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其實前些天是她及笄的日……
第10章 第 10 章 其實前些天是她及笄的日……
清語啊了聲,有些歡喜,有些猶豫,“可她們即便聽聞有這些首飾衣裳送來,又怎知皇上這些是給我的?”
萬一是給府裏旁人的呢。
越崚非執筆擡眸望來,本還冷凝的眉目間慢慢漾起暖意,“你當我這兒有多少女子可接陛下賞賜?那麽多年,向來到我院子的只有男子之物。首飾脂粉的可都是頭一回。既是送來,定是你的。”
“可是。”清語低着頭,知道他好意,卻還不得不說,“我這身份,若被皇上留意到,豈不麻煩。”
越崚非便笑了,“有我在,又有何懼。”
清語驀地擡眸看他。
越崚非回望。她眸光清澈,映出他的身影。“我若是察覺不對,定然想辦法遮掩。我若不遮掩,說明無需擔憂。”越崚非緩緩說着,語氣堅定,“你只管在這裏好好的。其他都交給我,你不必費心。”
他的聲音和目光有着讓人安心的溫度和力量,片刻後又道:“你十五生辰就在剛入府的那幾日吧?這些就當補給你的及笄禮物之一了。”
清語讷讷,“三爺怎知——”
“這個容易查。”越崚非想到先前讓協理雲麾使幫忙探查簡家案子,手指微微蜷縮又攥緊,半晌緩緩別開眼望向旁側博古架。
協理雲麾使至今未歸,想必此案錯綜複雜難以探到真相。
“你仗着身形像簡家祖輩江南女子纖細嬌小,對人說十四也沒甚不可以。”越崚非道:“我知你具體年紀就好,對旁人說時改個日子。”
他能知道簡家女兒的生辰,下手的有心人自然也能。避開為佳。
清語心裏忐忑許久後輕舒口氣,綻開笑顏福了福身,“謝謝三爺。那便依着三爺意思辦。”
越崚非就也很高興。言道,院子很空,讓她随意挑選個屋子做庫房,免得日後東西越來越多不好歸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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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離開後看着閉合的房門,忍不住笑着嘆了口氣:“真是沒幾句真話。”
也不知她那時怎麽敢一句句诓他的。
清語自忖很多東西都要再等兩年多才能用,從廂房裏挑了一間做庫房。特意找了個大屋子,不然再被三爺說選得太小,還得折騰着另擇大間。
箱子搬完後到了掌燈時分。
外院挂起燈籠,幾步一盞搖曳在微風中照亮通暢道路。
有小厮來逸昶堂,恭敬道侯爺請三爺和小俞姑娘過去說話,還特意說明一定帶着小俞姑娘。
清語正被盯着練字,聞言很緊張。
前段時間動土,有了三爺的話在先沒人輕易來擾她。之後花圃成型,又逢三爺日日在逸昶堂,沒人敢随意叫她去哪兒。曾有老夫人身邊的丫鬟說老夫人要見她,都被三爺輕巧幾個字給拒了。
故而眼下被老侯爺傳喚,且三爺都要過去,想必是躲不過的,她不由自主便提起了心。
越崚非眉目淡然。
已經入冬天氣寒冷,他衣裳單薄不怕冷,唯恐清語凍着特意塞了個手爐給她,“你晚間甚少出行,帶着以免凍傷手。”
清語應聲,小心翼翼跟他身後。
越崚非初時怕自己走太快,特意放緩腳步猶不見她跟上,回頭去看發現小丫頭緊張兮兮地挪着步子,好氣又好笑,伸手一把撈了她在身側站着,“怕什麽,祖父是極和善的,不會為難你。”
老侯爺的外書房布置簡單。他是武将年輕時征戰沙場,對文人那套附庸風雅的做派不以為然。平日此處多作會客用,幾幅山水和一些古董作擺設,其餘便是尋常桌椅。
桌上放着棋盤,頗為老舊邊緣磨損。棋子摩挲得十分圓潤已經起了亮光。
越崚非不慌不忙一撩衣衫下擺在祖父對面落座,清正端方的氣度。
老侯爺須發花白虎目圓睜,亮起嗓子聲如洪鐘:“能耐了,居然當了正三品。你這官兒是如何來的,你可明白?”
