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真好命 你好像我阿媽
第4章 真好命 你好像我阿媽。
耗光全部精力,棠妹兒終于從酒會回到出租屋。
身後大鐵門,吱嘎合攏,面對沒開燈的房間,棠妹兒背靠門扇,仰頭長長出了一口氣。
稍緩片刻,她擡手去按電燈,忽然一道人影晃過,棠妹兒心髒一縮,還沒來得及反應,對方已經撲了過來——
“Surprise!”
下一秒,燈光大亮,棠妹兒捂着胸口,瞪大眼看着露西。
“你吓死我了!”
露西哈哈大笑,“你以為家裏進賊啦?!”
“是呀。”棠妹兒有氣無力,一屁股坐進沙發裏,問她,“你怎麽會有我家鑰匙?”
“你呀,每次都把備用鑰匙放在門口花盆裏,不安全的嘛,給你個教訓,下次不要放了。”
棠妹兒:“所以,你今晚來,就是為了給我個教訓的?”
“我當然沒有那麽無聊了!”露西神秘兮兮地跳上沙發,掏出抽出銀行儲蓄薄,“你看!”
棠妹兒看了一眼餘額,沒有太多情緒。
露西不甘心,搖晃她肩膀,“你怎麽不激動,上百萬耶!”
“今天我拿着靳生的支票去銀行,轉眼就兌現了這麽多錢,哇哦,好幾年不工作都可以了,你還不高興?”
“高興。”
露西才不信,“我知道你,攀不上靳生這顆大樹,你不甘心嘛,但人就是這樣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看開一點,在哪裏都能混飯吃,何必去啃最硬的骨頭呢。”
棠妹兒面無表情。
露西見她悶悶不樂的,“笑一個嘛。”
“笑一個笑一個笑一個……”
露西過來蹭,棠妹兒拿手擋掉一顆毛茸茸的頭,“可惜。”
露西一頓,“可惜什麽?”
棠妹兒:“可惜,我已經啃到最硬的骨頭了。”
惡作劇得逞般的笑容,在棠妹兒臉上慢慢綻放,如同她們的前途,在轉折之後,終于開始向上。
“好啊!你在逗我!”
露西開心地尖叫,然後撲在棠妹兒身上。
“我就知道你行的,兩年前我就已經知道了!”
兩人笑着抱成一團。
兩年前,棠妹兒和露西一起畢業,管你讀的是港中文,還是野雞夜校,畢業即失業,兩人肩并肩坐在馬路邊。
棠妹兒說,“将來我做大律師,一定請你做我的師爺。”
露西不怯,高聲說,好。
“你是棠大狀,我就是陳師爺!”
郎朗白日,你以為是發夢,卻不知細小一株野草,也要拼出個樣,當初豪言壯語,從尖沙咀到中環,大嶼山轉一圈,再回到這間小小出租屋,是誰說少女不能有理想?
今晚太快樂,注定有說不完的悄悄話,露西留宿在棠妹兒家。
棠妹兒沖涼出來,露西正在打電話回家報備。
“不回去了……嗯,在她這邊過夜,對呀,明天就可以去靳氏報道了。”
不知對面說了什麽,露西連連說,放心。
“有糖糖在,一切沒問題的。”
露西看了一眼棠妹兒,見她默默擦頭發,無心再講電話,随便敷衍幾句,便趕緊挂了。
收拾完畢,把燈一關,月色清輝,幽亮如水,淌過床尾。
剛剛還高興的兩個女孩子,擠在一張窄床上,忽然沒話聊了。
“剛才,我哥還問起你了……”
露西猶猶豫豫開口,不想棠妹兒先打斷她,“靳生給的那筆錢,你一半,我一半,你的存起來,我那一半,你拿給你哥。”
“為什麽啊!”露西驚訝極了,翻身看着她,“幹嘛給他那麽多錢啊!”
棠妹兒平淡道:“畢竟是他供我讀的書。”
“他也供我讀書了啊!”
“他是你哥,供你讀書有情分在,我和你不一樣,我和他非親非故,怎麽可以占他這麽大的便宜。”
露西搖搖頭,“還他人情也不用了這麽多錢的!”
棠妹兒堅持,“這筆錢不是白給,我有要求的。”
“嗯,你說。”
“首先,你叫他拿錢把外面欠的賬還了,剩下的錢,用來贖回粉檔。那是你家的生意,別看小在夜市賣炒粉,總好過給人家泊車。賭場門前是非多,讓他把工作辭了,以後少招惹權哥那幫人。”
露西拼命點頭,“權哥不是好人,我早和他說過,他不聽,現在換你說,他一定收斂。”
棠妹兒轉過身去,不再說話,過了一會兒,露西從後面抱過來,眼淚燙在棠妹兒肩頭。
“我們兄妹幸好有你,糖糖,你好像我阿媽。”
棠妹兒閉着眼,“我要是你阿媽,就先把你哥腿打折。”
露西破涕為笑。
……
第二天,棠妹兒和露西起了個大早。
兩人化淡妝,穿窄裙,開着賓利去上班,來到靳氏大廈,報上姓名,前臺小姐一路将人送至頂樓。
電梯門一開,面前落地窗正對維港,畫報上的風景,現實裏僅為有錢人私設。
露西興奮,偷偷對棠妹兒說,“想一想,以後每天坐在空中望着海……也太爽了吧!”
