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第 9 章
楚憐生在街道上漫無目的地走着,天邊的太陽很小了,只有一拳大。周圍的雲透着點紅橘的薄光,再遠些就只是一味地白着。
周邊的高樓大廈在夕陽裏準備沉眠,一棟一棟的怪獸乖順地睡着。楚憐生低下頭來,望着腳邊的一塊碎石,踢開。
石頭滾動,驚動了一條被牽引着的小狗,狗的主人對她笑笑,楚憐生回之一笑。
主人拉着小狗走遠了,楚憐生回過頭去望,只見到小白狗搖晃的尾巴。
她收回目光,朝着前路望去,有人在走,有車擁堵,有白光閃爍叫賣的聲音應和。
她望着街對面的水果店,思考自己與櫃臺上擺賣的果子的區別。
蜜桃與梨不會說話,她也像被堵住了喉嚨。
這一瞬間,她希望所有的人類失聲。
站在宇宙的維度上,湮滅。
這帶給她溫暖的錯覺。
楚憐生尋長椅坐下,靠在椅背上,頭仰着,望天。
腦袋空空,思緒飄浮,她什麽都沒想。
楚青晚坐到她身側時,楚憐生眨了下眼:“大哥,你一定是派人跟着我。上次如此,這次也一樣。”
楚青晚沒反駁,另挑了個話題:“你見到楚淡月了,她說了什麽讓你不高興?”
“我沒想她的事,”楚憐生偏頭望楚青晚,“我在想你的事。”
Advertisement
“我?”
“大哥,我好像不怕你了。”楚憐生沉默了會兒,“因為你不願意當親人,我也不想拿你當親人。”
楚憐生抿了下唇:“你是想像父親,不,楚弗先生待他情婦那樣待我麽。”
“說什麽呢,她怎麽配和你相提并論。”楚青晚回答着,“大哥還是在乎你的。”
“你若真心待我好,會選擇送我離開這是非之地。會為了我的未來着想。大哥,你長大了,習慣了騙人也騙我。”
楚青晚默了半晌,夕陽的光搖晃在他臉龐,眉骨鼻梁唇與下巴,舊日雕塑的榮光。
“外面沒什麽好的,你一個人保護不好自己。留在大哥身邊,開開心心什麽也不用想。”
話落,他嘲弄般笑笑,似是自己都不信,索性撕開假面:“且……楚家養你十八年,大哥不過要你償還幾分,憐生,你怎麽知恩不報呢。”
楚憐生吐了口氣,放松了一些。假裝愛意,不如真實的裹挾來得自在。
夕陽暖,昏昏欲睡,楚憐生閉上眼在長椅上睡着了。
夜很快來到。
楚青晚凝視着楚憐生的側臉,瞧着涼風吹亂她幾絲碎發。風勾動着她,也勾動着他。
楚青晚撫上她側頰,将碎發順到耳後。他的手停在耳垂,撥了撥,見楚憐生微蹙起眉,才将手移到她肩膀,讓她整個人靠在了自己身上。
楚憐生醒來的時候,已經回到別墅。
她打開手機一看,淩晨五點。
楚憐生起了床,洗漱完拉開窗簾,屋外的光射進來,還有些灰蒙蒙的,不是徹底的天亮。
她離開房間,往花園走去。傭人還在沉睡,大哥也陷于沉睡,這一小片大陸上,只有她一人清醒。
她清醒地告訴自己,從今天開始,楚弗柳焉楚青晚,都不再是她的親人。
做這個決定沒有想象中難,他們與她的感情實在生疏。
渴望,即使一直渴望,也得不到回應。如今不是他們的女兒了,倒像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回顧以往,這一家子人,除了給錢也不曾給過其它。
些薄的愛意有嗎?媽媽。
淺薄的愛護有嗎?父親。
還有大哥……又是否真的把自己當成妹妹。
這些血緣上的稱呼不會再有了。至于大哥,她會學着喜歡他,以一個女人的身份去喜歡。
不知不覺,天就亮了。楚憐生撫摸着玫瑰花瓣,力度很柔,卻又于霎那間将之折離枝叢。
玫瑰到了她手裏,已經預料到幾天後的枯萎。
楚憐生撥弄着,似乎瞧見了自己的倒影。
“你折花做什麽?”驀然,從花牆圍欄後傳來一道聲音,很好聽的童聲。
楚憐生循着聲音望去,是個小男孩,長得像位小王子,可惜坐在輪椅裏。
“想折就折了,沒有原因。”
“玫瑰不會疼嗎?”
