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只添不減
第11章 第 11 章 只添不減
清語不想三爺為她的小事而煩心,低頭說了句:“沒有哪裏不适,謝謝三爺為我準備的院子。”便轉去東跨院看新屋子的情形。
越崚非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去到書房處理卷宗。提筆寫了幾個字,覺得案子糾纏不清實在惱人,随手丢在旁邊,大跨着步子去了東跨院。
院中人沒料到三爺會提前歸來,工匠忙碌得不敢停歇,打算日落時再收工。
清語不想耽誤他們做事,正坐在院中石凳靜看。冷不防的,有力大手忽的伸出,拽她手臂将她拉起。
下一瞬越崚非氣惱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這種時候,那麽涼的地方你也敢坐?我讓人好好養着你的身子,你就這樣糟蹋的?”
清語被吓了一跳,有些局促地擡頭去看高大少年,發現他一身官袍戾氣四溢,竟是比成年男子更威嚴數倍。
胳膊上傳來痛感。她下意識喊了聲:“疼。”
只輕輕一個字,越崚非卻倏地松開手。
他也不知道自己這股子怒火哪裏來的,忽然有些生氣就脫口而出。如今看到她濕漉漉的眼眸,那股子無名火頓時消失無蹤。
他攥了攥五指,看一眼屋內狀似無意地問:“要不我給你敷藥?”明明放輕了力道,哪知還不夠。
這丫頭太嬌氣,得更輕才行。
“不疼了。”清語說着,低頭絞手指,半晌沒聽到三爺再有吩咐,于是小心翼翼擡頭朝他偏過去,偷偷看他。
越崚非餘光瞄見,被氣笑,“怎麽?終于舍得理我了?”
清語明忙道沒有,怎敢不理會三爺。如此這般。
越崚非一聽這客套話就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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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她雖本性活潑,自遭大難後已然變了性子。對于別人的事情可以侃侃而談,比如上次二夫人給镯子。但是對于她自己和簡家的事情,她習慣了保持緘默,悶葫蘆似的不問就不說。
雖越崚非寡言,可他不喜與她這樣生分了,只能主動問:“先前為什麽不開心。”
終究是沒按捺住沖動,擡指在她已經長了些的短發上揪幾下。
清語想捂住腦袋,手伸一半又垂下:“沒有不開心。”
越崚非覺得她言不由衷,一撩衣袍下擺在石凳落了座。
清語拉他袖子:“真的涼,你別坐。”
“你都坐得,我為何不可。”越崚非不僅不聽,還讓人端了杯已經涼了的茶過來,氣定神閑喝着。
清語不知他鬧什麽脾氣,看勸不住就拉他衣袖的手略用了點力,“三爺,要不去屋裏坐坐?”
越崚非低頭看着她白皙手指尖端的淺淡粉色,再問了遍:“剛才為何不開心。”
“真沒有不開心。”清語搖頭說:“就是覺得自己沒什麽可做的差事了,有些失落而已。要不三爺還是讓我去針線上吧,我針上功夫一般能幫忙裁剪布料,若覺我做得不好,還可以打下手做點雜活。”
越崚非突然想起她初來的時候,追着陸源要差事。
恍然間明白過來,自己想要她順遂快樂即可,她卻在這裏找不到存在的必要性。這裏事事都不需要她,讓她沒有歸屬感。
便遣了人叫陸源去書房候着。
送了清語回廂房裏待着避寒,越崚非怕她擔心,憋了許久最終還是解釋:“我不畏寒,坐石凳喝涼茶其實都無妨。你是女子,如今又——”
他頓了頓,臉頰微紅,忙把視線撇向旁邊,淡淡道:“你還是當心些。”
即便他身邊沒有女子,可查閱卷宗無數,遇到的案子千奇百怪,相關的知識多少還是知道點的。
看房內微涼,因她先前不在這兒沒有生炭盆,越崚非使人備了手爐塞給她,盯着小厮們放好兩個取暖炭盆方才去了書房。
陸源已恭候多時。
越崚非在廊庑下吩咐人在卧房外間提早放上炭盆暖着屋子,這才喚了陸源進屋。他不知院中具體有哪些差事,特吩咐陸源給清語安排點力所能及又不太費體力的活計。
“她的差事最好是日日都可做的,但某幾日不做也不礙事。”越崚非斟酌道:“不要太低賤,最好是得了這差事後,院中仆從都能聽她差遣。”
起初考慮過讓她做個院中女管事,又怕累着她,故而把這主意棄了。
陸源彎腰思索良久,“不如,讓小俞姑娘來統管逸昶堂的賬務。”
“管賬?”越崚非有些遲疑,“會不會太繁瑣勞累。我先問問她會不會算賬。”
陸源直起身子笑道:“就算不會算賬有甚問題?我來教她。小俞姑娘如此聰穎,一天學不會,一個月也可以。即便一個月還不行,一年總能會的。待她上手,有她統管着三爺家中賬務,我便可以只管着三爺外面的賬務了,到時我倆分工,彼此都更輕松。”
見三爺依然猶豫,就又道:“管賬的話,院中人的月例都捏在姑娘手裏,沒誰敢不高看一眼的。賬務要日日查也可,想一月一瞧也行。年紀輕輕就能管爺您的院中賬務,便是到內宅也能橫着走的。除非——”
越崚非擡眸瞥來。
陸源趕緊躬身,頭壓得很低,“除非三爺不放心讓姑娘管您院中事。”
畢竟他說得苦哈哈的,實際上三爺院子裏賬房先生好幾位。他只負責統管就好,并不需要挨個計算那些細碎的東西。
他知曉自個兒有些誇大,三爺自然也知道。
要不要計較他話語中的缺漏,單看三爺對小俞姑娘的情分如何了。
陸源咽了咽口水。
許久後。
“那倒沒甚不放心的。”越崚非緩緩道:“就讓她管院內賬務。”
她是簡家女兒,往後嫁人定得尋一戶好人家,必是要做當家主母的。提前學學管家理財也好。
想到她提起沒差事可做的忐忑模樣,越崚非心中暗忖,把即将出門的陸源又叫了回來,“你可知送女孩子禮物,什麽比較好?”
