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病不單行
第30章 病不單行
可能是因為剛才的情緒一直緊張着,奚斐然的手指很涼,貼上滾燙的額頭的時候,那冰冰涼涼的感覺讓滕時感覺到了一陣說不出來的舒服。
小屁孩還是有點用的,滕時暈暈乎乎地想,同時也感覺到了奚斐然對他态度上的變化,心理還挺欣慰的。
可是額頭的冰涼稍縱即逝,沒幾秒就被他的額頭捂熱了。
滕時頭疼得要命,晃晃悠悠地扶了一下桌子,然後往外走去:“我睡一覺就好了。”
奚斐然拉住他:“你等等。”
他迅速跑到熱水機那裏給滕時接了一杯溫水,然後又從自己的抽屜裏翻出一盒退燒藥。
滕時站着都覺得乏力,幹脆坐在了沙發上,用力地掐自己的眉心。
奚斐然跑回來,把水遞給他:“先把藥吃了。”
身子仿佛被泡在了沸水裏,滕時仰靠在了沙發背上,燒得眼睛都閉上了。
奚斐然輕輕晃了他兩下,滕時才低下頭接過水杯,覺得自己的腦袋簡直千斤重,眼前幾乎有了重影,捏了幾下竟然沒捏起來奚斐然掌心的藥片。
奚斐然不知為什麽自己看着滕時這樣難受的樣子,心裏有點過意不去,可能是這些天對滕時的誤會,讓他産生了類似于近乎內疚的情緒。
他幹脆拿起藥片,做了個張嘴的動作:“啊。”
小時候他媽媽喂他吃藥就是這樣的,奚斐然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想的,竟然就這麽自然而然地做了,做完了才覺得有點尴尬。
好在滕時根本沒注意到,迷朦地張開嘴:“啊……”
奚斐然飛快地把藥片輕輕塞進他嘴裏,然而就在撤出手指的時候,滕時微閉的嘴唇無意識的碰了一下他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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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柔軟滾燙的觸感讓奚斐然就像觸電似的抖了一下。
他倉皇地故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托着水杯底幫滕時咽了下去。
“要不要幫你叫滕禹?”奚斐然低聲問。
滕時幾乎燒得要暈了,聽到這話卻立刻虛弱地搖了搖頭。
他這個體質,差得萬裏挑一,感冒發燒幾乎是每年必有的事情,而且每次都來勢洶洶,上午可能還好好的,下午忽然就趴了。
然而即便是病得這麽平常,滕禹每次還都會特別緊張,別墅裏的上上下下的醫生侍從都得跟着忙活,興師動衆的。
“沒什麽大事,第二天肯定好了……”滕時費力地睜開眼,雙眼皮幾乎變成了三眼皮,扶着沙發想要站起來回自己的房間。
奚斐然一把抓住他:“你別亂動了,先在我床上睡吧。”
“昨天你睡我的,今天我睡你的,”滕時笑了一下,聲音都有些啞,“共享卧室……”
奚斐然不知道他在胡說什麽,攙住滕時的胳膊,靠近才覺得他渾身上下都滾燙得吓人。
……這樣真的不會燒壞嗎?
他一步步攙着滕時往床邊走去,滕時看着瘦,但完全不是那種瘦骨如柴的幹瘦,少年人身上緊實修長的肌肉該有的都有,奚斐然扶着他走向自己的床上,中間差點被他壓倒。
好不容易才到了床邊,奚斐然護着他的受傷的左臂,滕時整個人幾乎是向右栽倒了下去,哼唧了一聲,就不動了。
月亮已經爬了上來,窗簾沒有拉,銀色的月光照在少年白皙如玉的皮膚上,幾乎反射出一種珍珠似的光澤。
因為高燒,他蒼白的臉頰上透出似有若無的緋紅,柔軟的碎發被細汗沾濕在額角。
不知道為什麽,奚斐然竟有點移不開目光。
可能是今天誤會解開,他終于可以不帶任何批判感情地注視滕時,一看之下卻發現滕時真的長得很好看,比他這輩子見過的所有人都好看。
尤其是在生病的時候,似乎有種說不出的讓人心疼的脆弱感。
奚斐然在床邊站了好幾分鐘,才忽然驚醒,輕輕過去抓住被子的兩角,他的胳膊有點短,于是半跪着爬上床,才終于把被子嚴嚴實實地拉上來,小心翼翼地蓋在了滕時身上。
滕時沒有什麽反應,大概是已經虛弱地睡過去了。
——出汗了,應該問題不大。
奚斐然稍微放心了些,輕聲下床,給滕時的頭上放了一塊冰袋,然後關上了燈。
與此同時。
滕氏集團23層,滕禹猛地推開生産部總經理的大門,裏面的王總經理立刻恭敬又緊張地站起來:“滕總!”
“直接給我看監控。”滕禹徑直走過去,王總經理趕緊讓出自己的椅子,然後打開早已準備好的監控視頻,“在這,您看。”
畫面上,一個巨大的金屬機器正在運轉着,灼熱的白煙從排氣口轟轟瀉出。
然而忽的,這臺機器似乎從中間開始變紅,逐漸這種炙熱的紅色在短時間內迅速蔓延至整個金屬桶身,就像是內部忽然積攢了極具增長的高溫。
有工人發現了,驚呼着沖過來,然後所有人都圍了過來,眼看着金屬桶身從赤紅變為金紅。
人們的慌亂逐漸變成恐慌,開始有人往外跑,那金屬桶看上去下一秒就要爆裂。
危機時刻一個看上去年齡較長的老師傅猛地沖了過來,将制冷器的管子對準桶身猛地一頓沖。
白煙刷啦一下充斥了整個畫面。
“工廠裏的熱反應儀器不知道為什麽忽然過熱,如果不是張師傅反應快,用制冷器給它降了溫,這東西就要爆了。那麽多人在廠裏幹活,後果不堪設想。”王總經理擦着額角的冷汗,“那必然是重大的安全事故。”
滕禹面沉如水,眉頭緊鎖。
王總經理欲言又止,躊躇片刻,壓低聲音:“滕總,熱反應儀器,是祁家生産的。”
滕禹眉眼冷硬:“之前出現過這樣的情況嗎?”
