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見徐少卿答應下來,辛厲露出一個滿足的笑意,“師兄答應我的事一定會做到,你說會等我回來,就一定會等我回來,對不對?” 徐少卿心煩意亂,心神完全被鐘意然回來過這個消息攫取住了,根本沒注意到辛厲說了什麽,只是茫然點頭。
辛厲卻頗為滿足的樣子,在徐少卿臉上親了又親,眼睛都眯了起來,“師兄真好。” 又單方面膩歪了一會兒,辛厲便出門了,徐少卿也完全沒有注意到他此行的不合常理之處。 辛厲出了赤練峰,在結界外果真沒有發現應該送來的東西。他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帶着些躊躇滿志:鐘意然,既然是你要來找死,那就怪不得我了。
他一徑往大殿方向行去,一路上遇到的弟子都停下來和他打招呼,辛厲漠然,偶然向下一望,卻想起自己當初剛來時的場景。
那時候,他還是窩在師兄懷裏的小可憐,如今已經是一峰首座,萬人之上,其中轉變,何止驚天。
辛厲速度極快,不一會兒就到了議事的大殿,掌門已經在此等候。他須發皆白,面色端莊凝重,見辛厲過來,目光凝視着他。 “掌門,可以準備了。”辛厲行了個禮,語氣平穩,若是熟悉他的人,卻不難聽出一絲興奮。
掌門真人點點頭,卻又帶了一絲猶豫,“辛師侄,消息确實嗎?陣法一旦開啓,不但消耗巨大,威力也是巨大,可不容許出差錯。”
辛厲鄭重點頭,“請掌門放心,我這些年一直盯着鐘意然那孽畜,如今确實得到消息,他要來問仙山報仇雪恨來了。”
“這些年,他隐藏在妖界深處,也不知殘害了多少無辜生命,才換得自身修為大進。如今若是被他得逞,咱們必定是損失慘重,只有先下手為強,誅殺了這個妖孽。畢竟當初是師父心慈手軟才造成了現在的後果,如今我作為徒弟彌補前過也是理所應當。”
掌門嘆了口氣,見他說的懇切也就不再說什麽,将一直握在手中的一枚玉符遞給了辛厲,“那好,這是法陣的鑰匙,到時候你只要默念口訣,以本門靈力注入其中,就能開啓陣法,到時自能降服那妖孽。”
辛厲鄭重接過。 徐少卿一向聰敏,他見辛厲走了并未立即行動,而是仔細的收拾了要帶的東西,從自己的各種法器到各類傷藥,甚至是凡間的金銀都有所準備,放在儲物袋裏。
為了防止自己日後功力散失,儲物袋是可以用血打開的,足見他心細如發。 待準備好了這一切,徐少卿才又最後看了一眼自己的居所。近幾年,本是一個人的院落漸漸增添了許多東西,都是辛厲的,他固執的從身到心,由外而內,想要占據徐少卿的所有。 只差一點點,只差一點點他就成功了。 徐少卿是心志堅定之人,即使這樣,也險些說服自己接受現在的生活,只是心中殘存的對鐘意然的愛讓他保持清醒和對自由的渴望,又在日複一日的警惕中,逐漸驚覺辛厲的種種不合理之處,籌劃這場持續多年的逃跑。
他環顧房間,心中微微嘆口氣,此去不知前路如何,天可憐見,希望能找到鐘意然,并且不被辛厲找到。 大概辛師弟也只是一時的好奇,等他走了之後,也會意識到自己這麽多年來的錯處,不會輕易追上來的吧。
徐少卿說着自己也不肯相信的話安慰自己,義無反顧的破開結界,準備先下山再說。 主峰上一處僻靜的角落,辛厲正在靜心,忽然心念一動,察覺到某種信號。 他睜開眼睛,眸光中閃過一絲痛苦,師兄,你當真離開了,難道真的不念我們這麽多年的情分嗎?閉上眼睛再度睜開,辛厲目光逐漸堅定起來,好,既然你心心念念着那個鐘意然,我就在你面前完全的,徹底的殺了他,讓你死心,從此只屬于我一個人。
感知了一下鐘意然身上的記號,辛厲嘴角浮起一絲冷酷的笑意,自己來送死,可就怪不得別人了。
幸而多年前清風道人在鐘意然身上留下一個标記。本來只是因為他血脈有異,怕他被人察覺,特別是會被各種妖物當做口糧,是保護他的。後來清風道人閉關,想着辛厲應對同門存有一絲情誼,糾結之下還是告訴了這個徒弟。 只因他想着辛厲不似徐少卿那般恩怨分明,應對正邪之分人妖之別偏見不大,偏偏沒料到三人間的感情糾纏,如今卻變成了鐘意然的奪命鎖。
