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家族
第2章 家族
滕時瞳孔劇顫,他确定自己死了。
他清晰的記得死亡的那一瞬間,疼痛消失,周圍的一切都陷入虛無。自己殘留的最後一絲意識只聽到了最後醫生宣讀的死亡時間,然後就是絕對的寂靜。
01:18,他的生命定格在36歲。
滕禹捏着他的下巴左右端詳,眉頭有些緊張地皺了起來:“滕時?”
滕時說不出話來。
十幾年前他和滕禹就因為某件事決裂了,之後兄弟間明争暗鬥不斷,甚至有幾次滕禹還對他下了死手。
像現在這樣面對面正常說話還有肢體接觸仿佛已經過去了一個世紀,滕時幾乎都忘了他和大哥還有這麽友好相處的時候。
不過在最初的震驚過後,滕時就冷靜了下來。
一般人遇到滕時這種情況,會有兩種反應,第一種是以為自己已經死了,在走馬燈,第二種是幹脆懷疑自己是不是像小說裏寫的一樣重生穿越了。
但是滕時不是正常人,多年商業鬥争讓他的第一反應就是自己被人陰了。
滕時環顧四周。
他的臉色蒼白如瓷,就連嘴唇的顏色都很淡,烏黑的眉眼微蹙着,滕禹幾乎能捏到他的骨頭,甚至有種如果再稍微用力些就會把他捏碎的錯覺。
然而滕時眼底的情緒卻是沉靜的,像是深海。
“你在看什麽?”滕禹的眉頭幾乎皺出了川字。
這個漂亮得過分的弟弟總是很狡猾,滕禹有些分辨不出來他是真的不舒服,還是又在琢磨什麽詭計。
Advertisement
而且……今天他總覺得今天的滕時似乎有哪裏和平時不太一樣,似乎透出某種不符合年齡的成熟感。
滕時環顧一圈後,心裏已經有了猜測。
這布景看起來太真了。
八成是有人在他死了以後,把他的意識提取出來,放到了虛拟器裏,現在他看到的一切都是被數字化的意識構成的幻覺。
基于真實存在過的東西作出的東西,總是逼真的。
滕時深吸一口氣,如果是這樣,對方目的多半是為了挖掘他的回憶,借機套取他的什麽秘密。
“死都不讓我安生。”滕時無奈嘆氣。
“什麽死不死的?”滕禹滿頭霧水,忽然一個激靈,心道壞了,不會是關了這幾天心理關出問題了吧,他立刻回頭對一旁的侍從低聲命令:“叫醫生過來。”
“別麻煩了。”滕時忽的揮手推開滕禹捏在他肩上的手。
這動作讓旁邊的兩個侍從的眼珠子差點沒掉下來,滕禹的臉色也頓了一下。
“大哥,自從那次鬧掰了之後,咱倆已經有快十年沒怎麽說過話了。”
滕時活動了一下肩膀,反手拍了拍人高馬大的滕禹,表情有些複雜:“雖然我很想追憶一下過去,但是被人窺探的感覺實在是不愉快。”
滕禹:“你在說什麽胡話?”
然而他的尾音被猝然打斷,因為滕時伸手捏了捏他的臉。
手指間溫熱的觸感讓滕時不由得感嘆:“啧,還挺真。”
滕禹的表情一點點裂開,旁邊的兩個侍從目瞪口呆。
“如果我還活着,一定要把寫出這個代碼的挖到TR集團來,但是現在我死了,這些事兒我也管不着了。”滕時聳肩。
能破解虛拟器的唯一途徑,就是脫離回憶本身。
也就是如果自己突然做出某個舉動,而回憶中根本從來都沒有相關的記憶,那空缺的那部分就會變成亂碼,程序就會崩潰,自己就能從中跳出來。
“對不住了,大哥。”
下一秒,滕時忽然毫無預兆伸手抓住滕禹的襯衫下緣,随意地向上一掀。
滕時從來沒有見過他大哥在他面前脫衣服,滕禹似乎特別忌諱這個,也就是說他根本沒有他大哥不穿衣服的記憶。
那麽接下來,他将看到襯衫下面是一堆亂跑的代碼……
空氣仿佛被凍住,安靜得連掉一根針都能聽見。
滕時高高掀着他哥的襯衫,眼睛不可置信地一點點睜大——面前是整齊的腹肌,小山包一樣,八塊,正因為震驚和憤怒起伏着,旁邊側腰的位置,依稀有一塊蜈蚣一樣的疤。
滕時:“!?”
下一秒他只覺得後頸一緊,被他哥揪着後脖領子提起:“我就知道你不知悔改!”
滕禹的額頭上青筋暴跳,一只手狠狠拽下自己的襯衫,暴怒地拎起滕時大步走向屋裏。
滕時有幾百年沒被這麽像小雞仔似的騰空提過了,雙腿亂蹬驚叫出聲:“滕禹!”
