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撒謊
第76章 撒謊
萬籁俱寂,H國崇景,哈德森工業園。
值班人員最後檢查了一遍廠房,每走過一處,就在手中的平板的相應欄目後打個勾。
就像之前的無數個夜晚一樣,一切如常。
在平板上點擊最後一個勾,值班人員關掉燈,把工業園的大門落鎖,哼着小曲兒準備回家老婆孩子熱炕頭,卻忽的聽到背後暗處的傳來了腳步聲。
什麽人這麽晚還沒走?
值班人員疑惑地回頭,看到的卻只是刺目的電光,兩秒鐘後,他在電擊器的餘波下抽搐倒地,視野最後是遠處同樣倒在地上的院區保安,還有幾雙穿着黑色靴子的腳。
五六個雇傭兵把陷入昏迷的值班人員,還有門口同樣被放倒的保安拖到了不礙事的位置,為首的那個按住挂在耳朵上的耳機:“人都放倒了。”
在得到對面肯定的指令後,他對着身後的手下一揮手:“行動。”
寂靜的夜色下,雇傭兵們每個人背着一個黑色的雙肩背,裏面似乎裝着什麽沉重的東西,借着夜色的掩護迅速潛入了哈德森工業園區的內部。
與此同時,J國。
位于J國首都市中心的某座高端建築的二十層,商務會所。
滕時雙手抱臂坐在椅子上,修長的小腿搭在另一條上,黑色的高端面料勾勒出他優美的小腿線條,居高臨下地掃視一遍地上目光呆滞的詹森和他的小夥伴們,看向詹森淡淡開口:
“你不是M國最厲害的高中常年排名第一,物理學世家,號稱M國最傑出青年,未來的物理學新星嗎,詹森·克利弗蘭?”
最後叫到名字的時候,簡直如同當頭暴擊,詹森崩潰地抓起一把鋪在地上的演算紙聲嘶力竭:“你這設計的難度完全和學校裏學的沒法比啊!如果是國際物理奧林匹克競賽是普通難度,那你出的這些設計方案就是地獄級難度!不!煉獄級!”
他的同伴也在一旁瘋狂點頭:“是啊,這東西在地球上就沒存在過,現有的科技能不能實現都是個未知數,真的太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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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看了滕時的草圖和方案,答應參與飛車計劃的時候,詹森還信心滿滿,甚至連夜把自己最信任的小夥伴們都從M國接了過來。
可沒想到今天深入了核心設計方案,他這才意識到和自己之前想象的太簡單了。
讓車子飛起來,除了克服重力,達到最大推動力,還得保證車子可以像在陸地一樣随時剎車停靠,但又不能像直升機一樣安裝巨大的旋翼,否則需要的落地面積太大,根本無法大規模推廣。
車子自身的重量還得足夠輕,發動機必須達到最大的功率重量比。
還有動力,用什麽動力,用汽油的話價格過于昂貴,或許一般人難以負擔。
……
所有的一切都加起來,幾乎是不可能實現的。
“是嗎,”滕時優雅地放下小腿,扶着椅子的扶手站起來,“我對貴國的宗教信仰不太了解,但是聽起來煉獄級別應該是挺可怕的。”
衆人的視線随着他的移動而移動。
滕時遺憾地拿起自己放在一旁的外套:“真可惜,我本來以為你就是那個可以幫我完成設計的人,不過人總有看走眼的時候。沒事,世界上有八十億人,總會有人可以的,感謝令尊提供的優質商讨地點,也感謝諸位的幫忙,沒什麽事我先回H國了。”
從來沒有在學術上被人看扁·天之驕子·走到哪裏都是萬衆矚目無所不能·詹森,第一次感受到了撲面而來的對他自尊心的毀滅性打擊。
“等等!”詹森嗷一嗓子。
滕時停住步伐,禮貌地回頭:“還有別的事?”