造化弄人,無外如是。 辛厲閉上眼睛,心無旁骛的開始感知。無論如何,他都一定要殺了鐘意然,讓師兄死心,不再想着他念着他,而是踏踏實實的和自己在一起,如今就是機會。 問仙山下村子旁邊的山林裏,鐘意然捏着一團水球在玩兒,不斷的變換着形狀,如果觀察的勾仔細,就能看出來這是用靈力凝成的,這份功力十分難得。 淩琴在不遠處看着,十分羨慕,心中有些擔憂,“我們白日上山,是不是太過冒險了?” 鐘意然冷冷一笑,“舅舅,你膽子太小了。就是要白天去,才能攻其不備,去的人越多,我殺的人也就越多,正好趁此機會将他們一網打盡。” 他的語氣是如此的自信,讓淩琴也增加了幾分信心。 自來妖物修行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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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天生靈體,而妖物要幾十甚至數百年的功夫才能夠化形。鐘意然的父親是人類,他也是天生靈體,又有極好的根骨,可以說是得天獨厚。這些年他的進步淩琴看在眼裏,點頭道,“那你就上去,殺他們個片甲不留吧。” 只是,他瑟縮了一下,“舅舅修為不濟,在下面接應你好了。” 鐘意然一眼看穿他的心思,也不去揭穿。這般膽小又執意前來,為的不過是趁機撿便宜罷了,他冷笑,可不要便宜沒撿到,反而丢了性命。 他的性命,鐘意然自然不放在欣賞,能讓他放在心上的人已經死在了某不知名的角落,一想到這個,鐘意然就心中大痛,仿佛灌滿了寒風,是無論如何也彌補不了的空虛。 師兄,等等我。我替你報了仇,就去找你,你的生魂在何處,肉體又湮滅在哪個角落,不知道九泉之下,還能否得見。
“師父,師父,不好了。”一個弟子驚叫着跑進後殿,他的語氣是如此惶急,吓得本正入定的追雲道人一個哆嗦,不滿地睜開眼睛。
雖然得了清風道人的半世珍藏,但所謂法寶不過是身外之物,不能幫助他的修為增長半分,而上次試煉又折損了大批弟子,只有心愛的弟子溯流通過受穗。內門弟子不如以往,也讓他們的峰的實力大大下降。 因此如今追雲萬分心急,力求在修行上有所突破,可越是心急,境界就越不穩當,道心受阻。 今日他好不容易入了定,卻被弟子的一陣呼喝驚醒,當下不滿地睜開了眼睛。卻見那弟子身上一團血跡,順着衣擺流下來,臉上神色扭曲,幾乎要吓破了膽子,連師父的申饬都顧不上了,哭道,“師父,掌門傳信,鐘意然那個妖孽又回來了,已經到了主峰。
這一路上殺了許多的師兄弟們,如今他的修為越發厲害,掌門真人正在抵擋,讓各峰首座都去呢。已經有受傷的師兄弟們回來養傷,說那妖孽會吸血,如今厲害的很呢。” 追雲大怒!當日就是因為鐘意然他折損了許多弟子,本想用着妖孽的血加以試煉,沒想到竟然被他逃脫。
想不到今日竟然有膽子回來。 他素日知道師門的本事的,何況鐘意然失蹤時的實力也很清楚,因此全然不放在心上,只覺得是小孩子沒見過世面,被幾個受傷的師兄弟一吓唬就忘乎所以,卻又被勾起了心事,如果這次能捉到送上門來的鐘意然,那麽自己近幾年停滞的修為,是不是有進步的可能了? 這麽一想,追雲的心又熱切了幾分,他大步出門,向着主峰的方向疾飛而去,如一道流雲消失在天際。 鐘意然只覺得眼前都是紅的,血是紅的,人是紅的,連一草一木都是紅的,他已經殺紅了眼睛。自從得到徐少卿的消息之後,他腦子裏那根名為理智的弦就已經一點點的斷裂,而鮮血讓妖類的本性得到更充足的釋放。 沒有了,師兄沒有了,他的一切都沒有了。
都是這些人的錯。他沒有害人,為什麽要誤會他,為什麽要殺他,為什麽要廢去師兄的修為,為什麽要讓他們分開。 鐘意然只覺得心中盈滿了仇恨,紅色鋪天蓋地的蔓延開來,既然這一切是如此的冷血,荒謬,就通通都消失,都去陪着師兄好了,免得他在另一個世界孤孤零零的。 他也會去,在殺了辛厲這個一切的罪魁禍首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