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見徐少卿果然心動,辛厲心中大恨,面上卻做出笑眯眯的樣子,“是啊,我和二師兄也是同門一場。雖然對他的情誼不若對師兄般深重,”辛厲說到深重暧昧的笑了,“可他到底是我師兄,我也是不忍心讓他就此死了的。”
“可是,我明明見到你帶易青去取他的血。”徐少卿心腸柔軟,可他絕對不是笨人,那日的情景歷歷在目,當日在大殿上辛厲的神色也有些不對勁,若說他對鐘意然心懷善意,很難讓人相信。
辛厲嘆氣,“師兄,你親自教養我長大,難道在你心中我就便是這等不堪之人嗎?當日帶易師兄去取血,皆是是為了蒼羽師兄的眼睛。你也知道緣由,若治好蒼羽師兄的眼睛能讓易師兄重回內門,豈不是大好事一件,而二師兄也因此有功于門內。”
“他的血有用處,說不得還能留一條性命,總比被殺了的好。”辛厲說得懇切,讓徐少卿有些動搖。
見對方神色松動,辛厲柔聲道,“師兄,你不信我便罷了,難道你還不相信你自己嗎?難道你悉心教導出來的就是一個畜生不如的師弟不成?”
徐少卿低頭,如今看辛厲的意思,自己無論如何是下不得山了,雖然他嘴裏說的好聽,可徐少卿縱使心底純良,也知道昨日之事絕不是一時沖動,若真是心存愛慕之人,也不會用如此下作的手段。為今之計只能先假意答應,再徐徐圖之了。
見徐少卿答應留下來,辛厲喜不自勝,親熱地挽着他的手将人攬在懷裏,“師兄,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不忍心見我一個人孤單單的對不對?”
徐少卿苦笑,如今人為刀俎,他又能如何呢。
在徐少卿心裏,一直有一種奇異的感應,他覺得鐘意然沒有死,雖然當日掉下山崖後不知所蹤,辛厲又一直沒有說實話,不過徐少卿就是知道,鐘意然沒有死,他一定會回來的。
……
山中不知歲月。
在鐘意然失蹤,清風道人閉死關,徐少卿修為被廢之後,已經足足過了十年。
當日受穗試煉,雖然因為鐘意然這個意外被迫提前停止,不過經門中長老商議決定,還是以此作為評判标準,通過便是通過,通不過便只能自怨運氣不好。如此一來更是罵聲不休,全都指向了鐘意然。
辛厲已經是內門弟子,而在赤練峰人丁凋零的情況下,他亦是實際上的一峰首座,進退之間遠超同輩,修為也變得越發深不可測。
只是他向來深居簡出,又封閉了赤練峰不許人進,衆人都說是為了不讓閑言碎語傳到他的廢物師兄徐少卿的耳朵裏,故采取此策,可算得上是兄友弟恭的典範。
此時,這位人中楷模正一臉滿足的趴在徐少卿身上,細心的舔去他身上的汗漬,還要輕蹭自己的臉頰,“師兄,你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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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少卿一臉淡然,默默地消化着雙修得來的功力。
最開始的時候,辛厲果真如說好的那般幫他引導真氣,重塑修為,只是他重頭練起,自然不如從小修煉來得順暢,頗多為難之處,而辛厲果真不吝指點。只是後來,徐少卿無意中發現,原來他用來重塑修為的竟然是鐘意然的血。
這個發現讓他大感懊悔,決心不再修煉,便是從此止步于此也不能再用鐘意然的血來維持進境。萬萬沒想到,若停止修煉之後,渾身痛癢難耐,據辛厲說,這門功法獨特,只能進不能退,只有到了一定的境界之後,不再修煉才不會再造成身體的痛苦。
徐少卿寧願忍耐也不願再進步,只是一月後便筋酸骨軟再也使不上一絲力氣,真如廢人一般。既然不願用鐘意然的血,辛厲便故技重施,強迫他雙修,用自己的修為養着徐少卿,如此便是十年。
這十年間,徐少卿修為重塑,已隐隐有了超過之前的勢頭,因他足不出戶,衆人還都以為他此時已經成了廢人,怕是已人至中年,誰又能想到,在這個封閉的山頭,竟發生了如此不可思議之事。
感受到精華在體內流轉一圈,徐少卿懶懶的翻了個身,這些年他越發無欲無求起來,只覺生不過如此,死不過如此,若非心中有着些微鐘意然會回來的希冀,只怕已經不是如今的樣子了。
“師兄,你要喝水嗎?”辛厲甜蜜的摟着他的腰,一本滿足,只有在此時此刻,他才能真切的感受到師兄是自己的,只有将人摟在懷裏,聞着他的氣息,和他甜蜜的說着話,辛厲才覺得這一切都是真實存在的。
徐少卿翻過身,眼睛緊閉,懶洋洋的嗯了一聲,只聽見身後窸窸窣窣的聲響,辛厲去取水,伸手準備接過,不防溫軟的嘴唇貼過來,辛厲壓上他的身軀,一口一口的度給他,讓徐少卿險些嗆到。繞是他已經習慣了兩人的關系,此時還是忍不住臉紅,狠狠的瞪了辛厲一眼。
辛厲卻幸福的摟住他的腰,緊貼着徐少卿的胸膛聽他穩健的心跳,“師兄,你在我身邊,真好。”
徐少卿沒說話,只是望着天上窗外的明月發呆。十年了,你還好嗎?
