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生日快樂
第4章 生日快樂
快到傍晚的時候,值班的侍從被傳音系統的鈴聲從瞌睡中驚醒,滕時柔和的聲音從裏面傳來:“在嗎,我想吃糖醋排骨。”
侍從更驚喜地應了一聲,飛快地跑去叫廚房準備了。
滕時光腳踩着拖鞋打開冰箱,取出一盒酸奶戳開,回到沙發上坐下看財經新聞。
自從停止絕食後,滕時就往房裏運了不少零食,沒事的時候就吃兩口。
財經新聞裏的小年輕主持人是個熟面孔,二十年後他會成為家喻戶曉的知名主持人,連續主持好幾年的春晚,滕時記得自己還被他采訪過兩次。
“接下來為您播報國內新聞……”
留給滕時的時間并不是很多,如果他要避開未來會發生的坑,不能等事情發生才采取行動,很多因果的種子早在幾年前甚至十幾年前就埋好了,他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梳理出來一切,然後早做準備。
新聞是彌補記憶空缺的最好方式,能告訴他時下正在發生的大事。
滕時邊看邊叼着吸管咂摸着,忽然感覺酸奶的味道還不錯。
他低頭看了看酸奶的瓶身,發現這個牌子在二十年後已經消失了,莫名生出了點可惜感。
“凱斯工業最近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危機,其位于阿普勒斯的生産基地,由于技術人員的操作失誤導致發生爆炸……”
電視上出現了凱斯工業董事長蔣凱的臉,正在接受媒體的提問。
滕時半靠在沙發裏聽着電視裏的傳出的聲音,兩條長腿搭在沙發的墊子上,眼睛眯了起來。
他通常是不喜形于色的,但是微長的劉海略微蓋住了一點眼眸,讓他的眼神裏透出了些深凝的冷。
凱斯工業,n年後的凱斯集團,是二十一世紀最大的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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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子彈被丢到T國首都,有一半是凱斯集團的推動。
而如果說凱斯集團的總裁蔣凱不是個東西的話,他的兒子蔣洲成簡直能用喪心病狂來形容。
“我只是想讓你喜歡我。”
壓抑着瘋狂的聲音在耳畔環繞,仿佛鬼魅一般從地獄傳來,暗紅密閉的房間四壁如同血染。
那些甚至叫不出名字的器具挂滿了牆壁,随着滕時被掐着脖子重重按到牆上的撞擊,而碰撞出劇烈的晃動聲響。
“怎麽就這麽難?滕時,你為什麽不願意看我一眼?”
“是不是只有讓你疼,你才有反應?”
……
夕陽的光透過巨大的窗戶撒落進來,沙發上的滕時一半在光影中,一半在暗處,放在交界的手指攥着酸奶盒,手背上微微繃起了突出的筋絡。
啪。
滕時擡手一投,被捏扁的酸奶便在空中劃出一個完美的弧線,精準落入了垃圾桶中。
現在的凱斯工業只是一家小有規模的普通進出口貿易公司,主做飛機的推進器零件。
而在多年後,凱斯工業會在蔣洲成的領導下,先成為滕時最大的供貨商和盟友,又在後期成為滕時最難纏的對手和敵人。
而蔣洲成也會在這過程一步步暴露出,他對滕時變态的喜歡和占有欲。
——這輩子,可不能讓你們家族這麽嚣張了。
滕時記得在新聞裏這次爆炸後,凱斯工業明明瀕臨破産,但滕氏卻忽然有如天神降臨,給凱斯投了很多錢,讓凱斯活過了這次危機。
而滕氏的投資也确實得到了回報,僅僅一年後,凱斯就研發出了動力遠超之前的推進器,逐漸取代了傳統的飛機推進器,占領了國內的大部分市場。
而再之後,滕時設計出了飛車的雛形,而凱斯的推進器完美地滿足了飛車的動力需求,兩家公司合作,凱斯崛起,市值猛漲,将業務擴展到了史無前例的地步。
當初滕仲雲為什麽會未蔔先知地給凱斯投錢?滕時想。
如果他記得沒錯,凱斯在這個時期并沒有任何有新技術突破的跡象。
以目前凱斯這個爛攤子,任何人看了都會避而遠之,滕仲雲這種人不會做賠本生意,自己老爹究竟看上了凱斯的什麽才确定它能成功?
