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喜悅
第22章 第 22 章 喜悅
車夫是逸昶堂的侍衛, 被老侯爺攔住了去路也不敢随意亂動,回頭低聲請示三爺。
越崚非輕聲囑咐了他一句,掀開車簾, 揚聲道:“不知祖父有何指教?我趕着和文澤同去宮中,若祖父沒甚要事,大可以我回來再行商議。”
常寧侯本就心頭憋着火氣, 現看這孩子風輕雲淡的一副模樣, 頓時氣得七竅生煙。顧不得這孩子的手下在場, 當即呵斥道:
“再行商議?恐怕你回來就不肯進我的屋了!平日裏找不到你人, 還進不得你的院子,喚你也不肯來見。想好生說讓那小俞正兒八經給你做個妾室的事, 都尋不到機會。你說你……白費了我和你祖母一片心意!”
說到此,老侯爺猶不解恨。這些天聽自家老妻日日抱怨, 也是窩了一肚子火,又道:“那小俞也是個不懂事的。往常我們待她不薄,她什麽身份, 竟還三番五次的不肯出院子來見!都是你, 平日裏慣着寵着的,竟是慣出了她的脾氣!”
越崚非莞爾, “那不怪她, 是我不準他們放她出去的。”
“就算她出不來, 隔着人應一聲總行吧?哦, 我們打算給她簡單辦個進門的禮儀, 讓她能正兒八經進你院子為妾,怎麽,她應聲的時間都沒?”
越崚非緩緩垂下目光,面上笑意淡了幾分, “照您的意思,讓她做妾還是擡舉她了?”
常寧侯冷冷一哼,“不然呢。”
“我要娶她。”越崚非說到這個,忽而一笑冰雪消融,“以妻禮明媒正娶。”
常寧侯有那麽片刻的功夫沒反應過來,待到想明白,揚起手中鞭子就朝他抽了過去,“混賬東西!”
越崚非迅速縮回車內放下車簾。
長鞭抽在了車壁延伸到車窗邊緣刻下深深印痕。
越崚非于內凝視那邊緣痕跡須臾,淡聲道:“走吧。”
車夫應聲後車子緩緩駛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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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寧侯還欲再攔,已有二十多個騎兵迅速而出,半數攔在了他的馬前半數護衛車旁。
老侯爺大怒,虎目圓睜鞭指車身,“你莫要作那妄想之事!我絕不可能讓個丫鬟當侯府嫡妻!你若肆意而為,且我看我怎麽收拾你!”
越崚非便笑,順手拿出個卷宗慢慢看着,朗聲道:“我既是敢說要娶她,便是一定能夠做到,你們想阻撓卻也不可能。”
他極淡的輕舒口氣,似在低語又似嘆息,“您老怎麽就沒想明白呢。”
車子快速前進,騎兵策馬随行。
待到距離皇宮不過六七裏地,有停在路邊的另一輛車子引起了車夫注意。那車旁那立着個俊美兒郎,年紀與自家三爺相仿,差不過一兩歲。
“爺。”車夫低聲道:“魯國公世子——”
話還沒說完,賀安彥已經花蝴蝶一樣撲了過來,手中揚着一把文書,“越老三你可算舍得過來了!我等你好久!”
車夫急急勒馬停車。
車窗簾子被人從外頭掀開。
凜冽冬風灌入,陽光透窗而來。越崚非目光凝在卷宗上,眼神都懶得給窗口那人一個,淡淡道:“自己進來。”
賀安彥哼了聲鑽進車中。
馬車繼續向裏行駛,經過宮門時守衛見是越大人的車馬,含笑迎了進去。宮內亦是洋溢着新年的氣息,到處高高挂着漂亮宮燈,就連守衛和宮人們,也都換上了色彩鮮豔的新衣。
故而越三爺這樣穿着藏青色錦袍的就顯得格外紮眼。
青蓮外衫的賀安彥車內坐定後,咦了聲,嬉笑道:“大喜的日子也不穿喜慶點。我還想着你來個殷紅袍子,绛紫大氅,再穿海棠紅錦靴,那才叫應景。”
越崚非換個卷宗繼續仔細看,“說重點。”
啪地厚厚一摞文書擱在他眼前蓋住了卷宗。
賀安彥指着那疊東西道:“我這表妹兒時落水走失,全家上下尋她數年。前些天我的人好不容易順藤摸瓜探到消息,說她被人牙子擄來京城,心急火燎到處找,這才聽聞是被你越三爺救了。我好不容易讓人調出表妹戶籍文書,把她的一切事項都辦理妥當,結果聽說你居然要娶她。我不樂意,表妹這才剛剛找回來,哪能嫁人呢?”