越崚非垂眸說道:“孫兒明白。”
“明白?你可知道外面怎麽傳的!”常寧侯猛地一拍桌案,擡手指着屋中少年高聲喝道:“外間都在說,你為了奪取忠毅伯家兒子的差事,硬生生逼得他走投無路。還在皇上跟前進讒言,使得皇上斬了陶家二小子。現如今他的差事果然歸到了你頭上,外間傳言一一應驗。你竟敢說你明白!”
越崚非擡眼望向對桌老人,氣定神閑,“并非斬首,而是絞刑。外間連這都沒傳明白,怎可信其真。”
常寧侯張了張嘴,吹胡子瞪眼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反駁這句。
越崚非道:“祖父也說是傳言。那陶雷如何枉顧百姓性命、如何濫用職權,京城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我不過是揭開那層遮羞面紗而已,如何算得上是奪取職務?”
“你自己心裏清楚又如何,難堵悠悠之口!你們護銮衛做的那些個混賬事,又不是他一人所為。現抓了他一個,弄死了。其他那些呢?你抓得過來?你——”
越崚非突然喊了聲“祖父”。
常寧侯話語停在半空。
越崚非緩緩道:“祖父可是今日在杜老将軍家下棋輸了?不然怎的看什麽都不順眼。”
常寧侯視線飄忽了一瞬,繼續瞪眼,“我沒有。分明是那杜老兒使詐!趁我不注意的時候居然悔棋!我那一手棋下得極妙,他本已上鈎。誰知落子後他反應過來了,居然敢悔棋!老子當時就掀了棋盤回來了。杜老兒想留我在他那兒用膳,門都沒有!”
越崚非讓清語在旁拿過茶壺茶盞,親自斟了杯茶碰到老人跟前,“祖父且喝杯茶壓壓驚。等會兒我陪您下一局如何。”
常寧侯嘴裏說着不要,不稀罕。但看方才低着頭的小姑娘着實漂亮,眉眼嬌豔目光澄澈,且乖巧懂事頗有世家閨秀的風範,瞬間笑逐顏開,撸起袖子拿起棋子開戰。
越崚非和老侯爺你來我往許久,最終以侯爺取勝結尾。
清語略懂些棋藝,看得出三爺是故意讓老侯爺贏的,但是不動聲色藏得很巧妙,所以老人家最後贏棋時哈哈大笑,還說小老三你不行啊,棋藝多年不見長進,須得磨煉。
越崚非見她躬身在旁應當累了,而且站的時間着實不算短,伸手拽了個凳子到自己身側,“你坐。”
清語惦記着丫鬟身份,輕輕搖頭。
越崚非怕她累着索性起身告辭。
常寧侯哼了聲,拍着桌子問:“她一個女孩子住你那院兒,合适?要不我和老大家的說聲,給她在內院安排個地方住下。”指的是世子夫人。
越崚非側身擋住祖父投向清語的審視目光,含笑道:“不勞動大夫人,她在我院子裏伺候,怎可麻煩旁人。”
事實上,他誰也信不過。
需得把她擱在眼皮子底下看顧,方能安心。
“剛不是說要走嗎?”常寧侯見孩子不聽話,氣得開始趕人,“立刻就走,別在我這兒礙眼。”
等倆孩子要出屋了,常寧侯啊了聲叫住他們,随手抛出一物給清語,“送你的。拿着趕緊走。”
待到出了侯爺的外書房院落,清語走到路邊挂着的燈籠下看了眼。是一方玉牌,上雕如意雲紋,溫潤光潔,比方才的棋子還要摩挲更久的樣子。
“那是我小時戴過的玉牌,少時因調皮被祖父收了。”越崚非在她身後,越過她的肩望向她手中之物,“沒曾想居然給了你。”
清語好半晌沒想明白,“既是三爺小時的,為甚侯爺不還給三爺反而給了我?”
