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敢不敢 是野心糾纏的吻
第22章 敢不敢 是野心糾纏的吻
追思會在午夜散場。
內堂裏發生的事, 只有少數貼身的人才知道,棠妹兒看着蔡國千和他的徒弟被人從後門押出去,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裏。
但, 可以肯定的是, 以靳宗建的權勢, 如果不想家醜外揚, 讓一個人閉嘴的方式有很多,進監獄只是最保守的一種。
天氣入秋, 夜晚的風格外森涼,頭頂飛過一道黑影, 夜枭聲讓人頭皮發麻。棠妹兒攏着外套, 快走幾步。
她的車停在工作人員的位置, 那裏比較偏, 是路燈下的暗角。
先是快走, 最後變成小跑,棠妹兒來到車子旁邊, 發現有人已經在等她了。
“棠大狀,你很敢啊,和我大哥一起給老爺子做局,怎麽,這麽想讓我叫你聲小姑姑啊!”黑暗處, 一點猩紅閃爍, 靳佑之叼着煙走到光下。
玄黑色的一身西服原本象征莊重,但此刻,外套被他勾在肩膀上,襯衣袖口卷到肘彎。
這人又變匪徒模樣。
棠妹兒佯裝鎮定,“佑少,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還給我裝傻。”
靳佑之一揚臉,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人,一左一右扣住棠妹兒的手臂,就把她往商務車裏拖。
巨大的扭痛來襲,棠妹兒差點疼出聲,她竭力掙紮着,可半點用也沒用,轉瞬就被塞到車座後排,身體往前一沖,她的頭撞到玻璃上。
她拿手去捂,靳佑之已經跟着上車。
喀拉一聲,車門落鎖。
與猛獸同籠,棠妹兒汗毛都要炸起來。“靳佑之你想做什麽?!”
“是我問你,你想幹什麽。”靳佑之長腿一伸,狹窄空間裏,全是他的壓迫。
“連小姑姑的轉世,你也敢冒充,我大哥倒底給了你多少錢,你們一起做局戲弄老爺子,是不是賺錢不要命了?!”
“我沒有!”棠妹兒矢口否認,“靳生從沒和我計劃過什麽!我什麽都不知道,”
“好,你什麽都不知道。”
“那我問你,蔡國千說的小姑姑的轉世,到底是誰,你知不知道?”
棠妹兒神情微微收斂,就是她眉頭輕皺的模樣,洩露了心事。
靳佑之冷笑一聲,“你也知道蔡國千說的就是你,對不對。”
“局,是誰做的先不提。但放出來的誘餌,是你沒錯吧。”
“如果爺爺真的信了蔡國千的鬼話,你獲得的,将是靳家大小姐的人生。棠妹兒,面對這麽大的誘惑,你作為直接受益人,敢說自己一無所知?”
棠妹兒:“剛才在現場,聽到他描述轉生之人,我也很吃驚,你說我是受益人,我不否認,但為什麽他會選我,這是蔡國千做的事,你應該去問他,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靳佑之忽然撲下來,棠妹兒應激閉眼,還以為這個混蛋要動手打人,哪知他只是撐在上方,附身盯緊棠妹兒。
他在分辨她話中真僞。
棠妹兒靠緊車窗,冰涼的玻璃上洇出一道淺淺的呼吸水印。
她說:“靳佑之,蔡國千的陰謀落空了,我也不是你的小姑姑,你們靳氏的錢我拿不到一分一毫,你應該放心才對,麻煩你不要再糾纏我。”
身上的壓力驟然一松,靳佑之松開手,他罕見地這麽痛快。
棠妹兒心有餘悸,只想趕快逃開,她越過靳佑之去拉車門,卻聽身後男人幽幽出聲。
“靳家的錢早就花不完了,你喜歡多少拿多少,我都不會眨眼,所以,你覺得今天我找你是為了什麽?錢嗎?”
棠妹兒頓住,手指搭在按鈕上,過了好一會兒,她回頭。
打火機清脆的磕了一聲,靳佑之低頭又點了一根煙,車窗落下,灰藍霧散。
他手搭在窗外,“上次你問我,讓小姑姑為情自X的男人後來怎麽樣了,想知道嗎。”
棠妹兒看着他。
“他死了。”
靳佑之吐了一個煙圈,“那個男人家世普通就算了,更可恨的是,他還有未婚妻,小姑姑一直蒙在鼓裏,但爺爺早就查過他的底,怎麽可能讓他們在一起。但那個男人膽大包天,竟然吊着小姑姑不肯分手,小姑姑怪爺爺不通人情,所以在車裏燒炭。”
“不知道她是為了威脅爺爺,還是真的絕望了,反正一條命就這麽沒了。”
棠妹兒:“然後呢?”
“爺爺知道後,一直很平靜,直到小姑姑下葬後,他找到那個男人談了很久,沒人知道他們說了什麽,第二天,男人也燒炭死了。”
陰涼的夜色,無孔不入,棠妹兒覺得自己身體裏的每個細胞都布滿了驚恐。
在這塊名與利的角鬥場上,能活下來的人,沒有真正的無辜。
“棠妹兒,不要卷入靳家的争鬥。”靳佑之眼中有着她看不懂的眸色,“爺爺不是糟老頭,我大哥也不是斯文君子,你夾在他們中間,早晚會被碾得粉碎。”
普通人被平凡碾碎,掌權者被名利碾碎,既然都要人頭破血流,憑什麽說哪個選擇更好?
