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童話故事都是真的
第47章 童話故事都是真的
卧室裏的燈都關了,窗簾露着一個縫隙,有月光從縫隙中透進來。
這是滕時的習慣,在黑暗中給自己留一個暢望星空的出口,在星河月光下入睡,他似乎很喜歡這種浩瀚的東西。
仿佛某種預示,奚斐然總覺得滕時将來會很厲害,區區崇景根本容不住他。
被子從滕時的肩頭滑下來,露出一段雪白的側頸,他的呼吸很輕,奚斐然躺在他身後,看着他輕輕起伏的身子,心裏某種複雜的情緒又在黑暗中翻湧起來。
滕時真的是他見過的最完美的人了,他成熟、冷靜,有着一般人沒有人的深邃底蘊和與年齡不符的看淡一切的從容,而且對自己百分百的好……但他偏偏是滕仲雲的兒子。
如果滕時只是一個普通人,甚至任意一個其他人家的孩子,那該有多好。
自己可以肆無忌憚地依賴他,把他當作自己的親人,大大方方地回報他,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受他的恩惠卻連一句謝謝都說不出口,甚至對他的表揚都不敢回應。
奚斐然感覺自己處于一種如履薄冰的狀态,感性讓他十分想要和滕時親近,然而理智卻讓他時刻保持着對滕時的若即若離,堅定地守住“我和他好只是為了讓他養我長大”的信條。
仿佛只要露出一點超出這種關系之外的親近,就像是背叛了什麽似的。
眼前似乎又要浮現起血色,父母臨死前的慘狀在黑暗中若隐若現地翻滾升騰,奚斐然心裏一顫,不會吧,又要來了。
他的心跳不受控制地驚恐加速,死死咬住牙關。
幾乎每隔兩三天他都會夢到一次那個恐怖的夜晚,而且每次都更加生動可怕,嚴重的時候他幾乎有種被石化的錯覺。
一遍遍被迫在眼前播放那恐怖的場面,身子卻動彈不得,每次緩過勁來都會像死了一次一樣,渾身大汗淋漓得幾乎虛脫。
沒事的沒事的沒事的……
我會給爸爸媽媽報仇的,一定會的。
Advertisement
奚斐然用盡全身力氣閉緊眼睛,拼盡全力想把腦海中的畫面壓制下去,這一次他的運氣不錯,那中窒息的恐懼感只持續了一會兒,就消散了下去。
奚斐然僵直的身子逐漸恢複正常,正打算呼出一口氣睡去,卻忽的感覺床的那一側動了動。
滕時還沒睡?
奚斐然屏住呼吸,在黑暗中睜着大眼盯着滕時的背影,只見滕時被子下的手動了動,似乎按住了哪,過了幾秒,整個人忽然翻了個身。
奚斐然吓了一跳,趕緊閉上眼,直張開一小條縫偷看。
之間月色下,滕時仰頭躺在枕頭上,俊美的眉眼微蹙着,額頭上晶瑩閃動的似乎是細汗,呼吸也有些沉重。
他不舒服?
是肩膀又疼了嗎?奚斐然頓時一陣內疚,正想着把滕時叫起來吃點止痛藥,卻忽的看到滕時睜開了眼,頓了一秒,竟然直接掀開被子下了床。
那動作幾乎是急匆匆的,他甚至完全沒察覺到奚斐然醒着,快步走進了洗手間,關上了門。
關上門的一瞬間,滕時立刻沖向了馬桶幹嘔了起來。
“嘔……”
胃裏一陣劇烈的抽搐,胃囊像是被什麽捏住了一樣,嘴裏不停的冒酸水,滕時趴在馬桶上喘息,只感覺頭暈目眩,背後一陣陣地冒冷汗。
忽的又一陣難忍的反胃感翻上來,滕時按住胃幹嘔不止,卻什麽都吐不出來。
一整天不怎麽好好吃飯的惡果現在終于來了。
胃裏疼得直抽抽,然而更難熬的是惡心。
滕時現在已經顧不上髒了,整個人都趴在了馬桶上,身子發虛得站不起來。
自從被電擊之後,他的身子就一直沒恢複好,尤其是胃口,什麽山珍海味都吃不下。
他之前費勁吧啦的養生全都被這幾天給作沒了,真是沒處說理去。
上輩子他就是差不多這個時候開始得胃病的。
明明已經很努力地在養了,這輩子卻還是因為各種莫名的因果而導致自己朝着胃病的方向發展。
該不會上輩子的一起真的是固定好的,無論自己做出什麽努力都無法改變結果?
