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身為餌 你把小姑姑指出來,叫我認識認……
第21章 身為餌 你把小姑姑指出來,叫我認識認……
薄扶林道是人盡皆知的富人區, 棠妹兒不敢告訴露西她搬到了那裏,不然要怎麽解釋呢?
做人情婦又不是什麽光宗耀祖的事。
棠妹兒編了個謊,把露西搪塞過去, 挂上電話, 她不得不去看靳斯年臉色。
他都聽到了。
男人靠坐在書桌邊, 修長的雙腿撐在地上, 好整以暇,好像在等她解釋。
堂妹兒尴尬, “之所以那麽說,是因為我不想讓露西知道我跟你……畢竟不是光明正大的關系, 說出去總不太好。”
“上次你管我要間辦公室, 是怕同事們知道, 這次又是朋友, 你很怕被人知道我們的關系?”
“不然, 靳生想讓我公開?”
“我沒有這個想法。只是想聽聽你不公開的理由。”
看吧,靳斯年的問題, 就是字面意思,如果她把這句話理解成“你怎麽不肯公開我”的醋意,那就太可笑了。
棠妹兒還記得,上次和靳斯年不歡而散,就是因為她誤會自己又要被送人, 只是稍稍冷臉, 金主連多看一眼都嫌煩,所以,棠妹兒這次長記性。
不能忤逆,不能怠慢。
她誠實回答:“以靳生的身份地位,身邊有幾個女人根本不算什麽, 但對我來說,情況就不同了,不管是同事還是朋友,如果讓別人知道我們的關系,今後不論我做什麽、多努力,別人只會說,看,那是靳斯年的女人,如果不是靠靳生,她根本做不到。”
大多數靠身體上位的女人,需要堅守的第一原則,就是懂事,其次,就要看人品了。
薄薄的燈光之下,靳斯年去看棠妹兒,她今天穿的是一身白色西服套裝,長褲馬甲配風衣,很利落的妝,但眼底清澈地像一汪水,就算叛逆,也掀不起丁點風浪。
靳斯年平淡地扯了扯唇,“我們的關系确實不必見光,但是,住大屋就住大屋,不用躲躲藏藏,你也說了,工作那麽努力,老板獎你大屋也不奇怪。”
手掌虛握,輕叩兩下桌面,他說,“過來。”
棠妹兒慢慢走過去,在靳斯年面前站定。
他牽她手放在掌中,“你很怕我?”
棠妹兒低着頭,把唇抿得更緊了,“有一點。”
她的視線正好落在自己的右手,男人大掌輕輕合攏,好像被包裹住的不是手,是她的心。
暖意,一擁而上。
靳斯年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是還不夠寵你麽,不知道感恩就算了,反而更怕我,Mia,你的良心呢。”
——
昭明園的山下,有一處禮堂,一半用來做水陸道場,另一半用來招待賓客。
追思會上,64人的菩薩班席地而坐,已經吟誦三天三夜,嗡嗡嗡的聲音,像錐子一樣往腦袋裏鑽。
棠妹兒不理解《地藏經》的高深,只想找個地方躲起來。可惜,賓客絡繹不絕,她必須要在門口站迎。
不止是棠妹兒,鬼神面前,管你是新加坡拿督,還是港府一哥,此刻人人肅穆,無不在靈位前折腰。
在權力之巅的人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不畏生者,只畏死者。
拇指粗的檀香,插滿香案,煙火缭繞中,有種虛無缥缈的莊嚴感。
棠妹兒偶爾望過去,家屬答禮席上,靳斯年和靳佑之并肩而立,兩人氣質樣貌差很遠,唯獨一身黑衣,穿出了同樣的蕭殺之感。
令他們彎腰而拜的,究竟是對逝去親人的緬懷,還是靳姓背後巨大的權勢,棠妹兒也說不清楚。
忙碌一整天,賓客終于散去,此刻比晚飯的時間還要晚一些,老爺子水米未進,靳斯年吩咐棠妹兒去找點吃的。
正好,外堂在放齋飯,香氣飄過來,身着黃袍的僧人們排隊過來取。
原來菩薩也要端靳氏飯碗,棠妹兒有些感嘆。
插到隊伍前頭,她問,“有多餘的飯菜嗎?”
