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風水師 不該你知道的事,不要問……
第20章 風水師 不該你知道的事,不要問……
棠妹兒當然不肯認輸。
她年少吃過許多苦, 挨凍受餓都挺過去了,穿高跟鞋行山算什麽。
一級一級青磚,蜿蜒向上。
棠妹兒憋足一口氣爬上山頂, 雖然中途也累得想死, 但随着腳趾漸漸麻木, 痛苦好像也可以忍耐了。
山風拂過山崗, 郁郁蔥蔥的樹蓋,随風簌簌, 現代都市忽然隐匿在身後,這裏寧靜地好像世外桃源。
附近唯一一張長椅, 棠妹兒和靳佑之各自占據一邊, 誰都不說話。
司機過來發水, 他們動作同步, 接過、擰開、灌上一口。
棠妹兒長長地舒了口氣。
靳佑之笑:“這裏不錯吧, 紅港最原始的一片林子,幾十年沒人敢來開發, 只要你嫁入靳家,死後也可以永遠躺在這裏。”
棠妹兒也笑:“我怕生出你這種不肖子孫。等我一咽氣,他就賣房子賣地,到時候連我一把屍骨都賣掉。”
“好吧。”靳佑之胳膊往椅背上一搭,仰頭嘆道, “棠大狀不負盛名, 一張嘴比刀還犀利,我說不過你。”
棠妹兒:“那就少惹我。”
靳佑之翹着二郎腿,歪頭看她的眼神,是上位者看蝼蟻的不屑,以及輕微的不悅。
打一棒子給個甜棗的道理, 棠妹兒不是不懂,一看靳佑之就是吃軟不吃硬的那種人,于是她語氣軟了幾分。
“這是你和我第一次合作,之前的事不提了好不好,大家放下恩怨,通力合作,追思會辦得漂漂亮亮,咱們都好交差,對吧。”
“如果我們一直擰着勁,事情辦砸了,到頭來丢人丢的也是你們靳家的臉。”
“之前的事,我早不跟你計較了,是你一直拿我當殺人犯,處處針對我,你當我喜歡你看你冷臉……”
話說半截,靳佑之忽然頓住,随後大手一揮,“算了,不提了,大人不記小人過。”
“是是是,我是小人,都是我的錯,佑少別記恨我。”
靳佑之笑笑,愛答不理地。
“你人這麽倔,認錯卻快,到底是不是發自真心,不會耍我吧?”
“當然是真心。”
“那我問你個問題,考察你一下,看你說不說真話。”
“你問。”
靳佑之長臂虛搭在棠妹兒身後,他低着頭靠過來,身高差放大了男人占有的姿态。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是纏綿愛侶,蜜裏調油地正在說情話。
可棠妹兒卻聽得一清二楚,靳佑之笑着說出口的是——
“你和我哥是不是已經上過床了?”
荒謬、憤怒、還有難堪,混成一杯烈酒,被靳佑之逼着灌下去,沖勁直奔天靈蓋。
棠妹兒閉了閉眼。
她還以為這個渣滓不長心肝,哄兩句就可以了,沒想到他一肚子壞水,不留神就要作妖。
“靳佑之,我看我們是做不成朋友了。”
“我從來不跟女人做朋友。”靳佑之無辜一笑。
換句話說,他的字典裏,女人只有睡和不睡的區別,沒有朋友這種概念。
棠妹兒聽懂了。
她站起來,連椅子也不坐了,走到另一旁站着等待蔡大師。
靳佑之揚着下巴,看着那道倔強身影,笑容更深了。
別看蔡大師日日幫人看風水,但身體精瘦,走不了幾步就喘,他的徒弟攙扶着他,是最後一波抵達山頂。
靳佑之也不着急,等人休息夠了,開始工作,他過去問大師。
“怎麽樣,看出哪裏有問題了嗎?”
“大問題倒是沒有。”蔡大師捋一把山羊胡,“這處冥塚,當年就是我幫大小姐選的,抱山望水,是安葬女眷上好的位置。二十五年來,這裏風水沒有改變,就是附近多了一些遮擋,恐怕對子孫後代有妨礙。”
“比如說?”
大師一指,“就比如這棵樹,綠蓋散開,你看像不像一把傘,傘同‘散’,取分崩離散的意思,不利家族和睦。所以,這顆樹要砍掉。”
“除此之外呢,你再看南面。”
棠妹兒去看靳佑之,這位少爺明顯不耐煩了。“大師直接說,南面怎麽樣?”
“南面半山腰上有個亭子,亭同‘停’,主時運停擺,不利興旺。所以,那個亭子也要拆了。”
靳佑之抱臂,低頭笑了一下,“大師,如果你說維港不吉利,那我們靳家是不是下一步要動工填海啊。”
蔡大師對靳佑之的譏笑,一點也不惱怒,“佑少,不可不信吶。”
“大小姐過世二十五載,她的轉世肉身已經出現,這次的追思會就是大小姐的接引儀式。如果老爺子想與她父女團聚,就一定要心誠。”
“所謂心誠則靈,道家有雲,心靈清澈則通陰陽,誠意懇切方感萬物——”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靳佑之趕緊叫停,轉過頭,他沖棠妹兒撒氣。“棠大狀聽到沒有,那個亭子要拆掉!”
“是,我會跟園林署打招呼的。”棠妹兒忍着笑,低頭記下來。
靳佑之讀洋書,作風洋派。
這樣的人,對風水一說肯定是嗤之以鼻的,但此刻,他卻被風水大師牽着鼻子走,讓幹嘛幹嘛的吃癟樣,結結實實戳中棠妹兒的笑點。
她徑自暗爽。等爽完了,她對這座墓的主人有點好奇了,什麽人過世二十五年,還能擁有這麽重的份量?