不過……
滕時摩挲着自己突出的腕骨,動作像一只慵懶又危險的貓。
不論因為什麽,只要把滕家對蔣家的援助掐斷,就能把蔣家按死在搖籃裏。
電視裏的新聞又到了下一條:“恒玉集團在十月二十日獲得了由省政府頒發的模範制造型企業稱號……”
恒玉?
滕時的神情重新恢複得懶洋洋,有一搭沒一搭地揪着沙發毯上的穗穗。
好幾秒鐘後滕時終于想起了這家企業,就像剛才的酸奶品牌一樣,恒玉早就消失在了時間的長河中。
而且消失得格外慘烈。
這件事情太轟動,以至于過去這麽久,滕時依舊依稀記得當時的新聞。
恒玉的創始人奚沛恒一家家被入室搶劫,奚家全家、以及來給奚家孩子慶生的朋友一家全部遇害。
那夥歹徒也不知道為什麽那麽窮兇極惡,一個活口都沒留,之後審訊也沒問出來個所以然,案子最後不了了之。
有些時候有些事就是遇上了,命中注定有這一劫,誰也逃不掉。
或許是因為沒有了甜味來分散注意力,滕時有那麽一瞬間多想了一些。
我如果去阻止,能救得了他們嗎?
不過很快滕時就抛棄了這個念頭,這世界上因為各種意外死去的人多了去了,他沒有精力做一個救世主,也沒有理由拯救每一個素不相識的可憐人。
老話說得好,人各有命。
況且,他還不知道改變這個世界原有的運行方向,會不會引發蝴蝶效應,多此一舉恐怕會引發更嚴重的後果也說不定。
“據恒玉集團董事長奚沛恒介紹,恒玉集團正在研發一款新型高氣壓氣機,預計在今年年底投入生産,該高氣壓氣機克服了傳統高氣壓氣機的痛點……”
正胡思亂想的滕時忽的盯住液晶大屏,散漫的神色一掃而空,甚至微微坐直了。
高氣壓氣機?
等等。
他怎麽記得,他在企劃書上看到過,當初凱斯之所以能研發出動力遠超之前的推進器,就是克服了一項技術難題,好像也是高氣壓氣機?
與此同時。
臨江市的豪宅裏,二樓卧室的門被打開,奚沛恒抱歉地快步走出來,對樓下的好友夫婦擡手打了個招呼:“實在不好意思,剛才接了個電話。”
“沒事,快下來吧,”貴婦Jenny在下面沖他笑,“小玉正給我看她新做的絨花呢,做的真好看!”
奚沛恒笑了笑走下樓。
女人們的注意力很快回到絨花上,沒注意到奚沛恒的笑容末尾有些苦。
只有老劉背着手慢悠悠地走過去,來到奚沛恒身邊,低聲問:“怎麽了?生意上的事?”
像他們這種人,就算是生意上出了再大的問題,都不會把情緒往家裏帶,奚沛恒剛才卻幾乎沒藏住。
“還是凱斯。”奚沛恒背對着妻子壓低聲音,摘下眼鏡抹了抹眼睛,那是一個壓力很大的下意識動作,“說想要收購恒玉。”
老劉按住他的肩膀,把他帶到一旁,皺眉道:“怎麽又來?”
“三番五次了。”奚沛恒嘆了口氣重新戴上眼鏡。
雖然現在已經是市值上億的老板,但奚沛恒的身上卻依舊還有着理工科出身的書卷氣。
“凱斯和恒玉在規模上勢均力敵,如果不是他們公司最近出的工廠爆-炸事件,甚至他們還要壓過我們一些,同一産業鏈的上下游關系,他想要收購我們也正常。”奚沛恒嘆氣。
“但公司就像我的孩子,而且我們的最新高氣壓氣機馬上就要進入研發的最後階段,之後的前途不可限量,我怎麽可能随便就賣了。”
老劉憤然:“凱斯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也不怕撐壞了胃口!”
奚沛恒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老劉看到他眼中的擔憂,心裏一驚,用更低聲問:“怎麽了?還有什麽事。”
商業上的惡意大家都心知肚明,凱斯已經三番兩次的想要惡意收購恒玉,都被奚沛恒巧妙地躲開了,難道這次又用了什麽上不了臺面的陰招,才讓奚沛恒躁郁成這樣?
