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下藥
第62章 下藥
奚斐然其實沒有怎麽跟高年級的瑞斯利安同學交流過,他認識的也就只有滕時和祁南槿,不過對于校友,他還是有種親近感。
“高中累嗎?”奚斐然問董雨澤。
董雨澤低頭往自己的巧克力醬料裏加榛果:“還好。”
奚斐然對于高中有無限的好奇,在他看來,上了高中人生就相當于邁上了第一個臺階。
只要高中學習好,就能上一個很好的大學,上了很好的大學之後就可以讀很好的研究生,再讀個博士生,就能有個無比光明的未來,距離之後搞垮蔣家和滕仲雲就近在咫尺了。
“真羨慕你們,”奚斐然說,“我也好想趕緊長大。”
董雨澤看了他一眼,又收回目光:“長大沒有什麽好的,尤其是高中,更是沒有什麽值得期待的。”
他長得普通,帶着一副眼鏡,斯斯文文的,坐着的時候後背下意識挺直,能看得出來平時家教應該很嚴,有一種板正的正經。
能上得起瑞斯利安的學生,家裏不是有很高的社會地位就是有很厚的家底。
奚斐然感覺面前的男生身上的氣質不像是做生意家庭出來的孩子,更像是知識分子家庭出來的,很有可能是官家。
這樣的人,如果不是學習成績很差,在學校裏應該是挺受老師喜歡的,校園生活應該過得不錯才對。
“你不喜歡上高中?”奚斐然好奇道,“是因為學的課很難?”
“不是,跟那沒關系,”董雨澤含混地說,“我只想趕快上大學。”
“可是你的女朋友不是同學嗎?”
同學兩個字讓董雨澤眼底的厭惡一閃而過:“不是,是校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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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說着話,在一旁加熱的吉利丁片已經融化好了,董雨澤把碗舉起來倒進另一個容器裏,擡起胳膊的時候,奚斐然注意到他的袖口處隐約露出了一點青紫的顏色。
像是被打的。
剎那間,聯想到董雨澤對學校厭惡的态度,奚斐然好像明白了什麽。
董雨澤說完女朋友這個話題之後就不吭聲了。
他看起來一直有點心不在焉,在倒模具的時候還差點倒撒了。
“你這樣做出來的成品會有氣泡。”奚斐然幫他扶住,把托盤王桌子上磕了磕,把空氣抖了出來,想了想還是低聲開口,“我剛跳級的時候,也被同學欺負過。”
董雨澤猛地一怔。
“不過現在都解決了,我們還成了朋友,”奚斐然知道自己一個小屁孩,說出來的話別人可能不當回事,但遇到同病相憐的人,他還是忍不住想用自己的經驗幫一幫。
“歸根結底,還是要找到讓他們尊重你的原因。”奚斐然幫着董雨澤把托盤放好,“什麽事情都是辦法解決的,別灰心。”
董雨澤的目光凝視在奚斐然身上,那一瞬間眼底的情緒非常複雜。
奚斐然不想讓自己顯得太多事,說完這句話就繼續折騰自己的巧克力醬了,卻忽的聽董雨澤低聲道:“不一樣的。”
奚斐然有些詫異地擡眼。
“你被排擠是因為你自己的原因,所以只需要解決自己就行。”董雨澤苦笑,“但我不一樣,我是因為家裏的變故。就算我怎麽努力把自己打造得金光閃閃,他們看到我,看到的還是那個家庭裏出來的孩子。存在即有罪,沒有辦法改變。”
奚斐然有點後悔剛才說了那些話,他淺薄地把自己當作了唯一的參照,試圖用自己的經驗來套用所有其他問題,實在是有點幼稚了。
“只要能讓我離開那裏,讓我做什麽都願意。”董雨澤仿佛自言自語般低聲喃喃,末了又想起什麽似的看向奚斐然,“不過還是謝謝了。”
奚斐然:“……沒事。”
奚斐然想到了滕時,如果是滕時遇到這種情況,肯定會有比自己更好的解決方法,他好像什麽都懂,也更會安慰人。
可能是情緒一上來,沒忍住跟外人說了這些有點尴尬,董雨澤別扭地摸了一下頭。
然而這一擡手卻不小心碰掉了桌上的材料盒,裏面的攪拌器之類的東西稀裏嘩啦掉了一地,全滾到了奚斐然的腳底。
董雨澤連忙站起來:“對不起。”
“沒事我來吧。”東西掉到自己腳底下,奚斐然擺了擺手自己彎下腰去撿。
沒有人注意到,此時此刻的董雨澤渾身緊繃到了一種不自然的地步,眼底閃過一抹掙紮的光,卻又在瞬間堅決了起來。
仿佛只是無意識的揚了一下手,他的右手飛快地在奚斐然的巧克力醬上略過。
無色無味的粉末瞬間落入巧克力醬中,消失不見了。
奚斐然撿起地上的工具直起腰,對着不遠處的烘焙老師招了招手:“老師,我們這裏需要換一套工具。”
他話音剛落,忽的聽到一旁的男生站了起來。
董雨澤解下圍裙,奚斐然驚訝地看着他的動作:“你不繼續做了?”