助理一看是棠妹兒,連聲說,有。
素雞、青菜、豆腐,還有一碗米粥,整整齊齊裝入食盒裏,棠妹兒怕菜涼了,快走幾步進了內堂。
保镖為她連開兩道門,內室裏傳出蔡大師和老爺子的對話。
“……大小姐生前,已至富貴之極,命數講究平衡,所以,這一世,她的轉生必然要經歷貧困之苦。”
靳老爺子撚着佛珠,神态不複往日紅潤,他沉默了很久,最後聲音低沉道:“做我靳宗建的女兒不知是她幾世修來的福氣,可她偏偏不惜福,再投胎找別人做父母,就真的比我這個父親強麽。”
“老爺子不要自責,大小姐年紀小,是她遇人不淑,不理解你棒打鴛鴦的苦心。”蔡大師輕輕掐指,“這一世,大小姐年幼失去雙親,作為孤兒已經嘗盡苦頭,現在把她找回來,必然不會再忤逆老爺子你了……”
棠妹兒不敢再靠近,她放輕腳步候在堂下。
靳老爺子又問大師:“說到小女這一世,茫茫人海,要去哪裏才能把她的轉世找回來呢。”
“自然道法,一切皆有跡可循。”蔡大師向老爺子靠近幾步,聲音刻意壓低,“其實,大小姐的轉世已經出現了,她人就在這座禮堂裏。”
這句話,叫人心驚。
不止是門外的助理秘書們,就連靳佑之聽到後,臉色都變了。
他身體微微前傾,嗤笑着問蔡大師,“這可有意思了,小姑姑的轉世就在這裏,那她是誰,你指出來,我也認識認識她老人家。”
“佑之,不可對大師無禮。”
靳宗建出言訓斥,靳佑之不服氣,但也沒再打斷。
棠妹兒去看靳斯年,他坐在白燭牆前,一手撐着下巴,另一只手搭在太師椅的扶手上,一直很平靜。
是置身事外的态度。
蔡大師:“佑少不要心急。聽我慢慢說。”
“大小姐的轉世究竟是誰,并非我說着算,是運數決定的,今天九月十八,是大小姐的忌日,自然也是轉世之人的生日。”
“剛剛已經說過的,轉世之人無父無母,是個孤兒,再加上大小姐過世那天,哀星隕落西北,所以,轉世之人,必須來自西北方……”
棠妹兒渾身冰涼,聽到這裏,她已經知道靳小姐的轉世是誰了。。
這世界沒有鬼神,有的只是叵測人心,沒想到這場追思會暗藏這麽大一個陰謀,而她無知無覺變成了誘餌。
孤兒、貧窮、來自西北方,這是為誰量身打造的設定,簡直令人哭笑不得。
蔡大師:“今日在場所有人,老爺子只要叫人去查他們的履歷,一定可以找到符合條件的人,到時候就可以确定,那位就是大小姐的轉世。”
蔡大師在紅港享有盛譽,無論新貴還是老錢,人人都當他是仙師降世,可以一語斷禍福。聽他說得言辭确鑿,在場所有人,不是你看我,就是我看你,各有表情。
棠妹兒被恐懼籠罩,一直盯着老爺子不敢錯開眼。
昏黃燈下,古董座鐘滴答滴答。
時間臨近午夜,《地藏經》再次開壇,低沉的梵音,像暗渡的兵馬,從四面八方圍過來。
棠妹兒忍不住再次望向靳斯年,他的神情淹沒在陰影下,冷眼旁觀的淡然,讓她産生一分懼意:給年過八旬的老人設這樣一個局,未免太毒辣。
需要花多少錢才能買通佛祖,又需要多少引路金才能把親人帶回陽間?
哪怕靳宗建一生富可敵國,恐怕也不夠零頭吧。
靳宗建起身背手,在堂中踱步,沉默的當下,是他對靳氏這座商業帝國的絕對掌控,只要他一聲令下,連女兒也可以輪回轉世。
“蔡大師。”
蔡大師躬身:“老爺子?”
“我們相識二十幾年,小女過世後,是你陪我度過了那段最黑暗的日子,我一直當你是朋友。”
蔡大師:“我也視老爺子為知己。當年我寂寂無名,是老爺子賞識我,我才有機會跻身上流社會,所以老爺子對我還有知遇之恩。”
“既然你知道我對你有恩,為什麽還要公然耍弄我呢?!”
靳宗建臉色一凜,棠妹兒跟着心髒緊縮,她忙着同情靳宗建,卻忘了他根本不是尋常人,又怎麽會被神棍幾句話給拐走?!
“死者怎麽可能會複生?!你利用我思女心切的弱點,拿江湖騙術來算計我,你倒底是何居心?!”
蔡國千怎肯輕易承認。
“老爺子!大小姐能轉世,是天命不絕,上天給了她第二次機會與你相見,并不是……并不是算計……”
“難道您不想你的女兒的嗎?!難道您不想再見到她嗎?!這都是上天想要成全您的思念之苦啊!”
靳宗建冷冷擡手。
靳佑之早就看他不順眼,抄起手邊一塊經幡,捏着下巴堵進蔡國千嘴裏。“你可真敢說,拿小姑姑做文章,跟我們玩攻心計,你當姓靳的都是傻子嗎?!”
靳宗建翻了一圈袖口,淡淡地說,“蔡國千行騙多年,四處斂財,把他交給警察,從今以後,不要讓我再看到他。”
靳佑之垂手說,“是。”
蔡國千頓時一臉灰敗,他口中嗚咽,好似辯解。
靳宗建一身疲憊往外走,越過蔡國千時,腳步一停。
“這個人,這麽多年,如果不是我百般照拂,他怎麽會有今天,”老爺子在對蔡國千說話,眼尾一挑,視線卻掃向身後的靳斯年。
“人心不足蛇貪象,是你有錯在先,不要怪我不講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