陸源哽住。他活了三十多年,未曾娶妻,這哪知道,試着确認:“爺可是打算送小俞的?”
越崚非随口應了聲。
陸源想到小俞腰酸背痛小臉煞白時不時扶一下後腰的模樣,便道:“她沒有銀錢鋪子傍身,自然送些貴重的物件比較好。”左右主子不差錢,“越貴越好。”
越崚非沉吟片刻,“那數量如何。”不知此等阿堵物會不會讓她惱怒?畢竟出身清流人家,恐她不喜金銀珠寶。
“自然不怕多,越多越好。”
陸源一臉平靜老神在在,“小俞姑娘淡泊名利不在乎金銀珠寶,任勞任怨從不主動要求什麽。這樣的姑娘着實難得。既然難得,便多送為佳,少了反而襯不起她這般的氣度。何況女孩子若沒銀錢傍身的話,是個人都能欺負到頭上,處境更為艱難。不然為何嫁女時都要多給嫁妝。”
越崚非心裏有了底,想她沒差事時心中難安也因沒東西傍身的緣故,便對陸源如此這般吩咐一番。
逸昶堂修葺東跨院的事并未遮着瞞着。
侯府有匠人進進出出,門房人自然得了消息,通禀給主持中饋的世子夫人。這事很快傳到內宅。
等潘雪凝知道的時候已經是吃過晚膳後。
她現下臉頰已經好全,每日都恭敬給姑母請安。不知是不是錯覺,姑母待她不如往日親近。
即便她一再明言那時候沖撞三爺是為了姑母,畢竟後宅是姑母的地方,三爺那般實在是過了,故而沒忍住起了沖突。
姑母一字一句都聽着,待她依舊溫和,卻不再事事噓寒問暖。原本還讓二爺時不時來看她,現在已經七八日沒見到。
旁敲側擊探姑母口風,和二爺親事還否作準,姑母模棱兩可的不表态。
眼看如今已經過了冬至。
潘雪凝見親事毫無進展,思量着要不索性委屈自己嫁給二爺算了。雖他胸無大志也沒甚突出本事,好歹能保她富足,比潘家要闊綽得多。畢竟侯府嫡子,再差也差不到哪去。
可實在不甘。
三爺那邊需得再見見才好,即便不能為自己辯解,也得讓三爺知道所謂丫鬟不過是個下等人,再漂亮也只是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
有了繡花枕頭對比着不好,她這般蘭心蕙質的便得了機會。
無奈姑母看得她太緊,她連見三爺前會一會那丫鬟的時機都沒有。
正惆悵時,潔玉讓人撤下碗碟後給她倒茶時說到東跨院修葺之事,順口提了一嘴,老夫人和夫人說,明日要叫三爺院裏的小丫鬟到內宅問話,正是上次那叫小俞的。
潘雪凝坐在錦杌下意識地仰頭去看潔玉,頭上傳來鈍疼。原是潔珠正梳着發沒曾想潘雪凝忽然動了,梳子揪到頭發。
潘雪凝氣惱地把梳子擲地上,猶不解恨踩了幾腳,“怎麽做事的?毛毛躁躁。”
潔珠自從挨打,回來伺候就變得沉默寡言,做事也不如以前伶俐爽快了,畏畏縮縮惹人煩。現被斥責,她噗通跪下連個求饒的話都沒說,硬等着挨打挨罵的架勢。
她的杖傷還沒好全就開始做事,如今走路還一瘸一拐的。
“你退下吧。”潘雪凝嫌惡說着,等她走後,拉着潔玉細問明日小俞來後宅的具體時間、會去哪個院子問安。
睡前把所有打算在心裏捋了一遍,她心裏愈發有底,沉入睡夢時面帶微笑。
第二天潘雪凝早早起來梳妝,略施粉黛準備以最好的狀态出現在那小丫鬟的跟前。在她打扮完戴好釵環要挑選完今日要穿的衣裳時。
此刻的逸昶堂內,天已大亮,清語才打着哈欠剛剛醒來。
得知三爺早一早去了衙門此刻不在家裏,清語便沒着急,慢吞吞地由媽媽們服侍她穿戴整齊去用早膳。
飯後王管事拿出三爺列出的東跨院物品單子給她瞧,“三爺說了,東西可以添,斷沒有為了省而減去的。若姑娘覺得不合适,盡可以添些,如果要減,必然拿我們問責。”
清語随手接過,只瞄幾眼已覺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