“沒有,這是第一次。”
滕禹看向他:“我們和其祁家的合作足足有十多年,從來沒有出現過安全隐患。如果祁家都不信任了,那就沒有人可以信任了。”
“是是是……”王總經理連連點頭。
滕家和祁家不只是合作關系,還有很深的私交,祁家少爺和滕家二少是摯友,這種關系,容不得輕易質疑。
“會不會是我們的工人操作有誤?”滕禹問。
“可能性不大,”王總經理不敢說的太絕對,但卻隐含暗示,“熱反應儀器是半自動化的,需要人工處理的步驟很少也很簡單,而且……”
“有話就說!”
“而且像這種程度的過溫,一般都是內部零件的質量問題導致的。”
滕禹嘴唇緊抿,一語不發。
“滕總,”王總經理吞咽了一下,終于還是覺得為了公司的發展,有些話該說得說。
“祁家最近開始向新領域發展了,或許是那邊的投入大了,以前的舊産業就沒有那麽多精力管了……”
滕禹閉了閉眼,深深呼出一口氣:“這件事我知道了,祁家那邊我會去問,不要讓事情傳出去。”
王總經理立刻應下。
“另外,立刻檢查咱們工廠裏所有祁家提供的設備,”滕禹說,“統計一下有問題的,盡快把數字報給我。”
“是。”
***
漆黑的房間裏,本該安靜的大床上,忽的響起了細微的沙沙聲,似乎是衣物摩擦的聲音。
滕時的額頭上冷汗淋漓,頭上的冰袋早就掉落到了一旁,右手虛虛地按住胃部,低低喘息着。
腦袋裏一陣陣脹痛,渾身酸疼無力,現在竟然胃裏也開始傳來絲絲縷縷的絞痛。
怎麽回事……
病不單行嗎。
滕時的腦海裏只浮現出這幾個字,就又混亂成了一片紛雜,高燒下的大腦根本無法思考,只能感覺到胃裏難受的厲害。
他艱難地翻了個身,然而緊跟着胃裏就像是被就像是被擰毛巾似的攥緊。
滕時痛的幾乎動不了,只得捂着胃蜷縮了起來。
與此同時,一樓的餐廳裏。
桌上擺滿了豐盛的美食,肉菜水果應有盡有,這是奚斐然近一周以來第一次重新享受這麽優厚的夥食,卻發現自己竟然提不起興趣。
他囫囵吞棗地吃着桌上的菜,腦子裏卻想的都是樓上的那位。
那個被自己從頭誤會到尾,卻從來沒有放棄對他好的那位。
自己之後,應該怎麽面對滕時呢?
人在面對敵人的時候總是态度非常明确的,恨就完了簡單明了,但是一旦恨消失了,就變得茫然又不知所措了起來。
滕家和奚家的仇怨還是在的,但是滕時本人卻對他遠超出了好的範疇……
奚斐然感覺自己亂得不行,苦惱地夾起一塊紅燒肉,簡直味同嚼蠟。
退燒藥應該開始起作用了吧?
奚斐然心不在焉地喝着湯,思緒飄蕩到了奇怪的地方:
一會兒滕時估計會出一身汗,剛發完燒不能洗澡,那是不是得擦一擦?
勺子緩緩頓在了半空,奚斐然想:我給他擦嗎?
他那麽不想讓別人知道,估計……是得我給他擦吧。
不知道為什麽,奚斐然感覺自己的耳朵有點發燙,渾身似乎都有點別扭,又似乎不太排斥。
擦就擦吧,是我這些天欠他的。
他低下頭飛快地喝了兩口湯,忽的又想起:對了,滕時也還沒吃飯。
要不要給他帶點上去……
等等,他沒吃飯?
奚斐然猛吸了一口涼氣。
他好像記得,空腹不能吃退燒藥來着。
吱呀——
卧室房間的門被輕輕推開,又被輕輕關上。
滕時蒙在被子裏胃疼如絞,腦子裏又燒得一片漿糊,人卻還勉強清醒着,隐隐約約感覺背後有人蹑手蹑腳地走了進來,然後床沉了一下,似乎是爬上了床。
奚斐然……
滕時沒有力氣說話,否則他應該會把奚斐然趕走,讓他去自己屋裏睡,萬一被傳染了怎麽辦。
背後的動靜停止了,黑暗之中一片安靜,奚斐然似乎在他背後注視着他。
……一定要把這小子小鬼一樣看人的習慣改掉。滕時在混沌中想。
忽的,他身後的奚斐然耳語般地小聲問:“你是不是胃疼?”
滕時:“……”
奚斐然:“我忘了在哪看到的了,說退燒藥刺激腸胃。”
漆黑的空氣安靜了好久,奚斐然幾乎都以為滕時是睡着了,才聽到一聲很輕很虛弱的氣音:“嗯……”
奚斐然的心髒猛的跳了兩下,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有點緊張,半晌,矜持地試探道:“那……我給你揉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