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你是我的了
第23章 第 23 章 你是我的了
這段日子清語在逸昶堂閑得發慌。偏三爺吩咐過, 她哪兒也不能去只得縮在院子裏。于是冬日裏依然花香滿溢的西跨院便成她近日最喜歡的去處。
西跨院角落置一暖房。院中設有花圃,四周栽種花木。現在年末臘梅或是綻開或是結了花苞,點點淺紅點綴枝丫中煞是好看。
清語百無聊賴的時候就愛在這裏待着, 賞梅嗅花香再觀賞周圍綠植,總是好的。
其他時候沒事就整理整理屋子,不時解下胸前挂着的小鑰匙, 抱着自己的寶石小匣子翻動不停, 一個人獨樂。
伺候她的媽媽們見狀都相視而笑, 并不在意。姑娘那個匣子, 她們四人都知道。馮媽媽分管姑娘的銀錢和釵環首飾,但那個匣子也不用搭理。
匣子貴重, 是姑娘提出要個自己放小銀庫的請求後,三爺特意尋來的。別看它看上去華麗不實, 亮晶晶的周圍鑲嵌了無數寶石,實際上它結實得很,巨大斧頭敲下去都只能砍出極細微的一個痕跡, 連裂縫都不會有。
而那小鑰匙, 是打開它的唯一辦法。
三爺當初曾問姑娘,為何想要這麽一個匣子。
姑娘大大方方說, 放她的私房錢, 攢銀子。然後便當着大家的面, 把她賺來的每個月的五十兩月例擱進去, 又把二夫人送的金镯子也放在裏面, 另還有老夫人和其他人賞賜的各種物件。至于老侯爺給她的那個三爺曾戴過的玉牌,她編了繩每天挂在胸前。除此之外都在匣子了。
裏面的東西并不多,用姑娘的話說,都是她自己辛辛苦苦賺來的辛苦錢。
這也就罷了。
偏姑娘随手就把那些幾萬兩的銀票和田莊鋪子的契書交給媽媽們繼續保管, 自己是絲毫不沾的,說是每天算院子裏的帳已經很費事了,這般大額的東西她沒勁兒再管。
大家都覺得好笑又無奈。
偌大的産業不當回事,自己那一畝三分地倒是着緊得很,把這上百兩的小錢當寶貝。
越崚非也由着她,反正送她的東西有專門的人幫忙管着,掌櫃們都十分得力,按時給她送來銀子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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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她金尊玉貴得長大,月例是她生平難得親手賺到的銀子,小心翼翼也理所當然。
除夕這天,楊媽媽在外面請三奶奶去廳堂的時候,清語正美滋滋點着寶石匣子裏面的東西。看着它們都在,就很愉快。
而後趁着周圍沒旁人的時候,她從懷裏掏出個小鏟子,整體不過比巴掌略長一點,鏟頭很小只兩指寬。
一般用作孩童們鏟沙子玩,她前段時間問花匠要來的,說平日無事自己可以到西跨院除草種花。
共問花匠要了十幾把,她剛才逛西跨院時趁着無人留意悄悄藏了一把。現在随手一擱,剛剛好放在這個小匣子裏。
清語笑彎了眉眼,動作輕巧地合蓋,把匣子重新鎖好。
正當她把匣子放回去後,聽聞董媽媽在外面急切的喊她,就拍拍匣子頂蓋,踱步到外間道了聲進來。
董媽媽便把楊媽媽在院門口的話原封不動的說了出來。
清語愣住。
未來三奶奶?誰?
她還沒反應過來,四位媽媽已經齊齊忙碌起來。
四人原本都是在魯國公府做事的,眼界見識與尋常仆婦不同,聽聞後立刻安排給姑娘穿上了得體的衣裳。
因姑娘都是不鮮亮的衣裳,且這些天堅持不施粉黛,首飾也都以珍珠和藍寶石之類為主避開紅色,她們隐約有所察覺,在這些裏面挑了淺淡的碧藍色襖衫,配了碧玺耳墜和發飾,覺得差不多了方才送姑娘出院子。
從逸昶堂到廳堂的路上,清語腦袋都還是懵的。
明明她們說的每一個字她都認識,怎麽合在一起反而不認得了。
楊媽媽低眉順目地跟在旁側,大致說了公公宣旨的內容,又把前來的公公身份快速告訴了未來三奶奶,這便沒了話。
楊媽媽自诩是個伶俐能接話的,如今面對着驟然而來的此等變故,身邊又是忽然間麻雀飛上枝頭變鳳凰的未來三奶奶,即便再如何伶俐了幾十年,她都覺得自個兒喉頭哽住,半個多餘的字都說不出了。
清語覺得自己清醒又茫然。
只不過在逸昶堂待了一段時間,怎的天地好像變了個樣。她腳下微頓了頓,想到三爺就在目的地,索性加快了步子去見他。
她堅信,等見到三爺,所有事情變會一目了然。
接下來一行人都沉默而走。
來到廳堂院落,清語剛進院門就望見了多名穿着內廷服侍的宮人,和許多禦前帶刀侍衛。從侍衛官服來看,正是三爺手下的護銮衛。
清語這才心裏多了些底,略平複了下心情,疾步上前。
有十一二歲的小太監撩開門簾。
清語邁步而入。
她的身影乍一出現在屋內,越崚非便大跨着步子過去拉過她的手,把她纖細的指尖在他寬大掌心裏攥了攥,溫聲低語:
“賀世子已然查出你是他表妹程知瑜,把你的戶籍文書一并呈到了皇上跟前。因我說要娶你,陛下特賜婚你我,說是保媒。”
清語十分愕然。
誰家是能請得動皇上當媒人的?三爺居然做到了。
那這樁婚……
究竟怎麽回事?