奚沛恒掐住眉心,許久才沙啞開口:“他們威脅我的家人。”
“什麽!”老劉的臉瞬間沉了下來,他和奚沛恒好友多年,知道他這個兄弟幹淨得很,許多做到這個規模的企業或多或少都會有些不好的東西,但是奚沛恒從來都沒有,他為人正派,不沾任何髒污,而這樣一個出淤泥而不染的人,卻被人用肮髒的惡意威脅。
“奶奶的!”老劉暗罵,抓住奚沛恒的胳膊,“如果他有動靜你就報警,什麽也別顧忌。如果再得寸進尺……”
他的聲音壓得更低:“交給我。”
奚沛恒知道他的朋友仗義,又怕他真做出什麽,連忙擺手:“老劉……”
“爸爸!”
不遠處的卧室裏忽的沖出兩個毛頭小子,打斷了大人之間的談話,其中一個撲向奚沛恒懷裏,另一個禮貌地叫了聲:“叔叔好!”
奚沛恒露出溫潤的笑點頭回應,他懷裏的小東西仰頭看他:“爸爸,你最近好忙,我感覺我有好久沒和你說話了。”
奚沛恒憐愛地摸了摸奚斐然的頭,奚斐然好像有一種神奇的能力,他嘴甜、會撒嬌,稚嫩的話卻總能戳到人心坎上,能讓所有人都忍不住疼愛他,一看他什麽煩心事都忘掉了。
貴婦偷笑着在任玉耳邊道:“小小年紀就這麽會,以後不知道迷倒多少少女呢。”
任玉哭笑不得。
奚沛恒寵愛又心疼地摸了摸兒子的小臉,這一刻他感覺無論遇到什麽坎都無所謂了,總能過去的:“最近是有點太專注工作了,應該多陪陪斐然的,周末帶你去水上樂園吧。”
奚斐然眼睛瞬間亮了,僅僅抱住奚沛恒:“好哎!”
廚師從遠處廚房裏走過來,恭恭敬敬地說飯已經好了。
兩個孩子歡天喜地地喊着吃蛋糕了,率先跑了過去,四個大人也說說笑笑着落座。
長桌上的蛋糕已經插了七根彩色的蠟燭,背景的音樂被調小,任玉笑眯眯地起頭,帶着大家一起唱起生日歌來。
“Happy birthday to you. 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Feiran.Happy birthday to you~”
奚斐然閉上眼睛,胖乎乎的小手合十,虔誠地在心裏許下願望:“希望每一天,都可以像今天一樣。”
咚咚咚。
突兀的敲門聲響起,打斷了奚斐然的許願,任玉疑惑地回頭,貴婦問:“還邀請了別人?”
任玉搖搖頭:“沒有啊,我去看看。”
奚斐然看着母親拉開椅子站起來,向着門口走去,這一刻不知道為什麽,他的心裏忽然跳的有些快。
——我還沒有吹蠟燭呢,媽媽。
任玉打開門,下一秒,驚恐的表情出現在她的臉上。
一千公裏外。
滕時已經安全坐直了,有一種難以言喻的不安感從心底混亂地升滕起來。
是不是有點巧了?
奚家即将推出最新高氣壓氣機卻被滅門,一年後凱斯就以高氣壓氣機技術為核心生産出推進器,讓公司站上了巅峰。
夕陽的餘晖還沒落盡,滕時身上卻莫名的發起冷來。
如果他記得沒錯,上一世凱斯的推進器上市的時候,距離奚家被滅門已經過去了一年之久。
凱斯後來在面向大衆舉行發布會的時候,也并沒有着重提到高氣壓氣機的核心技術,只着重介紹的是推進器整體的更新換代。
也正因為這樣的時間差和刻意隐藏,沒有人将凱斯和奚家的慘案聯系起來。
最主要的,上一世,蔣家在發家初期表現得人畜無害,根本沒有人有理由做出這種可怕的懷疑。
滕時雙手撐住桌子,額頭上隐約滲出了冷汗。
二十年的相處讓他知道,凱斯在被逼進絕路的時候會有多無底線,他們的心狠手辣絕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
別急着下結論。
滕時閉上眼壓住有些急促的呼吸。
不要把事情想得太複雜和敏感,不要以你黑暗的成年人心理對一切做出最可怕的猜想。
然而滕時越這麽暗示自己,心裏濃烈的第六感就越強烈。
所有邏輯拼湊的碎片都似乎指向一個結論,讓他沒發自欺欺人。
——凱斯遭遇爆-炸危機,公司陷入低谷,會不會為了救活公司,他們奪取了奚家的技術并滅了奚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