詹森呼吸急促,眼底全是血絲,滿地的演算草紙上面的文字和圖案仿佛化作實質的火焰,點燃了他內心不甘的烈火,讓他的勝負欲洶湧地燃燒了起來。
“我回M國之後會成立專門的研究小組,建立專門的實驗工廠,”詹森凝視着滕時,他心裏有種預感,和滕時的合作将成為他這輩子最重要的決定之一,“我會把每一個細節都推敲到極致,但我需要時間,給我這個時間,我不會讓你失望。”
滕時轉過身,終于正對着詹森。
他的發色烏黑,瞳孔的顏色和發色一樣,凝視着人的時候,平淡而深邃,讓人有種沒來由心髒加速的緊張感,似乎會下意識被他的氣場所壓制,即便他并沒有刻意這麽做。
詹森屏住呼吸。
許久,滕時微微笑起來:“好吧,那我拭目以待。”
詹森猛地松了口氣。
其實昨天讓詹森有興趣加入飛車計劃,并不是滕時的最終目的,今天才是。
他要讓詹森知道,飛車計劃這不是青少年的小打小鬧,是貨真價實的實業,改變世界的前沿技術,只有絕對的認真和投入才能作數。
現在的詹森雖然智商極高,但畢竟還是個毛頭小子,容易把什麽都當做一場游戲,滕時做的就是轉變他的觀念,讓他真的注入心血進去。
走出房間,滕時來到窗邊。
窗外的J國首都夜色很美,巨大的廣告牌、五光十色的彩燈、川流不息的汽車尾燈以及高樓大廈的外力牆燈光,共同打造了一幅極具視覺沖擊力的畫卷。
科技如同城市的脈搏,機械電子刺激着心髒的跳動,延續着人類社會經久不絕的生命力。
但這份生命力,卻也會在日久天長中随着人口的增多和資源的消耗而逐漸變得脆弱,直到衰竭枯萎。
改變是必須的。
滕時靜靜地看着看了很久,從口袋裏摸出手機。
奚斐然沒有給他打電話。
其實這也沒什麽奇怪的,奚斐然性格很自立,并不會每天給他打電話,但是今天滕時的心裏總是有種莫名的不安定。
要不要打過去?
滕時很少見的因為一件小事猶豫起來,他不想成為那種控制欲很強的“家長”,但又有點隐隐的擔心。
明天就回H國了,應該沒什麽問題,到時候就能見到了。
“想什麽呢?”詹森不知道什麽時候也從房間裏走了出來,走到他身邊,“你今天一整天都有點心神不寧的。”
滕時側頭:“有嗎?”
“想家了?不至于吧。”不談工作,詹森明顯放松了下來,整個人又恢複了貴公子的慵懶閑散,雙手插兜笑起來:“不過這樣也挺好了,有點人味,要不然平時總覺得你不食人間煙火似的。”
滕時笑了笑。
H國。
“東西全都放到位了嗎?”為首的雇傭兵按住耳機,“彙報位置。”
監控視頻全都被替換,安保人員不省人事,沒有人知道,此時哈德森工廠的幾大承重牆,還有最重要的研發區域的牆角下,全都被安裝了足以把工廠炸上天的炸-藥。
“報告老大,都裝好了。”耳機頻道裏傳來雇傭兵的輕笑,“就等那一聲了。”
為首的雇傭兵勾起唇角。
哈德森工廠設置在郊區的工業園區,夜晚時分,整個工業園區萬籁俱寂,忽的,只聽一聲巨響,哈德森工廠的屋頂瞬間被巨大的氣浪掀翻。
轟!——
火光沖天而起,鋼筋水泥的碎渣如同大雨般撲朔落下,整座建築瞬間被烈火吞沒,園區裏尖銳刺耳的警報聲聲嘶力竭地鳴叫起來。
“對了,你和約翰·哈德森合作了對吧,”詹森看向滕時,“他家在推進器行業确實發展得很迅速,如果他們的推進器能推出新産品用于飛車技術,雙方都能極大程度上受益。等你回國之後盡快幫我引薦一下把,我去看看他們的設備。”
滕時淡淡搖頭:“不用了。”
詹森愣了一下:“為什麽?”
難道是不信任我?