“佑少一而再的勸我遠離靳家。”棠妹兒被戳中反骨,她反問:“那佑少你在這場鬥争,又充當了什麽角色?”
靳佑之揚了揚嘴角。
他是嫡子,生來高貴,根本不需要下場,因為——
“我是坐收漁翁之利的人。”
——
追思會結束後,棠妹兒連續幾天去光達開會。
他們的拆遷案,因為地理位置比較偏僻,可議價的空間不多,所以棠妹兒派人去談了幾個回合,那塊地很快被拿下了。
事情解決得順利,鄭宏基為表感謝,親自請棠妹兒吃了頓飯。
西餐廳裏,起先大家聊聊股票經濟什麽的,棠妹兒也沒留意,後來,鄭宏基提到靳氏,笑容耐人尋味。
“聽說最近,靳老爺子聯絡了不少大股東,準備彈劾Simon,搞不好靳氏下一屆的CEO就要換成你們二少爺了,棠大狀,這件事你聽說了嗎?”
棠妹兒完全不知情,還以為鄭宏基在套她的話,等到午飯結束,她回到靳氏才發現,事情比鄭宏基說得還嚴重。
靳佑之今天開始對接業務部,而靳斯年已經好幾天沒來上班了。
棠妹兒下午有個面試。
對方名牌大學畢業,做了三年公益律師,方方面面都很很有經驗,做人助理屬于屈才了。
棠妹兒和他交流之後,猶豫了很久。
對方問她,“大狀對我哪裏不滿意嗎?”
棠妹兒回神,說沒有。
“你的條件很好……要不然這樣,你先回去,我考慮好了,叫秘書通知你結果。”
面試的人一臉失望,看着棠妹兒匆匆離開。
棠妹兒返回辦公室,皮包外套車鑰匙,一齊抓在手裏就往外走。
有争鬥,必然有輸贏,靳斯年輸掉這一局,明裏暗裏不知道要賠上多少代價,棠妹兒實在放心不下,想去看看他。
驅車上山頂,來到大門口,靳斯年的管家還記得她,對方禮貌幫忙通傳,最後将棠妹兒帶到影音室門口。
在一層走廊的盡頭,黑色大門緊閉。
棠妹兒在門前站定,握了握拳,先敲門,然後倚身去推。
一束微弱的光線洩露出來,厚重的窗簾,将外界光線隔絕,兩百尺的空間,完全籠罩在昏暗的氛圍裏。
棠妹兒走進去,只見靳斯年靠坐在沙發上,正在品一杯紅酒。
靳斯年注意到她,微微側身讓了一下,“看過嗎,過來一起。”
投影幕上正在播放的是一部英文電影,棠妹兒看過。兩年前它上映的時候,露西和她一起去看的。
是《教父》三部曲中的最後一部。
棠妹兒在靳斯年身旁坐下來,柔軟的雙人沙發很快将兩人同時陷住,似靠近又似擁抱,棠妹兒挨着靳斯年,呼吸間是他身上過熟的酒香,而非失敗者的落寞味。
她輕輕把頭搭在靳斯年肩膀上,即便心裏有許多疑問,卻因他的平靜而不知從何說起。
電影放到男主的女兒被槍殺的場景,一代教父傷心欲絕,棠妹兒望着屏幕裏的人,不由地輕聲問:“靳老當年失去女兒,也是這樣的痛苦嗎?”
“不太清楚,那個時候我才8歲,在外面上寄宿學校,等我回到家時,小姑姑的男朋友都已經出殡了。”
“那你知道那個男人是怎麽死的嗎?”
“佑之已經告訴你了?”
“是,他警告過我了。”
棠妹兒擡起頭,眼中霧氣朦胧,“靳小姐是老爺子的心病,但凡觸動這塊心病的人,比如那個男人,忤逆老爺子的下場,二十幾年前他已經試過了,靳生你為什麽還要——”
她忽地止住。
不論是以情人還是下屬的身份,說出這樣一番話,是否有越界之嫌?
然而靳斯年似乎并不介意。
他傾身将酒杯放在一旁,“我想要的東西,和你想要的東西,本質上并沒有區別,只是我去争的東西,風險更高,難度更大,但也樂趣更多。”
“之前沒問過你意見,也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靳斯年伸手又倒了一杯酒,“現在如果我問你,願不願意跟我一起玩這場游戲,你會怎麽回答?”
淺淺一片粉紅,漾在杯底,靳斯年舉高,送到棠妹兒眼前。
是邀約。
問你敢不敢。
這場游戲,既分輸贏,也定生死。
棠妹兒幾乎沒有猶豫。她拿過酒杯一飲而盡。
靳斯年眸光微閃,“所以,即便我失勢了,你也願意跟着我?”
我願意,是不需要說出來的篤定。
從什麽時候開始的,棠妹兒也想跟人講一次真心。
她環上靳斯年的肩膀,不是讨好,不是懼怕,是第一次主動而熱切的吻上她的心上人。
靳斯年伸出手,按在她的腦後,使人無法閃躲,他側過臉龐,深深地回應。
是野心糾纏的吻。
哪怕此刻的靳斯年,手中權力正在跌落,可棠妹兒還是感受到了無與倫比的掌控力,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麽漫長。兩人終于稍稍分開。
靳斯年指腹碾過她的唇峰,“薄扶林道,衣櫃裏的衣服,你看到了嗎?”
棠妹兒心頭微顫,手上的酒杯滾落在腳邊羊毛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