“不會。”楚憐生望着掌中的紅,“你要是心疼,我可以送給你。”
“那你送給我吧。”小男孩擡着頭望楚憐生,“還從來沒有女孩子送我花。”
“或許你該叫我姐姐。”楚憐生走近木制的圍欄,伸出手準備抛給小男孩,“你家大人呢?”
“我偷偷跑出來的,這是我的秘密冒險。姐姐,你要加入我嗎?”
楚憐生一扔,花掉在了小男孩懷裏。小男孩捧起玫瑰花,乖乖巧巧地問她:“繪本裏的王子是要跟公主在一起的,姐姐,你要做我的公主嗎?”
楚憐生笑了下:“我可以做公主的後媽。至于小公主的人選,你可以去學校尋。”
小男孩眨了下眼,長長的睫毛跟着掀合:“我生病了,休學中。姐姐,你很美麗,比繪本裏的公主還漂亮。我喜歡你當我的公主。”
楚憐生搖頭:“你還記得家裏大人的電話嗎?外面很危險。”
小男孩失落地垂下眼睫:“我就住隔壁。沒事,一會兒我自己回去。”
他按了下輪椅扶手的按鈕,輪椅向前,小男孩離楚憐生更近了。
兩人隔着圍欄,小男孩道:“我叫秦郁樓,父姓秦,母姓郁。不過爸爸媽媽都去世了,小叔秦宗泉是我目前的監護人。如果姐姐想當後媽,可以嫁給我叔叔。”
小男孩笑了下:“等我成年後,姐姐再嫁給我就可以。”
他捧着玫瑰花問:“姐姐你的名字是?”
聽他說父母去世,楚憐生心裏的憐惜壓下了其他:“楚憐生,楚歌四起,憐惜生命。”
“不過我不能當你的後媽,也不能嫁給你。小朋友,你該回家了,我送送你吧。”
秦郁樓沒有失落,捧着玫瑰驅使着輪椅移動起來:“姐姐,我要繼續秘密冒險了。再見。”
楚憐生不放心,本準備跟着去,遠遠地見着一人走近拉住了輪椅:“秦郁樓,你真是越來越會鬧騰了。”
被逮到了,秦郁樓也不慌,回過頭來跟楚憐生打招呼道:“看來我的秘密冒險提前結束了,姐姐,再見。”
拉住輪椅的男人似乎這才注意到玫瑰叢中的楚憐生,他點頭致意道:“麻煩您了,楚小姐。我是這孩子的小叔,帶他先回去了。”
楚憐生疑惑男人怎麽知道她姓楚,愣神間男人與小王子已經走遠。
小男孩摸了摸玫瑰花瓣,問:“小叔,你怎麽知道姐姐姓楚?”
“在她的訂婚宴上見過她。”
“見一面就記住了?”
“怎麽,喜歡這個姐姐?”
“嗯,喜歡。”
“小屁孩,”秦宗泉嘆口氣,“下次不要偷跑出來了。”
“我不要這位姐姐結婚。”
秦宗泉推着輪椅,回想起訂婚宴上,多少人的目光落在這位楚小姐身上。他也不能免俗。
誰知事過境遷,變化無常。楚小姐竟不是楚家血脈,被楚家除名,訂婚也不作數。現在看來,似乎是楚家的大兒子楚青晚收留了她。
秦宗泉摸了摸侄子的頭:“這婚确實結不成了。一會兒醫生來幫忙複健,你聽話些,別捉弄他們了。表現好的話……我可以請楚小姐陪你玩。”
小男孩捧着玫瑰花,不作聲,但也沒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