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拿捏
第61章 拿捏
滕禹坐在公園的長椅上。
城郊的公園人不多,但還是有三三兩兩的老人帶着孩子在不遠處的玩鬧,風筝飛得高高的,被風吹得在空中搖晃,沒見過世面的小孩子們目不轉睛地看着,笑着叫着讓爺爺把風筝放得更高。
“小時候我媽媽帶咱們放過風筝,你還記得嗎?”滕時在他身邊坐下來。
滕禹面無表情地點頭:“記得,你非要自己放不讓人幫,結果差點被風吹跑。”
滕時:“……”
“你也不看看自己那小細胳膊小細腿加起來總共幾斤幾兩,要不是我抓住你,現在你已經在大洋彼岸重新投胎了。”
滕禹看向他:“怎麽約我來這裏?”
“這裏沒有攝像頭。”滕時說。
滕禹回過味來,忽然意識到之前為什麽滕時請自己在那家頂級的餐廳吃飯。
那家餐廳除了貴,更重要的是會員制。
來吃飯的都是有身份的人,大多是政要親屬,滕時憑借着母親的關系能自由出入,而因為客人的身份特殊性,這家餐廳也同樣沒有攝像頭。
滕禹忽的覺得有些心驚,滕時從一開始就知道要提防滕仲雲,這樣深邃敏銳的心思,真的是一個十六歲沒有踏入社會的孩子會有的嗎?
“哥,我之前跟你說的那些,你查證了沒有?”滕時問。
滕禹看着他,輕輕點了點頭。
滕時羅列出來的他們公司在未來會踩的雷,他回去就徹徹底底查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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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的財務總監一直在暗中私吞公款,南方的項目有人暗中賄賂官員,一直合作的下游企業資金鏈斷裂一直隐瞞……
各種問題不一而足,只要是滕時提到的,全都是真的,還有的一些還沒發生,但已經有了端倪。
那些事情太細節也太私密,肯定不是通過暗中調查就能查到的。
雖然覺得離奇得像是天方夜譚,滕禹也不得不接受了滕時關于夢的解釋。
但世界上真的存在所謂的預知夢嗎?
會不會還有其他原因,比如,在公司內部安插探子?
“滕時的心思遠比你想象的要深沉得多。”
滕仲雲的話幽幽地在耳畔回響。
“在你無知無覺的時候,他的手已經伸到了足夠深的地方。你如果把他當成一個小孩,将來就會輸得很慘,生意場上永遠沒有親情,利益足以動搖一切。”
“滕禹,你是我最看好的孩子,你的一切都是我給的,我也知道你能做到的最好,別那麽天真,別讓我失望。”
滕禹強行壓下了這些想法。
如果不是滕時的提醒,任意一個雷在日後爆掉,都會對他産生巨大的影響。
如果滕時真的像滕仲雲說的一樣心思深沉想要對自己不利,他就不會告訴自己這些。
滕時不會害自己的。
滕禹這麽堅定的想着,可滕仲雲潛移默化的洗腦早已在他心裏埋下了懷疑的種子。
他感覺自己陷入了矛盾的漩渦,上方是父親凝望的目光,下方是滕時淺淡的微笑,兩方力量同時作用起來,快把他撕裂了。
“謝謝。”滕禹的聲音有些艱澀,“如果沒有你提醒,我會吃大虧,這次是我欠你的。”
“兄弟之間說這些幹什麽,我們是一家人,我不幫你幫誰?”滕時笑笑。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滕禹的心髒仿佛被一股暖流輕輕撫過,心情卻又更複雜了幾分。
滕時當然知道他的糾結。
滕仲雲對滕禹的洗腦太根深蒂固,上輩子滕禹到後期幾乎成了第二個滕仲雲。
即便滕禹心底裏在意着自己,也抵不過他對他對滕仲雲的服從。
滕時心知肚明,這輩子如果要徹底避免兄弟反目,一定要讓滕禹對自己的感情,多于他對滕仲雲的。
“對了。”滕時看向他的手臂擔憂道,“哥,你被滕仲雲家法打出來的傷好些了嗎?”