不會的,肯定能變的。
奚斐然都救回來了,這不就意味着未來是可以改變的嗎?
滕時強撐着站起來,洗了把臉,忽的又覺得胃裏一抽,這次不惡心,是幹疼,擰毛巾似的疼。
“嗯……”滕時一手猛地按住上腹,一手撐着洗手池,冷汗瞬間溢出來,疼的在鏡子前彎下了腰。
真是要命了。
咚咚。
“滕時?”
洗手間外忽然傳來了敲門聲,滕時一擡頭就看到鏡子裏反射出門外一個小小的影子。
“你沒事吧滕時?”
奚斐然?他怎麽沒在睡覺?
滕時不想讓小孩擔心,冷汗淋漓地閉了閉眼,掐着胃啞聲道:“我沒事……”
話這麽說着,他眼前卻開始一陣陣發黑,滕時死死攥着洗手池的邊緣,卻只覺得雙腿都有點發軟,繼而又開始耳鳴,一股強烈的惡心再次翻湧上來,卻不像是要吐。
下一秒奚斐然推門而入,打開門的一瞬間只看到滕時直接向後軟倒了下來。
奚斐然撲過去把滕時接了個滿懷,這個動作他幾乎都已經做出經驗來了,雖然有點沉,但他還是熟練的護住滕時的頭把他放到地上。
滕時這身子可真是差的可以,隔三差五就要出事,他真是懷疑滕時到底是怎麽成功長到這麽大的。
奚斐然的心裏忽的像是從高空墜落了似的咯噔一下——因為他意識到,半年前,滕時還是有媽媽的。
那時的滕時就算是身體虛弱也毫無顧忌,因為總有母親會在身後接住他。
懷中的滕時幾乎喪失了意識,額頭上全都是冷汗,嘴唇上一點血色都沒有。
奚斐然看了他一眼心裏就有了數,是低血糖。
完全沒有一次遇到這種情況的時候的慌張,他迅速又輕柔地把滕時靠在牆邊:“等我一下。”
他飛快地跑回了屋裏,從滕時的抽屜裏摸出了一盒奶糖,又跑了回來,重新抱住滕時的頭,把三顆糖一起喂進了滕時的嘴裏:“吃了糖就好了。”
滕時的臉色比雪還要白,意識還沒恢複,眉心難受地蹙着,修長的手指搭在平坦的上腹上。
奚斐然靜靜的等待着,抓過一旁的毛巾,輕輕擦掉滕時額頭上的冷汗。
奚斐然很少能這麽近距離肆無忌憚的看着滕時,每次他偷看滕時的時候都會被發現,然後被賜予一個腦瓜崩,被友情警告不要像小鬼一樣盯着人看。
以前他的關注點一直是滕時的桃花眼,但是奚斐然現在發現,滕時的嘴唇也很好看。
滕時的嘴唇不薄不厚,就算是不低血糖的時候,顏色也很淺,淡淡的,像是春天的桃花瓣,給人一種很柔軟的感覺。
然而今天奚斐然在小巷子裏見到了不一樣的情形,在生氣的時候,這張唇或是緊抿,或是冷冷勾起,竟有種刀鋒般的淩厲。
說起來,這好像是奚斐然第一次看見滕時動真氣。
奚斐然心裏又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仿佛有什麽柔軟的東西被觸碰了一下。
你生氣的時候還是挺可怕的,他們都怕你,奚斐然心想,不過還是別生氣了,生氣傷身體。
“怎麽還不醒?”
奚斐然輕輕揉了揉滕時的胃,後者毫無反應。
奚斐然有點慌,不知道糖怎麽還不起效,忽的腦海中卻靈光一閃。
童話故事裏的睡美人,都是需要王子親一下才能醒來的。
緋紅漫上奚斐然的耳根,奚斐然抓耳撓腮,飛快地看了一眼滕時的唇,又移開目光。
“滕時?”他看着天花板,故作若無其事地輕輕晃了晃滕時的胳膊。
依舊毫無反應。
“是你自己不起來的,”奚斐然左顧右盼,做賊心虛地咳了一聲,“那就別怪我好心幫你了。”
夜色深沉,萬籁俱寂。
這一刻,奚斐然秉承着童話故事都是真的的堅定信念,心如擂鼓地盯住滕時俊美無雙的臉,緩緩俯身-下來。
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奚斐然幾乎可以數清滕時的睫毛,就在即将親到的那一刻,下方的滕時忽的兩眼一睜。
剛恢複的意識還不夠清醒,滕時的第一反應就是坐起來。
咚!
“嗷!”“唔!”
一聲巨響過後,兩人同時痛苦的捂住了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