棠妹兒沖她一笑。
這時,總裁辦的秘書前來接應,同樣是秘書,秘書與秘書也分三六九等,前臺小姐客客氣氣把人帶到,總裁秘書掀了掀眼皮。
“跟我來。”
棠妹兒和露西輾轉來到小會議室。
□□、身份證明、零零總總一袋材料,秘書點齊,轉身出去準備給棠妹兒辦入職手續。
“等一下,”棠妹兒叫住人,“為什麽只收我的資料,還有她的呢。”
聞言,露西趕緊送上她的文件袋。
秘書沒接,反而問:“這位是?”
“陳芝華,她是我的師爺。”
秘書:“上面交代的名單,只有棠大狀你一個人,沒有這位陳小姐。”
露西慌了,去看棠妹兒。
棠妹兒還算冷靜,“佑少的官司是我和我的師爺一起贏的,要進總裁辦,也應該是我們一起。”
秘書笑了一下,态度卻倨傲。
“抱歉棠大狀,這件事我決定不了,如果你有異議,不如直接去跟老板說。”
棠妹兒站起來。
露西拼命拽棠妹兒的衣角,使勁搖頭。
房間裏,氣氛詭異。
恰好許冠華路過,敞開的玻璃門,藏不住秘密,他走進來。
“什麽雞毛蒜皮都要跟靳生說,你們拿薪水是幹什麽的?!”
秘書一見許冠華,頓時氣焰全無,“許總,剛才——”
許冠華擺擺手,叫人出去做事,換他進來對峙棠妹兒。
“剛才我都聽見了,第一天上班就鬧事,棠大狀這是侍寵生驕了?”
棠妹兒:“士兵上戰場要帶槍,做律師的,帶自己的師爺上班,算過分嗎?”
“不過分,當然不過分。”
許冠華附和着,随即臉色一變,拿手指了指自己和棠妹兒,“但你和我,不是士兵,我們是靳生的槍。”
他又補充了一句,“大家都是工具,是工具,就要擺正自己的身份。”
“你以為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啊,什麽七姑八姨的,都敢往這塞。”
被痛痛快快奚落一回,棠妹兒臉色難看,露西已經快被吓哭。
場面忽冷。
許冠華記起棠妹兒是孤兒,“七姑八姨”有戳人傷疤的嫌疑。
他舔舔唇,以棠妹兒的本事,和那副身材臉蛋,日後萬一被靳生寵幸,那他豈不是一上來把人給得罪了。
想到這裏,許冠華有點後悔,趕緊給自己找臺階下。
“這樣吧,總裁辦肯定不能留人,我跟人事經理說一聲,你的師爺就送到法務部去吧,總歸一個公司的,棠大狀,你看這總行了吧。”
露西已知這是最好安排,猛給棠妹兒使眼色。
棠妹兒臉色如霜,硬是擠出笑容,“謝謝,許總。”
……
正式入職靳氏,已經快半個月了。
棠妹兒越來越清晰地感覺到,“成為靳生的心腹”這一信仰,形式大于意義。
她沒有被重用,甚至,連見一次靳斯年都困難重重。
一來,總裁有專梯出入,不和普通員工擠;二來,靳斯年只開高層會議,棠妹兒接觸不到那個級別。
她不确定靳生是不是已經忘記她這號人了。
但,每天早來晚走,棠妹兒也不是沒有收獲。
就比如,幫她辦入職的秘書,名叫Mandy,牛津畢業,出身優渥,眼高于頂的她,天天往靳生辦公室裏跑,人人都說她在做靳太夢。
再比如,棠妹兒最熟悉的許冠華,別看他穿西裝打領帶,人模人樣,其實他連中學都沒畢業,拿文件找他簽,大字認不全,還要秘書念給他聽。
不需要特意打探,每次路過茶水間,棠妹兒總能聽到新消息,俗話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堂堂靳氏總裁辦也不能免俗。
說來好笑,最怕苦味的棠妹兒,為了聽八卦,竟養成了喝咖啡的習慣。
只有喝咖啡,研磨、沖泡、加奶球還是糖球,一套工序下來,可以最大程度延長在茶水間逗留的時間。
這一日,棠妹兒拌着熱飲,走出茶水間,飽食他人隐私的愉快心情,在看到靳佑之後,登時跌入谷底。
多日不見,那人仍舊一副大爺樣,坐她工位,玩她工牌。
工牌上原本貼了張大頭照,此刻被靳佑之拿在手裏,棠妹兒有種被流氓當面調戲的羞恥感。
她走過去,将工牌一把奪回,“佑少怎麽在這?”
手中一空,靳佑之攤手笑笑,“這是我家公司,這話應該我問你。”
“我是靳氏員工,我在這裏工作。”
“哦,我也來工作。”
棠妹兒咬牙,“看不出來佑少這麽勤奮。”
“沒辦法,生來就擁有靳氏9%的股份,不想來也得來,我猜,你也看不出我是公司位列第三的個人股東吧?”
這個持股份額,與靳斯年相同。
棠妹兒确實沒想到。
靳佑之不學無術,令人憎惡,但更多的,這人好命叫人嫉妒。
棠妹兒對他說,“今日股東大會5分鐘後開始,5201會議室,在直行左轉第一間,佑少請——”
滾。
靳佑之仿佛聽到棠妹兒的心裏話,撫掌大笑。
棠妹兒頭疼,壓低聲音,“周圍人都在看,你能不能離開這裏。”
“我讓你很丢人嗎?”
話雖這麽說,靳佑之還是起身,長身玉立,高出棠妹兒一大截,他系住西服紐扣,彎身問她。
“等我散會,一起吃飯?”
“不。”
棠妹兒幹脆拒絕,不等靳佑之說話,許冠華神色匆忙找過來。
“出事了,李敏琪家人帶着記者,已經把大廈給圍了!”
李敏琪,靳佑之桃色刑案裏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