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畫有問題
第8章 第 8 章 畫有問題
潘氏對潔玉滿意點點頭。
“潔珠上次沖撞三爺過多,已經被打得起不來,丢去柴房。”潘氏道:“如今我留你在小姐身邊,就是讓你好好守着的。你既是忠仆,我也不好過多為難。既然小姐讓你去做事,你自去做,探聽到消息與我說一聲便是。另外,你繼續好好守着小姐,我不會虧待你。只一點,我吩咐你的這些,一個字兒都不許和她說。”
潔玉想到潔珠半死不活渾身是血的模樣,渾身上下都怕得寒毛直豎,連聲說着奴婢省得,恭敬走出屋子。
待到她低頭匆匆的樣子漸漸遠去沒了蹤影。
郭媽媽遣走其他伺候的人,親自服侍夫人淨手,看夫人面色不悅,輕聲說:“表小姐年輕氣盛,沖動些總是有的。何況那小俞不過是個丫鬟,憑甚欺到潘家人頭上。表小姐不知三爺性子,冒失歸冒失,倒也是想為潘家争口氣。夫人莫要再為這事鬧心了。”
潘氏微笑擺弄着眼前匣子裏的首飾,“我千叮咛萬囑咐讓她不要和逸昶堂的人起沖突,她怎的轉眼就忘?現又讓人去老三院子裏探聽消息。”随即将剛拿起的一支珠釵丢了回去,“先前倒是我小瞧了她。”
明明以前見到雪凝時,那孩子不曾對老三留意半分。怎的這次來到後變個樣。
難道娘家對侄女另外囑咐過什麽?
看郭媽媽還欲再勸,潘氏一把推開她的手站起身,“事關老二一輩子,我總不能委屈了他。這些事,我得再好好想想。”
逸昶堂。
四位媽媽依次見過小俞姑娘,由奉書帶去茶水間,晚些時候請示過三爺意見後才好安排她們。
賀安彥負手而立打量着牆上所挂字畫,指着一幅山澗水墨圖旁的題字問小俞:“這畫和最後落款都是越三手筆,一行小詩卻非他所書。我看這簪花小楷甚是清麗,應當是你寫的吧?”
語氣甚是篤定,只因沒有哪個女子敢膽大妄為到去動越三的字畫,即便是他随手所寫所畫,也不準旁人動上分毫。
如今看來,惟有這小姑娘有此本事了。
清語沒料到賀世子竟是猜到,在對方灼灼目光下只得點頭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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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是三爺看到她指尖有薄繭,斷定她時常練字,便給她備了紙筆。有次在紙張上寫了句名家詩詞,三爺覺她字寫得不錯,順手幾筆作了應景的畫。她說好看,想裱起來挂在廂房的書房內,三爺便寫下他字號。
誰料此刻竟然已經裱好,還被人挂在了三爺書房。
清語覺得自己那些小字當真登不得大雅之堂,早知三爺會動筆作畫,合該撤走那張寫了字的紙,另起一張幹淨的請三爺來畫。
她正暗暗懊惱着,便聽賀世子問:“你這手字,可是臨的誠意伯夫人?”
清語頓時喉嚨堵住,半晌讷讷不得語緊張到掌心微濕,最終硬擠出個笑容,“并非如此。世子何出此言?”
“咦。”賀安彥伸頭将那行小字來回打量數回,奇道:“我明明看着就是臨的誠意伯夫人字帖。那運筆落筆,那彎處筆端的走勢,簡直和誠意伯夫人一模一樣。要我說,滿京城那麽多貴女争先臨夫人字帖多年,都遠不如你寫得更得她神韻。”
清語沒料到會在這個時候聽人提起那位夫人,若直接否認生怕太刻意。她深吸口氣快速思量着如何應對。恰在此時,外頭響起了奉硯扯着嗓子的嚎聲:
“三爺回來了!”
下一瞬,那道熟悉的高大挺拔的身影已到門外。
清語莫名地放松下來,跑過去到他身邊,輕聲說:“世子爺正問我是不是臨過誠意伯夫人的字帖。”擡手指向那行字。
越崚非何等敏銳,立刻明白了她的擔憂和賀安彥的追問。便與賀安彥道:“她那手字絕對和誠意伯夫人沒有任何關系。我給的字帖,她在我指點下練的。你看錯了。”
賀安彥:“可是——”
她才來幾天啊,這麽短時間,越三怎教的會她。而且那分明就是——
越崚非擡手打斷了他的未盡之言,語氣十分肯定,“你看錯了。我指點的她。”再次望過來時,目光甚至透着幾分犀利。
賀安彥咽咽口水,不由自主點頭,“好吧,那就你給的,你教的,成了吧。”
越三這麽護着,他能怎麽辦。他也很絕望啊。
賀安彥心底那點疑惑刺得他抓心撓肝待不下去,匆匆交待過幾位媽媽的事情便告辭離去。臨走前還不忘坑越三一把:
“下回太子殿下讓幫忙找好玩的好吃的,你去,我撂攤子!”