四目相對。一路過來凍得冰涼的指尖,在他溫熱的掌心漸漸回暖。她的思緒也漸漸從震驚到遍體生涼的地步,開始迅速飛轉起來。
三爺總不會害她的。
這個賀世子表妹的身份應當就是他之前所說,為她尋個合适的戶籍身份。只婚事不知是怎麽而來。
想必三爺有他不得不如此做的理由。
清語深吸口氣,強壓下由于不知前因而亂跳的心,讓自己顯得輕松自然,笑着過去寒暄。
今天除夕,趙福身為掌印大太監忙得不可開交脫不開身,前來宣旨的是秉筆太監劉順。
劉順本也忙碌,可趙三爺的婚事宣旨怎能大意?趙福索性攬過了劉順的事務,讓他能前來宣旨。這才得以抽空來趟。
劉順向未來三奶奶問了好,把宮中主子們的賞賜給了她。
清語款款行禮,謝過皇上、皇後娘娘和太子、太子妃。
劉順抛下了侯府諸人,含笑望向她,半晌後笑道:“不愧是程大學士家的姑娘,一瞧就知書達理得很,怎可能是尋常丫鬟呢。看這漂亮的,跟程家人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咱家到時候回禀,主子們聽說一定高興。”
又稍微壓低了點聲音,用旁人都聽得見的音量說道:“太子妃特意把咱家叫到一旁,說三奶奶年紀小恐不懂宮中禮儀,三爺又是不知道憐香惜玉的怕忘記和三奶奶說,讓咱家一定提醒三奶奶,明兒要進宮謝恩的。若三爺出門忘記了此事,三奶奶自個兒前去也使得,太子妃定會派人随行服侍您的。”
這便是東宮對未來三奶奶極大的照顧和憐愛了。
清語忙又謝過太子妃和劉公公。
越崚非與劉順道:“太子妃這對我也太不放心了。此等大事我怎會忘記。”
劉順就大大的嘆了口氣,“莫說太子妃了,就是太子殿下也不甚放心,跟着叮囑好些話呢。”
侯府衆人就跟着在旁陪以微笑。
他們也只有微笑的份了。
不過,不得不承認,劉公公方才那些話說得沒錯,小俞……如今的程知瑜舉止端莊大方得體,莫說尋常人家的嫡出小姐了,就是官宦世家的貴女們都不見得有她這般的風姿做派。
潘氏覺得疑惑,忍不住上下打量這姑娘。
她覺得以前的小俞雖漂亮卻低眉順目的就是個丫鬟做派。
如今的程知瑜明明還是同一個人,卻驟然變了個樣,俨然拭去了塵灰的明珠,驟然間熠熠生輝。
怎可能出現這種狀況。總不能是以前她瞎了眼沒看清吧?