“嗯,家裏還有點事,我下次再來。”他看上去很着急,甚至沒有和奚斐然對視,去前臺交了錢,就急匆匆地離開了。
真是個奇怪的學長。
奚斐然搖了搖頭。
碗裏的巧克力液已經攪拌好了,看起來色澤和潤度都不錯。
奚斐然欣慰不已,反複操作多次終于達到了接近完美的程度,這下給滕時的巧克力做出來應該色香味俱全了。
奚斐然心滿意足,決定以這碗作為最終成品的原材料,端起碗倒入了模具裏。
董雨澤一路狂奔沖出烘焙教室,一直跑到兩條街外的小巷子裏,才狼狽喘息着靠在了潮濕陰冷的牆壁上。
角落裏有一只老鼠竄過,冬天的崇景氣溫低的時候能到零下,那老鼠鑽到垃圾堆中,鼻尖松動,猥瑣的小綠豆眼努力在垃圾中尋找着腐爛的食物。
在崇景這種現代化大都市中,能出現老鼠也算是新鮮事。
董雨澤的胸口劇烈起伏,厭惡地看着那老鼠,覺得自己就和他一樣,在光鮮亮麗的城市中卑微地茍活着,做着見不得人的事情勉強維持着生存。
丁零零!
手機的聲音吓得董雨澤一哆嗦,他的心髒狂跳,手指顫抖的接起來:“喂?”
“事情辦得怎麽樣了?”對面傳來慵懶的聲音。
“辦妥了,”董雨澤的聲音有點艱澀,“全部放進去了。”
對面的人似乎笑了一聲,聽起來心情非常好:“乖。”
“那藥對人的生命沒有危險對不對!”董雨澤忽的神經質的抓住話筒,幾乎聲嘶力竭,“你向我保證!”
“你是什麽東西,我需要向你保證?”
電話那頭冷笑的聲音讓董雨澤渾身像是凍住了一樣,他恍然驚醒,意識到自己根本沒有談判的餘地,他拿錢辦事,只是這人的一條狗。
然而下一秒那人又笑起來:“別怕,我怎麽舍得讓他死呢,我喜歡他還來不及呢。”
董雨澤:“那藥……”
“只是對他之前行為的小小懲罰而已,瞧把你擔心的。錢我已經打到你賬戶了,看看。”
董雨澤顫抖的把手機從耳邊拿下來,就看到來了一條短信,餘額裏多了十萬塊錢。
“你老爸貪污那麽多公款,本來是要判死刑的吧,好不容易請了個好律師判了個無期,但該還該罰的錢卻一分都少不了。董學霸,下學期的學費就要交了,這些日子從我這裏賺的錢夠湊了吧,你難道不是該感謝我才對?”