小爺不高興!
越崚非:“嗯。”
賀安彥看他答得如此爽快,反而呆住片刻。他深知這事兒絕不是愛護和偏袒那麽簡單了,神色中反倒透出幾分凝重,再次掃了眼那小丫頭。
遂告辭離去,決定把那字的事徹底忘記。
還不到晚膳時分,天色依舊亮着。
越崚非遣了人去尋誠意伯夫人的字帖。因寫得極好,在京中貴女中流傳,并未在市面上出現,尋來費了點功夫。又讓人設法找來當年簡夫人閨中時留在京中的墨寶。
其間讓小丫頭寫了好幾幅字,二人共進晚膳。又同在書房看了會兒書,待東西湊齊,就讓顧卓守在廊庑下,沒命令任何人不準入內。喚清語到身邊,将三人的字跡放到一起對比。
越崚非初時只覺得小丫頭字寫得不錯,卻沒想到其中曲折。方才聽了賀安彥所言,才深覺失誤。
他與她一起詳觀,“你的字定然是跟你母親學的。你母親自小得你外祖母親自教導,一手簪花小楷很得其母誠意伯夫人的真傳,有其三分神韻。偏你雖未回過京,卻有八分以上像誠意伯夫人的字。”
而後斷然道:“改了。往後不準再寫簪花小楷。”
至少在簡家的事情徹底真相大白前,不準再寫。
清語很是眷戀地看着母親遺作,又往誠意伯夫人的字望了幾眼,小小聲:“娘親說京城有很多人臨外祖母的帖子,貴女們想方設法找了外祖母的字來練。又不單我一個像。”
“那也不成。”越崚非态度十分堅決,“敵暗我明,時間過去太久,那時的痕跡已經消磨殆盡,如今甚至不知道對你們下手的是誰。便是只有一成可能讓歹人覺得你和誠意伯府有關系,也甚是危險。”
清語張了張口,半晌擠出一句話:“三爺覺得我家遇難,不是意外?”
“你不也這樣覺得嗎。”越崚非親手将她們的字收攏起來,命人擡了火盆進來。待人退下後,獨留清語在屋內,當着她的面将字和那幅畫燒了個幹淨徹底,又把她這些日子練的字一并燒了,“若非察覺異常,你為何非要遮掩身份艱難逃離。”
清語低頭不語,半晌後指着火盆灰燼,“那可是你答應送我的畫呢。”說燒就燒了。都沒來得及往書房挂一回。
越崚非:“回頭畫十幅賠你。”
說罷擡眼去看,果然小丫頭高興得很,連燒紙的煙味都不覺得嗆了瞬間眉眼彎彎。燭光下,她面容嬌豔,,笑起來格外好看。
越崚非帶她到桌邊取出個字帖交于她,“你臨這個。”
清語翻開略看幾眼,字跡俊秀顯然出自男子之手,剛勁中不失溫和,極有風骨。便問:“這是你寫的?”
“太子殿下。”越崚非随口說着,又拿出兩本繼續翻找,“殿下閑來無事寫了幾冊,說我的字太硬氣不适合小孩子練,親寫了它們讓我以後的孩兒啓蒙時候臨帖子用。”
左右他不打算成婚了,給小丫頭使着也一樣。
清語有些失望,“我還以為是你的字。”
越崚非便笑了。
他五官深邃,眉目清冷時透着迫人的威懾,讓人不敢與之對視。忽而這般展顏,清隽中帶出幾分親和,更為俊美雅致。
“我倒也想省點事,把我的字給你臨。”越崚非随手抽出自己剛批的幾個小案,點着批注,“可你臨的來嗎。”
清語只一眼就知道答案。
不能。
這字鐵骨铮铮中鋒芒畢露,她臨這個恐怕手腕都會廢掉,還學不會。
清語沮喪地拿着太子殿下的字帖,興致缺缺。
越崚非看她小腦袋的毛茸茸依然那麽短,不由失笑,擡手在上面揉了一把。
世間能把他看得比太子殿下還更重的,恐怕也只她一個了。
清語板正寫了兩張大字,天色已晚打算離開。忽而記起二夫人給的金镯子,獻寶似的拿給三爺看。
越崚非見镯子分量頗足,樣式也算可以,颔首道:“她給你東西你就收着,不必再和我說,你自留着便是。若她為難你,一定記得與我講。”
清語笑道:“看二夫人是性子極好的,無非想關心三爺又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好從我這兒下手讓我幫她多關心三爺。”
“在你眼裏各個都好。”越崚非從書冊上方投來視線看她一眼,“唯獨我是個惡人罷了。”
話音剛落,他忽然記起邵氏出身将門,娘家好像與忠毅伯府略沾親帶故,而陶雷正是忠毅伯嫡次子。
“最近二夫人那邊你莫要去了。”越崚非知道陶雷的事情傳出後,忠毅伯府定會想方設法找邵氏那條路子,清語過去必然要左右為難,“若她尋你說話,想辦法推辭,實在推不過,就說我讓你看顧這邊花圃的事情,你離不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