀察他的狀況。
蘇日安照做了,診療室的床很窄,坐上去的時候發出吱嘎聲響。蘇日安不敢亂動,眼睛掃過室內的布置,發覺還跟兩年前一模一樣。
“最近是不是活動太多了,看着有點腫。”醫生輕輕按觸着他的腿部肌肉說。
蘇日安說“是”,有些心不在焉,待醫生檢查完,詢問是否可以開藥。
“先去做個理療吧。”
張醫生回到電腦前,鍵盤響起敲擊聲,蘇日安整理好自己的衣服走過去,還想細問,卻忽然聽到對方說:“怎麽,這次你一個人來的嗎?”
對方說:“你愛人沒陪你一起?”
蘇日安愣住了。
大概是在蘇日安剛出院那段日子,因為每隔一段時間就要複查,傅瑞延總會陪在他身邊。記得當時也是在這個診室,傅瑞延陪着坐輪椅的他一起,介于那時候蘇日安情緒不太好,傅瑞延便會說得多些,一直跟醫生交流。
但除了那段時間,傅瑞延并不常出現在醫院,更何況又過去了将近兩年的時間,蘇日安有些奇怪,張醫生是如何記得那麽清楚,還記得他有一個愛人。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問,張醫生說:“之前他私下裏找過我許多次,問我有沒有什麽讓你徹底康複的辦法,只要能讓你恢複,不管有什麽樣的要求都可以滿足。”
“我跟他說,你的恢複情況已經很好了,之後只要多加注意,正常活動是沒有問題的。”張醫生回憶着,略顯無奈地說,“但他好像還是很不滿意。”
“照他的意思,大概是因為你很熱愛你的舞蹈事業,覺得之後如果都不能跳舞,可能會非常遺憾。”張醫生接着說,“但你也知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一切都只能慢慢來。”
在開好的單子上龍飛鳳舞地簽好名字,張醫生便沒再多說,将其遞交給蘇日安,囑咐他接下來的幾天減少不必要的活動,注意戶外保暖,之後便打發他去做理療了。
蘇日安攥着那張薄薄的單據出門時,還沒從方才的對話中反應過來。
走廊裏排隊等待的人很多,空氣中到處彌漫着消毒水的味道。蘇日安慢吞吞地朝理療室的方向走去,在經過電梯時,被裏面擠出來的人流絆住了腳步。
醫生的說法,讓他産生了一種微妙的,不太真實的錯覺。就好像他被剝離了那些複雜的過往,只是單純地作為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舞蹈演員和傅瑞延偶遇、相識、結婚。
傅瑞延尊重他的職業,理解他的難處,包容他的痛苦。在傅瑞延眼裏,自己只是一個随處可見,喜歡時不時地試探和騷擾他的小角色。盡管門不登戶不對,但因為相處得不錯,還是難以自制地互生了好感,而後戀愛結婚。
跟對方所讨厭的聯姻沒有任何關系。
這種情形是蘇日安曾經無數次幻想過,并且夢寐以求的。他渴望純粹的愛情,但偏偏傅瑞延整個人都具有誤導性,蘇日安也只能在泥足深陷時,用一個接一個的事實告訴自己,此路不通,及時止損。
十二月份的榮市有些陰冷,連續陰沉了幾天後,今天終于放晴。
蘇日安做理療的時候,透過理療室的窗戶,看到了後面住院部樓前,正在小花園裏散步的兩個人影。
兩人一坐一站,因為距離太遠,蘇日安看不清楚他們之間的情況,但從二人的距離上可以推斷,那應該是一對感情很好的夫妻。
等待的時間有些長,蘇日安感受着理療儀在腿部皮膚上留下的溫熱觸感,再一次回想起了兩年前自己腿傷的那段日子。
說起來,那段時間應該是蘇日安人生中最為灰暗的時刻。因為右腿受傷,他的所有演出被迫終止。父親去世,蘇家公司破産,名下所有財産全部進行拍賣。傅瑞延為他忙前忙後,試圖将損失降到最低,然而他卻每天只能坐在輪椅上,哪裏也去不了,連上下樓都需要人照料。
蘇日安就是在那個時候從二樓主卧搬到樓下客卧去的。
搬的那天,傅瑞延不在家,蘇日安請家裏的阿姨幫自己收拾東西。他留在主卧的東西不多,但阿姨收拾得很慢,蘇日安沒有催促,在晚飯之前,正式在一樓安了身。
傅瑞延似乎是覺得折騰,并不是很理解他的行為,回來後不怎麽高興地跟他一起吃了晚飯。到十點的時候,蘇日安坐輪椅回房,傅瑞延跟過去時,蘇日安拒絕了他的靠近。
之後大概有三天的時間,傅瑞延沒有主動跟蘇日安說話。
那是蘇日安度過的,人生中最為安靜的三天,傅瑞延每天都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又回到了從早到晚不着家的狀态。