董雨澤痛苦地閉上眼睛,之前自己被欺淩時,滕時還阻止過,他只覺得自己的良知已經被撕扯成了碎片,明明本該早就麻木,卻還是疼得鑽心。
“你到底和滕時有什麽過節?”董雨澤沙啞開口。
“我和滕時之間,怎麽會有過節這種東西,”蔣洲成暧昧中帶着陰鸷的笑意,讓人不寒而栗,“我那麽喜歡他,這是愛呀。”
***
滕家的主宅,主卧。
一只染着紅色指甲的女人的手從被子裏伸出來,千嬌百媚地撫上了男人的胸口:“老爺。”
滕仲雲躺在枕頭上閉目養神,沒有理會林琬宜的動作。
然而林琬宜的心情并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反而格外的愉悅。
因為以往這種時候,滕仲雲根本不會多待一秒,辦完事就會立刻離開,而今天他竟然一直躺在自己身邊待到現在。
林琬宜心花怒放,感覺自己被接回來有了名分之後,确實是不一樣了。
以前她對滕仲雲又恐懼又不敢僭越,她現在是滕家的女主人,滕仲雲的正牌妻子,滕仲雲就該為她而停留。
“老爺你也太厲害了,累的我腰酸死了。”
“昨天我往你的卡上打了兩百萬,”滕仲雲閉着眼睛開口,“拿去買包吧。”
“哎呀還是你對我好。”林琬宜笑開了花,明顯感覺到滕仲雲今天心情不錯。
她的膽子大些了,一邊撒嬌一邊順水推舟帶出今天的真正目的:“昨晚我看到滕禹,那真是一表人才,你發現沒有,我們小玟和他大哥長得可像了,那鼻子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都是繼承了你的基因,以後我們小玟一定也像大哥那麽優秀。”
滕仲雲閉着眼,也不知道在沒在聽。
“滕時也恢複的不錯,哎喲,之前我還擔心呢,那麽可愛的一個孩子受了那種刺激,真是可憐,不過現在好了,我看他也恢複得差不多了。老爺你真是好福氣,有三個好兒子,別人羨慕都羨慕不來。”
“不過,”她話音一轉,“昨天我聽我們小玟說,他還看見一個孩子從滕時的別墅裏出來,以前沒見過,不像是下人的孩子。老爺,那是哪家來借宿的小少爺嗎?如果是的話我得招待好呀。”
滕仲雲睜開眼淡淡道:“那是奚斐然,最近剛收養的,滕時負責帶。”
收養兩個字讓林琬宜心裏咯噔一下,讪笑道:“老爺怎麽會忽然想到再收養一個呢?三個乖兒子還不夠?”
“奚斐然不一樣,”滕仲雲今天出奇的有耐心,坐起來點了根煙,看了林琬宜一眼,“那孩子是個天才,智商超過一百四,小小年紀就在機械和編程上很有天賦,而且,長得也不錯。”
滕仲雲這麽高的評價讓林琬宜敏感的聽出了點話外音:“老爺是對他有什麽打算?”
“好好培養,将來這孩子能有大用處,”滕仲雲吐出一口煙,“從小養起來的人自然是更值得信任的,多了一個孩子,将來也就多了一個能幫我打理公司的得力幹将。”
林琬宜越聽越心驚。
滕仲雲這是把奚斐然當接班人養呢!将來還要讓他打理公司!
“可是他畢竟不是您的血親,能行嗎?”林琬宜笑得已經有些勉強了,焦慮不安的情緒瘋狂滋長。
滕仲雲不知道從哪撿來的這個孩子,聽起來哪方面都比滕玟強。
他的存在肯定會影響滕玟在滕仲雲心裏的地位,自己娘倆好不容易在滕家立足,難道要被一個外人擠到邊緣!
“血緣關系是最虛無缥缈的東西,”滕仲雲把煙按在床頭的煙灰缸裏,語氣淡漠,“我寧願用能者,也不願意用所謂的無能親戚。”
***
滕玟的屋子裏。
滴,手機傳來掃描的聲響。
滕玟倒吸涼氣看着手機上掃出來的價格頁面,光是自己床頭随便擺着的一個玻璃杯,都價值三千塊錢。
滕玟幾乎把屋子裏所有的東西都掃了個遍後,震驚地意識到一個事實,自己真是積了大德,掉金窩裏了。
昨天滕仲雲還說給他開了一張卡,以後往這張卡上給他打零花錢。
他到現在都沒敢查,怕吓到自己。
這麽多錢可怎麽花啊。
從小沒怎麽見過錢的滕玟,現在整個人都處于一種又慌張又亢奮的情緒之中,仿佛有什麽積壓了太久的東西,即将一發不可收拾地噴湧而出。
要不,查查?
滕玟有點發抖地打開手機銀行,正要輸入密碼,忽的房門被猛地推開。
“兒子!”林琬宜沖進來,還不忘關上了身後的門:“媽媽有話跟你說!”
滕玟受到驚吓,手機都掉到了床上:“怎麽了媽媽?”
林琬宜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美豔的容顏滿是緊張:“住在滕時那的孩子叫奚斐然。”
滕玟懵懂地點點頭。
林琬宜咬牙,眼底閃過一絲糾結複雜的情緒,看着自己兒子純真得幾乎有些愚蠢的樣子,終究将最後的心軟壓下,化作狠意:“咱們得除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