她只是個丫鬟而已。初次見面,話都沒和老人家說幾句,拿着恐不太好,打算塞回給越崚非。
越崚非推回清語懷中,“既是給你,拿着便是。”
他也不明白祖父為何如此。但,老人家年紀大了總有點任性,想必是她投了祖父眼緣。順手将她鬥篷上的兜帽拽起給她戴上。
第二天,越崚非先進宮拜謝皇恩,再去護銮衛應卯,還得去都察院走一趟,忙得不可開交。
連續數日都是如此。
逸昶堂裏很平靜,好像是沒有什麽波瀾,與平日一般無二地過日子。仿佛三爺的升遷高位只是虛幻,對大家來說沒什麽分別。
清語卻開始悄悄憂心一件事。她來癸水了,且是初次。
這事兒是大半夜發生的。
越崚非夜晚在書房批完卷宗,走到她身邊想給她掖掖被角。天寒地凍,她身子骨弱,真涼着得了風寒可就麻煩。
屋裏放着火盆,他嫌熱,又怕清語冷,只能硬生生忍着熱度讓火盆每晚在外間燒起。
走到貴妃榻邊發現她睡得不安穩。輕手輕腳給她塞被子時發現榻上鋪着的厚厚褥子上鮮紅濡濕一片。
越崚非眸光冰寒下意識想要看她哪裏受傷,擡手觸到她腰間發現了位置來源,怔了一怔。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冷臉瞬間通紅。
忙叫幾位媽媽過來幫忙。
田媽媽正守在廊庑下,喚醒其他三位共同忙活,給迷迷糊糊的清語換衣清洗。待到一切塵埃落定已然天色微明。
越崚非早練後直接去了衛所。
清語隐約聽聞三爺走前詢問她的情況,掙紮着想醒來,無奈初次遇到癸水問題沒有經驗,晚上睡得不好剛剛安睡不久,困得很,那念頭只在腦海閃過一下就沒了蹤影。
待到醒來,已經日上三竿,逸昶堂的午膳時間都到了。
她洗漱後沒有胃口,打算過會兒再吃。正要轉去西跨院瞧瞧花圃裏的長勢如何,搭眼瞅見另一邊東跨院中諸人忙得熱火朝天。
陸源不知昨夜三爺卧房的外間具體發生了什麽,只知道三爺後來讓幾位媽媽給小俞姑娘清洗換衣。
再看小俞今日腰酸背痛的無力樣子,他神色一凜,只當自己是猜對了,暗罵了自家主子一聲禽獸連小姑娘都不放過,待小俞更加恭敬客氣:“三爺離開前說給您收拾東跨院來住,需得重新粉刷修葺,如今正忙着這事。您喜歡何種家具擺設?盡管吩咐,我立刻給添置。”
清語第一反應是,自己沒守好夜,害得三爺一夜沒睡,所以換了差事被發派到無人的空蕩蕩東跨院去了,喃喃道:“陸總管看着辦就好。”
剩下的時辰都蔫蔫的沒精神。
她不知自己除了守夜外還能做什麽差事,頓感在院兒裏是個沒甚用處的。這次是到東跨院,下次可能就得到院外去。
于是越崚非特意提早下衙,在路上心裏建設許久,不知是提起昨晚的尴尬局面與她誠懇道歉為好,還是就此揭過只當沒發生免得她羞赧。好不容易決定了還是淡然面對昨晚的事情,只當沒發生就罷。
結果回到逸昶堂後,對上的卻是垂頭喪氣的清語。
頭上短短紮不住的毛也長了一些,跟着她的腦袋一起沒甚精神地耷拉着。
越崚非忙快步走到清語跟前,擡手想在那些好玩的毛上壓一壓。又覺她是個大姑娘了,這樣不太合适。只能硬生生收起手,盡量語氣平淡着問:“可是哪裏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