蘇日安的腿恢複期總是伴随着輕微的腫脹瘙癢,夜裏很難即刻入眠。睡不着的時候,他就會側躺在床上,望着對面的窗戶發呆,直到汽車的引擎聲在院外響起,刺目的車燈在窗簾上掃過,他才會聽着外面的腳步聲,重新閉上眼睛。
不過,這種情況倒也不常有,有次,傅瑞延回來的時間比他預料的要早很多,當時剛過晚上十點,蘇日安剛躺下,就聽到了院子裏傳來的響聲。
管家照例出門迎接,院子裏傳來了幾句說話聲,因為壓得很低,又相隔較遠,蘇日安沒有聽清。
不過很快,那道熟悉的腳步聲便踏進了客廳。對方沒有上樓,徑直朝他住的這間客房走了過來。
自打蘇日安搬到一樓後,傅瑞延還從沒有踏進過一次,蘇日安在家沒有鎖門的習慣,以至于那晚,傅瑞延沒有費任何力氣便進到了他的身邊。
傅瑞延身上帶着濃重的寒冷的氣息,從背後貼過來時,蘇日安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他試圖掙紮脫離對方的禁锢,但傅瑞延摟得很緊,蘇日安掙動了兩下,聞到了不是特別明顯的酒氣。
“傅瑞延。”
他腦海裏浮現了一些不是特別美好的記憶,慌亂且警告地叫了一聲對方的名字,企圖讓其收斂。
傅瑞延沒放開,但也沒有過分的動作,鼻尖雙唇在離他後頸很近的地方,噴吐出來的熱氣将他烘得熱熱的,呼吸很均勻。
而就在他以為對方就要這樣睡着的時候,傅瑞延忽然開了口。
他說:“你最近怎麽都睡這麽早?很困嗎?”
蘇日安覺得他莫名其妙,半夜回家不老老實實回房睡覺,居然跑來攪和他,問他這種沒有任何意義的事。
他沒回答,希望傅瑞延知難而退。但不知道是不是有些醉了,傅瑞延還是沒動,叫他說:“蘇日安,別憋着了,明天我帶你出去散心吧。”
傅瑞延建議提得突然,踐行起來也很迅速。第二天,蘇日安還在洗漱的時候,傅瑞延就已經讓人準備好了出行的用品。
他幫蘇日安換了一張輪椅,蘇日安其實并不是很想出門,但在傅瑞延的注視下,因為不想耽誤對方時間,還是慢吞吞地挪了過去。
上車的時候,蘇日安還沒出門便感覺到了出行的艱難。他試圖用左腳支撐站立起來,手臂剛剛用力,蘇日安便覺身體一輕——傅瑞延似乎受夠了他的磨蹭,撈起他将他抱上了副駕駛。
兩人出行并沒有其他人在,傅瑞延不知為何沒有帶司機,親自開車駛出了別墅區。
兩人在距離海景別墅區三條街遠的一家公園門前停下。
傅瑞延推着他進去,兩人在因為工作日所以顯得格外空蕩的楓林區內閑逛。
那是一個深秋,公園的楓樹露出了火紅的顏色,風吹過來的時候,枝葉簌簌作響,幾片葉子輕盈地落到蘇日安腿上。
蘇日安盯着葉片的脈絡,始終沒想明白,明明住所周圍就有大型公園,植物景觀遠比這邊稀有熱鬧,傅瑞延何必舍近求遠,帶他來這個地方。
不過他沒多嘴問出來,傅瑞延自然也不會跟他解釋,兩人沿着小路走了一會兒,在一處石板長椅前偶然碰到了一名攝影師。
攝影師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估計是附近大學的學生,經常在公園給人拍照。今天人流量不多,攝影師正在抓拍秋草上形如枯葉的蝴蝶。
見他們過來,攝影師問他們是否需要照片,傅瑞延沒開口,蘇日安禮貌地拒絕了。
“诶,你是不是之前在市中心劇院演出的那個舞蹈演員啊?”攝影師忽然道,“我跟我同學看過你的表演,你腿怎麽了?”
蘇日安生活中很少遇見有能認出他的人,畢竟舞劇以肢體為主,演員的臉是次要。如今乍一遇見,還有些不知所措。
他笑了笑,只說是意外,攝影師沒有過多深究,視線轉向他身後,略略感嘆道:“這位是您丈夫嗎?你們好般配啊。”
蘇日安短暫地彎了彎唇角,聽聞對方想要合影,沒再拒絕,請傅瑞延幫他們拍照,之後攝影師又提出為他們拍攝合影,蘇日安便順其自然,任他而去。
說起來,他和傅瑞延結婚三年,那竟是他和傅瑞延婚後拍的第一張照片,也是最後一張。
只不過很可惜的是,或許是因為當時情緒實在過于低落,蘇日安精力不濟,忘了索要攝影師的聯系方式,以至于那張唯一的、意外得來的照片,至今下落不明。
【作者有話說】
這周榜單任務完成了,下周四再更哈,太糊了,必須得多混幾期榜,見諒。
太困了,如果有錯誤明天再改,晚安(*'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