越崚非把底下卷宗抽出擱在旁邊小櫃中,拿起文書細看。
賀安彥又道:“恰好今日你我都要進宮面聖,我要在聖上跟前讨個公道。自家表妹,再怎麽說也得留家裏一段時間,由我家和程家給她找門好親事。哪能你越三說要娶就娶的?到時你就賣慘。”
越崚非橫了他一眼。
“陛下和皇後娘娘肯定心疼你。”賀安彥搖頭晃腦,覺得自己這本折子戲想得極好,愈發得意,“再加上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在旁助攻,你這賜婚聖旨怎麽都能順利拿下。”
越崚非細看文書片刻,發現一應十分妥當,這才點了頭。順手掏出幾張契紙,塞到賀安彥懷裏,
“這是閩地幾塊上好田地。”
賀安彥明白這是給他和賀家程家的謝禮,大驚小怪地說:“這還用客氣?能攀上你越三這個親戚,我們兩家高興還來不及呢。”
越崚非斜睨過來。
賀安彥摸摸鼻子不吭聲,老實了。
“給你的自然不會有甚牽連。若真不想拿,或者賀家拿了覺得麻煩,可以給你姐姐。”越崚非思忖道:“她的年紀也該嫁人了,都不見動靜。當做給她的添妝,随着她的出嫁,這些地也離開了賀家,你就不必憂心有所牽扯了。”
越崚非的産業,起初半數是娘親留下半數是皇家所賜。
随着他十一二歲開始親手接管,這些産業的價值不值翻了多少番。
但,其中一些到底和皇家有所牽扯。魯國公府身為常年鎮守閩地的水師大将,時刻注意避嫌,自不敢接他的東西。
不過有了越崚非的親口保證,賀安彥明白他辦事一向可靠,這些肯定是他自己後來花錢買下的,與皇家并無任何關系,這才笑嘻嘻收了,“那我代我姐姐謝謝你啊。”
後想到自家嫡姐,又有了愁容,“唉,天知道她什麽時候能出嫁呢。”
“我記得你提過她的親事有着落了,早些年的事了。”越崚非把文書再仔細看一遍,認真記下關于她身份的所有細則,“怎的還發愁。莫不是生出岔子?”
賀安彥的姐姐自小在閩地長大,跟在魯國公府的男丁們習武,騎射樣樣精通。
早些年賀安彥提過他姐姐定親的事,自始至終都沒說過他姐姐定親的是哪一家。越崚非見狀只過了耳并未深究,如今聽話語不對,這才多問一句。
賀安彥低頭半晌,喟嘆不已,“她未婚夫遇難亡故。她說什麽都不肯另嫁……再說吧。”
聽上去兩人感情不錯,那樣一方亡故确實另一方是難以解脫的。越崚非擡眸,拍拍好友的肩膀以示寬慰,多餘的話也不便多講。
除夕的一天都緊湊熱鬧。
晌午後,潘氏吩咐人開始準備年夜飯。雖然逸昶堂的那位頤指氣使的主子估計只來走個過場,若心情不好了甚至連個過場都沒,但她依然安排人去問了聲,三爺晚上來不來吃年夜飯。
三爺入宮還沒回來,
陸源一早得了三爺吩咐,主動出院子見了潘氏派來的人,言道三爺晚上定會出席家中晚宴,勞煩世子夫人幫忙安排。
前來問話的郭媽媽聽後驚疑不定,吓得連回去的腳步都加快了數倍,趕緊把這消息告訴夫人。
潘氏驚得打翻了手裏茶盞,暗道這活閻王不知哪裏來的突然興致,竟然提前就打好主意參加了。
到底是自家名正言順的小叔子,而且公爹待他一向不錯。潘氏不情不願地點了頭,讓人安排好今日三爺的座次。
剛把這事吩咐下去,忽而丫鬟匆匆來禀,說宮裏來人了,有聖旨宣讀。
潘氏本沒在意。
畢竟是禦前得臉的人家,侯爺當年戰功赫赫,三爺如今殿前紅人天子近臣,沒事接個旨挺正常的。
于是讓人伺候着換上了接旨的宮裝,忙不疊地趕往地點,與府裏其他主子們一同迎接聖旨。
待到公公铿然讀完。
潘氏全身僵直一時間都沒回過神來,只道是今兒天太冷聽錯了。
莫說她,就連常寧侯和越老夫人,與府裏其他衆人,都也以為自己是聽錯。
這怎麽可能!
小俞不就是個人牙子拐賣的平常小丫鬟嗎。
怎麽突然就搖身一變,成了程大學士家的親戚?
偏這事兒還在皇上跟前過了話的,皇上和皇後娘娘、太子和太子妃都已知道。且皇上下了聖旨……
賜、賜婚?
老三不是一直不肯成親麽,怎的突然變卦想要成親了!而且還是和一個空有相貌好皮囊的小丫鬟?
不對,她現在已經不是小丫鬟了,而是程大學士家的旁支嫡女。
所有人都在短時間內無法接受如此大的信息量,腦袋嗡嗡作響,連與公公客氣一番的作為都忘記。只有越三爺一人猶還自然,正氣定神閑地和公公閑聊着。
旁人也就罷了,震驚駭然皆有,只是半晌回不過神,還不至于有大礙。
而常寧侯想到了今早與老三的一番馬上車內的對話,記起那熊孩子大放厥詞說甚要娶她就一定能娶得的話,怒得一口氣沒緩上來,暈了過去。
接旨是在侯府廳堂內舉行的。
清語作為逸昶堂一個被拘在院子裏不能出來的小丫鬟,自然沒有資格跟着過去接旨,屬于旁人回避的行列。
而三爺去接旨後要短暫招待宣旨的公公們,另還有打賞、陪着說會話。故而沒能立刻回來。
因此,當楊媽媽出現在逸昶堂外,神色複雜地和門口侍衛說,宮裏的公公想見一見未來三奶奶,說是宮裏皇後娘娘與太子妃有賞賜給三奶奶時。
清語甚至都沒反應過來,那話裏的三奶奶指的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