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是因為我嗎
第14章 是因為我嗎
蘇日安醒來的時候,身邊已經沒有了傅瑞延的影子。窗簾緊密地拉着,屋內溫度維持在一個合适的範圍內,蘇日安在昏暗的環境裏眨了眨眼,覺得眼皮很重,眼睛也很幹。
他摸來手機看了一眼,七點的每日鬧鐘不知道什麽時候被關上了,顯示的時間已經過了九點。而就在一個小時前,程喬還給他撥了電話,但他竟都沒有聽見。
他強撐着起身,慢吞吞地挪到床邊,要下床時才察覺到身上的異樣感。
身體泛着久違的、像是被碾過一樣的疼痛。這種感覺讓他想起最開始學習跳舞的那段時間,每次練完基本功,第二天腿都會不自覺地打顫。
蘇日安強忍着不适挪去浴室,簡單沖了個熱水澡,出來後回了程喬的電話,只說自己身體有些不舒服,然後很快地收拾好,匆匆趕去了工作室。
仿佛提醒一般,從昨夜開始所發生的一切都跟三年前的事重合了起來。尤其是在中午吃飯時,楊潤發現蘇日安臉色不好,拿來額溫槍幫他量體溫,顯示發燒到三十九度六的時候,蘇日安才感覺到了強烈的不安。
他婉拒了楊潤送他去醫院的好意,從辦公室的抽屜裏翻出一片退燒藥,就着溫水吞了下去,然後雙手捧着杯子窩在自己的位置上,安靜地發呆。
楊潤仍舊有些擔心,問他:“沒事吧,怎麽好好的發燒了?”
蘇日安搖了搖頭,說“應該是昨天降溫着涼了”,然後再無後話。
到了下午排練時,蘇日安的燒仍舊沒退,排練廳的音樂和燈光透着一種不真實的錯覺,蘇日安頭一回覺得往來穿梭的人影格外吵。他坐在一邊,看得兩眼幹澀,比以往話少很多。
蘇日安有些走神,腦海裏不受控地回想起昨夜傅瑞延對他說過的話。
他其實并不是很理解傅瑞延為什麽會提出那樣的要求,哪怕他跟鄭然之間只是權宜之計,本身并不想這麽快再次結婚,那跟蘇日安似乎也沒什麽關系。
他猜想傅瑞延可能只是習慣了他的存在,以至于盡管對他并沒有太強烈的愛意,這三年的時間也足夠兩人發展出近似于親密的假象。
只不過很可惜的是,假象就是假象,傅瑞延看着對他很在意,可就跟最初他扭傷腳,傅瑞延硬要送他去醫院時,他所感覺到的一樣,一切都只是出于責任。傅瑞延是一個合格的結婚對象,會考慮伴侶的感受,照顧對方的心情,但也僅此而已。
程喬看出了他的不對,走到他身邊,一起看着臺上起伏躍動的人影。
她今天穿了一件休閑的針織毛衣,噴了一款新的香水,香水的味道很像某種熱帶水果,十分清甜,但不知道是不是發燒的緣故,不太合蘇日安的味蕾。
程喬說:“昨天我去看沈老師了,聽她說,你帶傅瑞延去看她了?”
蘇日安“嗯”了一聲,收回了目光。
“我還以為你不會再跟他有什麽牽扯。”程喬繼續問,“是你主動找的他?”
“偶然碰到的。”蘇日安說,“就在前天晚上我們跟李酌吃飯的時候。我提了,他就答應了。”
程喬觀察着他的臉色,了然道:“我就說那天晚上你回來的時候怎麽怪怪的,李酌出去找你,是不是看到你跟他在一起了?”