“沒什麽事,都是皮外傷。”滕禹下意識縮了一下。
滕時卻不由分說輕輕抓住他的手腕,撸起他的袖子,左右查看了一下他手臂上的傷口,心疼得嘆了口氣:“如果不是你昨天幫我擋酒,今天我肯定爬不起來。不過你的傷口還沒好徹底,近期還是不要喝了。”
滕禹這輩子受過不少傷,但自從母親去世後,再重的傷痛他也從來不顯露出來,一是覺得男人不至于這麽矯情,二是即便他矯情,也沒有人在意。
他沒想到滕時在意。
長大後他和滕時的關系漸漸疏離,尤其是在滕時母親去世之後的這段時間,叛逆的滕時很多次觸怒他,兩人的關系一度達到冰點。
但是最近,滕禹覺得曾經那個可愛的弟弟好像又回來了,而且比以前更加成熟懂事。
兩人的關系好像就在最近這一兩個月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程度,滕時的每一句話,都說在他心坎上,讓他說不出的舒坦熨帖。
“我沒事。”滕禹保持着一貫的冷硬收回自己的手,吸了吸鼻子,“外面冷,沒什麽事你就趕緊回去。”
滕時看向他:“還有一件事。”
滕禹看着他烏黑發亮的眸子,心裏突突地跳了兩下。
“哥,你也知道我自己折騰跑車的改裝,賺了一些錢,這些錢不想就這麽放着,”滕時說,“我想投資一家公司,但是我還不到十八歲,沒有辦法直接參與,所以想請你幫我代持股。”
代持兩個字一出,滕禹就皺了皺眉,立刻問清楚了滕時想投的是哪家公司,那是一家做電動新能源的公司,規模中等,盈利情況還不錯。
但是重點不是這家公司如何,也不是滕時的投資決策正不正确,而且他想讓自己幫忙代持。
說白了,就是滕時直接把錢給他,以他的身份去投資,到時候投資人的名字是滕禹,公司股票也是滕禹持有,等到滕時長到十八歲的時候,他再把股份轉給滕時。
但是除了一張代持協議,滕時什麽保證都沒有。
如果自己在滕時十八歲的時候不把股份轉給他,而是據為己有,滕時也沒有辦法,打官司也非常困難。
這件事基于的是巨大的信任,稍有不慎就會有巨大的風險。
滕時敢這麽相信他?
“你想投多少錢?”滕禹心裏有種說不出的複雜感,以至于聲音都放輕了幾分。
滕時:“九百萬。”
“你可想好了,九百萬不是個小數目。”滕禹斟酌了一下用詞,“代持有風險,你知道嗎?”
一陣微風吹來,滕時穿的有點少,被吹的輕輕抖了一下,縮進了柔軟的黑色的圍脖裏,烏黑濃長的睫毛讓他整個人看上去有種清冷又柔軟的感覺:“我知道,可是你是我哥啊,我不信你信誰。”
滕禹的喉嚨哽住,那一瞬間心裏不知什麽滋味,他還在因為滕仲雲的話而對滕時有所顧忌,而滕時卻完全信任他,九百萬,幾乎是現在滕時一大半的身家了。
“虧了就靠你養我了。”滕時仰起頭看着他,白皙俊美的容顏被風吹的微微發紅,眼中帶着溫和的淺笑,仿佛小時候像讨要棒棒糖一樣,“行嗎,哥。”
烘焙教室裏。
奚斐然已經做好了第一份巧克力,但是嘗了嘗,總覺得味道還有些沒達到預期,奶味稍稍淡了點,他正準備用新材料重新再做一份,忽的瞥到了旁邊的高中男生正生疏地往碗裏加黃油。
“你加得太多了。”奚斐然眼疾手快地截住他,然後往外面倒出去一半後遞給他,“現在可以了。”
男生看了他一眼,低聲說了句:“謝謝。”
奚斐然點了點頭,對于陌生人他的話其實不多,正準備繼續忙活自己的事情,忽的聽那男生問他:“你是自己來的嗎?”
人家主動搭話,奚斐然也就禮貌地坐下來,又點了點頭。
“你可真厲害,這麽小年紀就會做這些了,”男生笑笑,“我像你這麽大還什麽都不會呢,每天都在家裏當個閑人。”
說到這,男生似乎想到了什麽,眼底閃過一絲低落,不過那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奚斐然指了指男生碗裏的巧克力:“是給女朋友做的?”
男生低頭看向碗裏,頓了頓:“是,給女朋友的。”
果然巧克力一般都是送對象的,奚斐然心裏有種隐秘的感覺,癢癢的,似乎帶着點說不出來的私心。
他低頭攪拌着自己碗裏的材料,卻忽的看到男生的口袋裏露出來的手機鏈。
那是瑞斯利安學校的吉祥物,一只帶着學士帽的小浣熊。
奚斐然驚訝地看向男生,沒想到在這裏碰到了高年級的學長:“你也是瑞斯利安的嗎?”
董雨澤愣了一下,低頭把自己的手機鏈塞回口袋裏:“是啊,竟然校友嗎,好巧,你上幾年級?”
“我上四年級,”奚斐然說,不知是出于什麽心理,他又補充了一句,“ 我哥哥上高三。”
哥哥兩個字在舌尖滾動一圈彈出來,他只覺得好像身體微微酥麻了一下,細品還帶着點甜甜的餘味。
“啊,是嗎?”董雨澤笑了笑,他低下頭攪拌着自己碗裏的巧克力,鏡片後的眼底微微閃了閃,輕聲說,“我上高二,比你哥哥小一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