這時,越老夫人已然笑道:“謝公公誇贊和相助,煩請公公代老身向宮中各位主子問安。知瑜我第一次見就覺得乖巧懂事,先前還暗道這孩子怎看着和旁個丫鬟不同,現如今才知道緣由所在。”
這般就直接定下了從“小俞”到“知瑜”的稱呼轉變。
世子越德康從剛才帶人把暈倒的老侯爺送去休息,就沒再回來,想必是服侍在暈厥的父親身邊了。
二夫人邵氏自打聽到聖旨後就猶如在夢中,此刻她望向知瑜,忍不住喃喃:“怎麽就成了程家姑娘呢。”
由于采靈之前的透露消息,她已經大概猜出那天的大致脈絡。
可是這樣一來就不是之前考慮過的,小俞會給三爺做妾室的想法了,搖身一變成了賜婚的嫡妻,對待起來就得更客氣幾分。
她開始暗自琢磨之前有無對這孩子怠慢的地方。
邵氏并未把采靈的事情告知其他人,只道是這丫鬟在侯府不慣,又家中人缺不了采靈的伺候,把她送回了邵家。
侯府後宅的諸位主子這段時間焦頭爛額,沒誰留意到采靈離開的細則和緣由,随意應付邵氏那幾句算完。
正因如此,二老爺越德庚也并不知那日在春溪園後罩房旁的小院子發生了什麽。
對于越崚非要娶程知瑜這件事,越德庚倒是沒甚所謂。
老三那個不成器的家夥,合該配個從小下落不明又丫鬟出身的妻子。若真找個自小金尊玉貴養大的世家嫡女,就憑老三那冷淡涼薄的性子,怎對得起人好女兒的娘家。
且老三這麽多年口口聲聲說不要娶妻,忽而又娶妻,明顯是個說話不算數又性子陰晴不定的,想一出是一出,沒個定性。
越德庚掃了眼高大俊美的兒子,冷哼一聲退後數步,恨不得和這混賬小子離得越遠越好。
無意間瞥見大爺越辰樸和二爺越辰杉就在旁邊,越德庚索性和這倆侄兒閑聊起了今日晚宴上吃什麽。
大奶奶方氏是真喜歡小俞,覺得是個實誠又貼心的姑娘。
在旁稍等片刻,等知瑜旁邊沒有人在湊過去說話了,方氏扶着後腰挺着大肚子走到她身旁,開心地說:“往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程知瑜便成了她的三弟妹。
雖隔了房,卻也是親三弟妹。
清語正望着三爺方向,聽見聲音後側過身來。
她很喜歡大奶奶,看着方氏挺着大肚子不容易,忙從旁拿了錦杌,扶着方氏坐下,輕聲問:“您怎的這般過來了?月份大了,接旨這種需要行禮的事情能避便避着。”
此語實實在在是掏心窩子的話。
方氏越發喜歡知瑜,拉着她的手小聲說:“當時沒過來,大爺也說我莫要跟着行禮,讓我在屋子裏多坐了半個時辰才來的。剛才見了宮裏來的公公後道罪過,我說的是孩子鬧騰剛才身子不适一直起不來,公公也沒怪罪。”
清語高興地說那就好,倆人對視一眼,都偷偷的笑。
不多會兒,越崚非送公公出院子,命人把公公送出府,又和老夫人說先把清語送回逸昶堂。
沒人敢在這個陛下賜婚的高興檔口提起老侯爺的氣昏過去。大家都知道小兩口有話要說,再者,沒人敢攔三爺,老夫人自然含笑答應。
小夫妻倆走後,潘氏悠悠然嘆了口氣:“這丫頭的命——”
還真好!
這邊的動靜早已驚動了全府上下。很快的,所有人都知道皇上給三爺和賀家表小姐賜婚的事情。
潘雪凝初初聽到消息還沒有太大的反應。
直到她知曉,那所謂的賀家表小姐正是原來的丫鬟小俞時,憤怒上頭當即摔碎了屋裏頭所有茶盞。
憑什麽那樣的野丫頭能嫁三爺?而她卻不行!
潘雪凝急急喘着粗氣,思量着對策。
不能再拖下去了。三爺想要成親,必然前頭的二爺得先于他。這樣以來,二爺的婚事會盡快定下來。
她必須在今晚見到二爺。
潘雪凝匆忙想着對策,突然心生一計,哎呀叫了一聲癱倒在地,發出響亮的咕咚一聲。
今日除夕事忙,外面只有一個婆子守着。她聽聞這個動靜暗道不好,生怕表小姐是傷口發作疼痛暈倒,不敢大意,急忙推門進來瞧瞧。
結果剛踏進門檻,後頸處突然劇痛。婆子來不及回頭看一眼手持花瓶的表小姐就暈了過去。
夕陽西下暖色陽光灑滿大地。
越崚非和清語緩步走在回去的街道,兩人并行誰都沒有先開口。直到進入逸昶堂的院門了,清語方才發問:“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聽語氣,并沒有太多欣喜,反而聲音有些發冷。
越崚非駐足含笑,“想知道什麽。”
“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清語側頭避開他的視線淡淡道。
她早已察覺那天的事情不簡單。
只他不肯說,她就沒多問。
如今他連賜婚的招式都用出來了,只為幫她……聯想到楊媽媽衆人的叫嚣之詞,可見那件事是相當嚴重的。而且,很可能關乎她的名聲和婚事。
“三爺其實不必如此。”清語明白了他這段時間整日不着家的緣由,“你本可輕松自在擇一門好親事,無需為了我而走這一步的絕棋。大不了把我送出京城,天高皇帝遠的,那些人也傷不到我。”
她說的是真的。
但凡給她的安身立命之所,她就能繼續好好活下去。
而她相信,三爺就算是把她送出京城,也會妥善給她個能繼續活着的地方。
清語正這般思量着,突然間腦袋一沉感受到暖意。卻是他的大手輕輕覆了過來。
“瞎想什麽呢。”越崚非溫聲說着,語帶笑意,似是在喟嘆又似是在無奈,“什麽叫絕棋?又不到絕境。我只不過覺得這樣最好,所以去做。”
“可是——”清語想說自己終究是誤了他的大好婚事。
越崚非伸手輕輕攬着她的肩,讓她靠在自己懷裏。
“沒有可是。”他說,“現在你是我的了,往後我能更妥帖地護着你。這就是最好的選擇,我很高興,沒甚需要遺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