別說是現在的體格,就算是三十多歲滕時在他哥面前也幾乎毫無反抗之力,下一秒他只覺得身子一輕,直接被他哥狠狠丢到了床上。
“唔!”滕時一頭撞在華麗的床褥上,差點摔暈過去。
“大少!二少爺他這幾天一直沒吃飯!您悠着點!”侍從們慌忙撲上來勸。
滕禹的怒吼震得窗戶都在顫:“滾開!”
滕時只覺得天旋地轉,想要掙紮着抓住床單想要爬起來,卻手腳發軟,一點力氣都使不上。
緊接着他只覺得臉頰一痛,一只大手猛的掐着下巴把他翻了過來,按在了枕頭上。
“這些日子我對你的容忍足夠多了,但是家族利益是底線。”
成年男子的壓迫感如山般壓下來,滕禹燃燒着怒火的眸子凝視着他,冷聲咬牙:“給我接着好好反省!什麽時候知道錯了,什麽時候再出來!”
哐!
雙開大門重重關上,緊接着是咔噠的落鎖聲。
滕時仰面躺在兩米多的大床上喘息着,眩暈感過了好半天才消下去,震驚感卻遲遲散不掉。
——為什麽不是代碼?我為什麽還沒出去?!
周圍安靜下來,窗簾上繡着精致的紋樣,屋子裏飄着淡淡的茉莉花香——那是他母親生前最喜歡的味道,一切都那麽真實而熟悉。
桌上的電子日歷閃動着,2050年,秋,現在的自己應該是不到十六歲。
距離母親去世,只過去了半年。
這不是真的,不能被這種潛意識牽着走。
滕時閉上眼,片刻後又猛然睜開,強忍着難受坐起來伸手拉開了床頭櫃。
床頭櫃裏果然放着他的電腦,那是他一直以來的習慣,這麽多年都沒怎麽變過。
50年代的電腦看上去非常原始且不智能,但是最基本的代碼功能都在。
滕時艱難的抓過枕頭墊在床頭,後背靠上去坐直,雙手放在鍵盤上的一瞬間,回到熟悉的領域的掌控全局感,讓他整個人都恢複了冷靜。
按理來說,現在他看到的周圍場景都是數字化的幻像,背後的算法程序邏輯都是通的,他可以用場景中的任何一臺電腦侵入數字化虛拟器的後臺。
如果是軟件系統,那就必然有破綻。
亮起來的屏幕光映照出少年蒼白的臉,瞳孔中反射出不符合年齡的成熟,指尖下飛快敲擊鍵盤的聲音響起,快得幾乎聽不出間隔。
滕家的莊園占地面積很大,四棟別墅毗鄰相接,家主滕仲雲、三個兒子滕禹、滕時、滕玟和他母親林琬宜,分別各住一棟,每一棟之間都有連接的傳送梯。
四座別墅風格內部的裝修建築風格不同,外部卻又相同的元素,一起形成了一座整體的現代化風格的龐大建築物。
除此之外,莊園裏還有專門的診療室、廚房、以及下人們的居所,間隙錯落在四座別墅之間。
50年代的傳送梯雖然還沒有達到70年代的發達,但是已經比20年代只能上下移動的電梯高級了很多。
只要管道鋪設得夠密集,就可以實現上下前後左右四面八方移動,能在短時間內,把乘坐者送到建築物中的任何地方。
而此時在通往滕禹別墅的傳送梯中,鏡面中反射出的滕禹的臉繃得死緊,他原本就不茍言笑,在心情不好的情況下,更顯得陰沉得仿佛煞星下凡。
剛才等在滕時放門口,現在守在他身旁的手下屏住呼吸偷偷從鏡子裏看他,似乎欲言又止,卻最終沒敢說出什麽。
“你覺得我對他太狠了?”滕禹卻忽的開口。
手下立刻低頭,他跟在滕禹身邊很多年,知道什麽時候該發表意見,什麽時候不該。
“他侵入父親的財務系統,在低點把父親持有的蓮花制藥的股份全賣了,虧了五百萬。”滕禹的聲音仿佛浸了冰,“雖說不是什麽大數目,但是這件事的性質非常惡劣,是純純的挑釁和報複!我也同樣經歷過他這個階段,怎麽沒有像他這樣叛逆?”
手下低聲道:“大少更懂得克制。”
滕禹不置可否,發出了一聲意味不明的冷哼:“就連你們都心疼他。”
傳送梯重新安靜了下來。
叮。
不多時,傳送門打開,在滕禹和手下走出後,又重新關上,角落裏的攝像頭随着傳送梯一起上升遠走,無聲地滑向下一處目的地。
滕禹轉身走向自己的房間,手下跟在他身後,走出幾步忽然聽到滕禹開口,聲音很沉很低:“如果我不先罰他禁足,你覺得父親會對他怎麽樣?”
手下呼吸一滞,忽的似乎明白了什麽,然而滕禹卻沒有再說一句話,走進書房,關上了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