“不是不信任你,”滕時仿佛會讀心,他看向窗外的夜色,無邊的城市夜景倒映在他深不見底的瞳孔裏,“是因為,我從來沒有打算真的和哈德森合作。”
六個雇傭兵站在距離哈德森工廠兩公裏外的山坡上,看着陷入火海中的工廠。
漆黑的天幕都被烈火染紅,仿佛一片赤紅的海,消防車遠遠地從長路盡頭呼嘯而來。
為首的那個叼着煙笑起來,按住耳機:“蔣少爺,任務完成。”
幾十公裏外,別墅的二層的露天花園裏,蔣洲成望着東側哈德森工廠的方向,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勾起了唇角:“幹得不錯。”
滕時看向詹森:“在我制造飛車的過程中,會遇到很多阻礙,讓我不得不使用特殊的手段去保證這項技術的順利推薦,比如使用障眼法。”
“你是說,約翰哈德森是你推給敵人的幌子?”詹森的智商立刻就明白了過來,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身為一個高中生,他聽說過商業鬥争,卻從來沒有親身經歷過,直到現在他才意識到,自己似乎已經被滕時提前拉入了成年人的世界,一個複雜又黑暗的世界。
“從我和哈德森先生合作的一天起,我就知道他一定會被盯上,但這正是我的目的,當敵人的目光凝聚在他身上的時候,就可以為我争取時間做我真正想做的事情,當然,哈德森那邊我也會通過其他方式補償。”滕時看向詹森。
詹森心說,靠你別看我,但是他知道,自己已經上了滕時的賊船。
從自己在物理競賽上注意到滕時開始,再到在撞到他在洗手間身體不适主動幫忙時,就已經注定了。
自己一步步走進了滕時“甜蜜的陷阱”裏。
現在讓他離開飛車計劃已經不可能了,這個困難到史無前例的計劃已經完全占據了他的大腦,飛車這種劃時代的科技研發對他是致命的吸引,滕時早就料到了這一點,知道他舍不得放棄。
“你這個人也太壞了!”詹森咬牙。
“難道不是自願被我吸引的嗎?”滕時微笑。
“……”詹森深呼吸一口氣,“但是如果不和哈德森合作,你打算和誰合作?飛車必須需要推進器,總得找一家。”
“誰說飛車必須需要推進器的。”
詹森愣住:“你難道……”
“油氣動力的時代已經過去了,”滕時按住詹森的肩膀,“我要用純電力,讓汽車飛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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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時回到H國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阿時!阿時!這兒呢!”祁南槿站在T1航站樓接機口老遠就沖他猛招手。
滕時臉上露出笑意,拎着行李走過去,祁南槿一把搶過去。
“累不累?有沒有想我?金牌呢,讓我看看?”
“饒了我吧,回家再給你看。”滕時笑,“對了,我還給你帶了那個什麽游戲的手辦回來。”
“卧槽索尼拉姆的手辦!?”祁南槿差點原地起飛,撲上去給了滕時一個熊抱,“你真是我親兄弟!”
崇景延寧國際機場是為了緩解空中交通壓力,近兩年剛修的好的新機場。
機場內面積巨大,裝修華麗,配套設施齊全,每天有數不清的人從這裏回國,也有同樣多的人離開這片土地。
祁南槿攬着滕時往停車場的方向走去,步速似乎比平時快一些似的。
“你哥給你準備了超豐盛的晚餐,咱倆盡量快點回。”
滕時點點頭,下意識環顧了一下四周随口問:“奚斐然怎麽沒來?”
祁南槿拎着箱子向前走的動作微微頓了一下,但是只是一瞬間,滕時沒有注意到。
“他啊。咱們學校小學部組織了一個封閉式寒假計算機訓練營活動,他昨天就去參加了,得在外面住兩周。”
滕時心說怪不得昨天奚斐然沒給他打電話。
但是既然有這種安排,為什麽前天的時候不說一聲。
小家夥難道翅膀硬了,學會先斬後奏了?
關鍵是自己也不會攔着他參加這些活動啊。
廣播裏傳來航站樓的溫馨提示,讓大家注意好行李物品。
兩人遠遠地路過出發區,能看到出發區的安檢通道已經排起了長龍,穿着各異的男女老少手持護照,患者興奮、平淡或期待的心情,準備着踏上旅程,一個挨着一個。
滕時掃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心裏還是隐約覺得奚斐然走得有點突然:“這訓練營安排學生們去哪住?”
“我沒細問……好像是莘莊那邊吧,大巴一早就把人接走了。”
“怎麽去得那麽遠?”滕時皺眉。
“嗨,訓練營什麽的不都這樣,一般都選郊區的地方,租金便宜。”祁南槿說着說着已經帶着滕時離開了機場大廳來到了停車場,很快找到車子,打開後備箱,“你說說你,回來之後三句不離奚斐然,我都要吃醋了。”
“你要是再小十歲,我也天天關心你怎麽樣?”滕時笑着打開副駕駛的車門。
祁南槿一如往常地插科打诨:“就知道你喜歡嫩的!”
滕時看着他系上安全帶,啓動車子駛出停車場,動作有種莫名的急促,像是在趕時間似的,心裏隐隐有些覺得不對,從剛才起,他就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我哥這些天沒有難為奚斐然吧?”滕時輕聲問。
祁南槿一邊打着方向盤駛出車庫,一邊下意識摸了摸眼皮:“沒有啊,你哥公司的事情那麽忙,哪有時間管這個小屁孩。”
滕時忽的道:“停車。”
“啊?”祁南槿驚訝猛回頭。
滕時的臉色凝重了起來:“阿槿,你剛才撒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