程喬換了個姿勢,朝蘇日安這邊轉了個角度,說:“別怪我沒提醒你,這幾天李酌總是明裏暗裏跟我打聽你,是單純的關心還是別有企圖你自己應該有數。”
“我明白。”
程喬嘆了口氣,一副想說什麽卻又忍住了的樣子,勸他說:“別硬撐着了,快去醫院看看吧。”
蘇日安還是沒有撐到排練結束,因為發燒,身體的每一處關節都無比的酸脹。他去了母親所在的那家醫院,到門診部吊了個退燒的點滴,挂完水後,又去了住院部看望沈秋。
沈秋看出他身體不舒服,但卻沒有問原因,簡單囑托了兩句,就以自己要休息為由,趕蘇日安回去了。
蘇日安知道她精神不濟,沈秋的狀态一日不如一日,蘇日安想說什麽,但觸及沈秋疲憊的神色,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蘇日安再回到酒店又到了傍晚。挂的退燒水似乎發揮了效用,他精神好了一點,接着便感覺出一點饑餓。
他本打算打電話給前臺,拜托對方把晚飯送到房間裏來,進門後卻聞到了一股熟悉的飯菜的香味。
傅瑞延坐在客廳裏,面前擺着幾個外賣盒子,其中有一道椰子雞湯。
這道雞湯是蘇日安最喜歡的,來自于一家幾十年的老店。小時候蘇日安身體不好,時常生病,在蘇家做事的女傭便會買這家的雞湯給他,後來那位女傭家裏有事,辭職後再沒回來,蘇日安就沒怎麽喝過了。
再次品嘗到是和傅瑞延婚後,有次他發燒,什麽都吃不下,管家不知道從哪裏弄來了這麽一份椰子雞湯給他,陰差陽錯下對了蘇日安的胃口,此後每逢生病,管家都會為他點這家的外賣。
他猜想眼前這些東西大概又是管家幫忙弄來的,傅瑞延日理萬機,從來不會在意這種小事。他連蘇日安生病都很少回來,更不可能記得這種微不足道的愛好。
蘇日安關好門走上前,并沒有對傅瑞延的出現表現出絲毫的意外。
他說“你不是走了嗎”,而後走到桌前,将那道雞湯拖到自己面前,拆開包裝,毫不客氣地拿起勺子喝了一口。
傅瑞延坐在對面,隔着張桌子盯着他,看着他喝下雞湯的第一口,才說:“有個客戶要見,見完就回來了。”
蘇日安沒心情關心他去見了誰,在傅瑞延的注視下沉默地吃起了晚飯。傅瑞延不知道是否已經吃過,只是看着,并沒有加入進來。
大概幾分鐘過後,傅瑞延轉頭掃視了眼房間內的布置,問蘇日安:“你要一直住在這裏嗎?”
蘇日安沒吃多少就已經覺得有些飽了,捏着勺子的手頓了頓,說:“我在麗安那邊租了套房子,這兩天就搬過去住了。”
“麗安?”傅瑞延靜了靜,莫名其妙地嘟囔了句,“……那麽遠。”
蘇日安反應了一會兒,沒理解傅瑞延所謂的“遠”遠在哪裏,麗安那邊離醫院和工作室都很近,道路直來直去,不會繞一點彎子,非要說遠,只能是離傅瑞延住的那套別墅,遠了不止一星半點。
蘇日安識趣地沒接話,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傅瑞延又問:“最近睡得還好嗎?”
蘇日安說:“還可以。”傅瑞延便沒再追問了。
蘇日安想一個人待一會兒,吃了口雞肉,喝了最後一口湯,便準備對傅瑞延道謝并送客。
然而話還沒說出口,蘇日安便聽到對方用一種十分罕見且并不穩重的語氣說:“你生病了?”
蘇日安擡頭,順着他的視線,看到了自己右手手背上泛青的針眼。
他沒過心,說:“只是有點發熱,昨天下雪着涼了,沒什麽大事。”
但傅瑞延卻好似很在意,盯着他的手背,出神地想着什麽,在蘇日安放下勺子,拿來紙巾擦嘴的時候,問了句:
“是因為我嗎?”
蘇日安擦拭的動作一頓,看向傅瑞延,忽然産生了一種熟悉又陌生的,十分荒謬的感受。
他覺得眼前的傅瑞延和最初相遇時比似乎長進了不少,至少不會對除工作以外的所有事都一竅不通,但也好不到哪裏去。
傅瑞延從不會覺得自己的話會對他人造成多大困擾,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只有蘇日安在因為對方的一言一行被煎熬和撕扯。
蘇日安安靜片刻,将紙巾揉成一團,丢進了垃圾桶,尚還可以忍耐地回答:“不是。”
傅瑞延沒信:“如果真的是因為我,我理應——”
“我說了,不是!”
蘇日安忍不住拔高了聲音,室內寂靜了一瞬,平和的氣氛瞬間冷卻。
蘇日安又很快冷靜下來,低聲重複了句“跟你沒關系”。
其實他自己也說不清楚,明明是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傅瑞延也并沒有任何不妥的言行,自己何必要這麽大的反應。
但或許是自己早就已經了解過傅瑞延是一個多麽具有所謂責任心的人,因此對他口中的任何“理應”都充滿了戒備。
蘇日安根本不想聽傅瑞延再繼續說下去。
他有些逃避提起昨晚,并且開始後悔,覺得自己實在不該鬼迷心竅,順應了傅瑞延的無理要求。
他轉移話題說:“你不是問我為什麽要離婚嗎?”
傅瑞延擡眼看他,沒有打斷。
“原本這場婚姻就是一場不負責任的安排,把兩個毫不相幹的人硬湊在一起。總歸你現在也用不到我了,我們好聚好散。”頓了頓,蘇日安說,“……更何況,我們本來也沒什麽感情。”
說罷,他站起身,在傅瑞延的注視下繞過茶幾。
傅瑞延沒攔,只是問他:“不吃了嗎?”
蘇日安說“吃膩了”,沒回頭,徑直朝卧房走去。
【作者有話說】
後期會寫幾章傅瑞延視角,應該會在很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