更不可思議的是,死人複活這種事,靳老爺子還真的信?
棠妹兒來到墓碑前,仔仔細細地去端詳照片裏的人——是個女孩子,窄窄的臉盤上,明眸皓齒,正在淺淡微笑。
靳斯年和靳佑之都提過,他們叫她小姑姑,棠妹兒先入為主,以為這位小姑姑應該是豪門貴婦的模樣,哪知道她看起來一塵不染,完全是少女模樣。
時光流逝,墓碑上的照片已經模糊,棠妹兒看着她,這種被生死分隔的對視,讓人心裏忽生一陣難過。
山頂氣候多變,一陣山風吹過,森森冷冷。
棠妹兒攏了攏風衣,被站在身後的靳佑之吓一跳。“你幹嘛!”
靳佑之無奈:“我問你走不走。”
“已經結束了嗎?”
“早都結束了。我讓司機送蔡大師他們回去了。我的車停在山下,我問你跟不跟我一塊走。”
荒郊野嶺的地方,哪有計程車來做生意?
棠妹兒只是倔,不是傻,她跟着靳佑之下山,和他一起返回市區。
路上,兩人難得不鬥嘴,他們把追思會的工作分配了一下。
按照蔡大師說法,男人陽氣盛壓得住,靳佑之負責墓園動土和水陸道場。棠妹兒則管理統籌,負責賓客的迎來送往。
工作說完了,車廂內一陣安靜。
棠妹兒斟酌了一下措辭,還是沒忍住,“靳小姐,我是說,你們的小姑姑,已經去世二十五年了啊。”
靳佑之手搭在方向盤上,瞥她一眼,“你想說什麽。”
“按墓碑上的生辰年月算,靳小姐二十歲就過世了,這麽年輕,人就沒了,是得了什麽急症嗎?”
“我哥叫你來辦追思會,什麽都沒告訴你嗎?”
棠妹兒搖頭,更加疑惑了,“靳小姐到底是怎麽死的?”
一陣沉默。
他轉頭看了棠妹兒一眼,輕聲道:“她是自X的。”
棠妹兒微微一愣。“怎麽會這樣。”
“為情所困,在保時捷裏燒炭,被發現的時候……人已經涼透了。”
“在保時捷裏燒炭……”棠妹兒喃喃重複,有些不敢相信,“她這一世是投胎冠軍,應有盡有,怎麽會想不開呢。”
靳佑之淡淡一笑,“是啊,她是投胎冠軍不知足。換你當這個冠軍,一定學習秦始皇,天天求長生,怎會做傻事。”
棠妹兒抿了抿嘴角。
雖然是嘲諷,但靳佑之說得沒錯,她滿身欲望,貪圖富貴,有這麽好的命運,她享受還來不及,怎麽可能全盤放棄。
為逝者可惜片刻。
棠妹兒忽然想起來,“你說靳小姐為情所困,後來呢,她過世之後,那個男人呢?”
“那個男人?”靳佑之神色一斂,不複往日嬉皮笑臉的模樣。“棠妹兒,能告訴你的我已經告訴你了,不該你知道的事,不要刨根問底,知道了對你沒好處,懂嗎。”
——
棠妹兒讓靳佑之把自己送回公司。
光達的文件還在辦公室,她想晚上帶回家多做一些功課,另外,還有追思會的進度,她也需要和靳斯年彙報一下。
棠妹兒上樓,正好是下班時間,同事們三三兩兩往外走,棠妹兒和他們打過招呼,然後去敲靳斯年的門。
靳斯年很少準時上下班,早來晚走是常态,和那種讓地球圍着他轉的老板不一樣,靳氏內部暗流湧動,派系山頭非常多,想要把它掌控在手裏,需要當家人耗費大量心血。
外面燈火霓虹,彙成一片光海,靳斯年起身踱步到窗邊,寬闊的背影線條流暢而冷峻,拒人千裏。
棠妹兒垂手,止步在辦公桌後,“今天下午我去過昭明園了,蔡大師提了一些風水意見,靳小姐的墓需要整修一下,不過工程量不大,如果進展順利的話,一個禮拜之內可以弄好。”
“追思會當天,大家會去墓園祭拜,所以,時間上你們要安排好,不要耽誤追思會的日程。”
“我明白。”
靳斯年始終沒有轉過身。他極目遠眺的,和他此刻所想的,棠妹兒一無所知,由此生出幾分陌生,讓她忽然不知道要該說什麽了。
他們明明在枕邊抵死纏綿過,可始終無法靠太近。
最後,棠妹兒只能說,“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先回去了。”
靳斯年轉過身,神色平靜地颔首,棠妹兒剛要往外走,她的電話忽然響了。
她看一眼靳斯年,硬着頭皮接通,“露西?怎麽了?”
露西的聲音很焦急,“你問我怎麽了,應該是我問你,你在哪!”
棠妹兒:“我在公司,還沒下班。”
露西:“不是問你這個!我是說你現在住哪裏!剛剛我去你家找你,正好遇見房東盛老板,他說你退租了,真的嗎?!”
棠妹兒支吾:“嗯。昨天我剛退掉房子,因為太忙,忘記告訴你了……”就算沒有忘記,她也不知道怎麽跟露西說。
露西是真的擔心她,“住得好端端的,為什麽突然搬走?是不是盛老板又漲房租了,這種人就會欺負女孩子,算什麽男人,祝他早日破産……”
棠妹兒趕緊說:“你不要罵他了,我是自己搬走的,和盛老板沒關系。”
“那你現在住哪裏啊?!”
“你別急,我有地方住。”用手捂緊電話,棠妹兒往門口走了幾步,低聲說,“公司給我安排了一間……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