西方無盡域,妖物彙集之地。
因人類的驅趕追殺,大多數妖物聚集于此,潛心修煉,自相殘殺。
妖物嗜血,也通過血獲得力量,不管是人類還是同類的血,都可以成為他們力量的源泉。能留在此地的妖物,無不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而無盡域深處的一片湖水,是衆妖都不肯侵入之地,只因此處有兩只極為厲害的大妖,占湖為王,因此衆妖不肯輕易前去招惹。
“舅舅,我們走吧。”這日陽光難得的穿過重重迷障射入湖裏,連天色都明亮了些許。一個嘴角帶笑的青年自湖邊小屋出來,沖着湖中低語。
這青年身姿挺拔,膚色如玉,一襲青色的普通衣衫硬是被他穿出幾分潇灑之意,臉上笑意溫柔,只是細看卻達不到眼底。如果有問仙山的弟子在此,一定會大吃一驚,因為這人赫然正是鐘意然。
他相貌變化不大,整個人卻顯示出一種陰狠之意,随着他的話聲,一人從湖中現身,他的下半身是青色的蛇尾,粗如水桶,長二三丈,尾巴斷掉一截,更添可怖。
這人面色陰沉,眼神淩厲,身子柔弱無骨一般款款搖擺,随着他上岸,下`身的蛇尾也變化為雙腿,走到鐘意然身邊,笑了一下,“走吧。問仙山上的混蛋們害咱們至此,也該去算賬了。”
這人便是鐘意然的舅舅淩琴。妖類修行不易,淩琴也是好不容易才修為人身,當年鐘意然的父親發覺妻子是妖之後,兩人大戰身死。淩琴觊觎姐姐的修為,想要她的肉身食之,偷跑到問仙山上想要偷下來,卻被清風道人發覺,一劍斬去了尾巴,只好隐匿修為,潛伏在山中許多年。
他無意中撿到了妖化後重傷昏迷的鐘意然,本想當即将人吃掉,卻又忽然改了主意,将人帶到無盡域,二人一同修行。如今十年過去,鐘意然的功力已經大成,在整個無盡域內沒有敵手,而淩琴因為天資原因,反倒被自己的外甥遠遠抛下,如今二人便是要再去問仙山報仇雪恨。
淩琴走在後面,看着鐘意然挺拔的背影露齒一笑,終于被他等到了今天。
十五乃月圓之夜,每月十五月華最重,也是妖氣盛行之時,辛厲如今為一峰首座,每月十五都要和諸位長老一同坐鎮主峰,防止妖物來犯。雖說問仙山已多年無人敢侵,不過這也是規矩,衆位在守峰之時也不免切磋一番,點到即止,倒也獲益良多。
月華的光輝無保留的映照在赤練峰上,徐少卿推開窗戶,看着衆星拱月,銀河如練。曾經多少個夜晚,他都是和鐘意然一起度過,他們切磋武藝,研究棋道,談論天下事,何等快哉,如今卻只有一人了。
徐少卿心念微動,将棋盤拿出來,一粒一粒的将子擺好,也不點燈,就着點點月光自己對弈起來。有些以為遺忘的往事如今卻越發清晰,同月光一般揮灑不去,亂人心神。
“師兄又在下棋了。”徐少卿猛然擡頭,辛厲正在門口笑盈盈的看着他,身上有露水的痕跡,一擡頭,原來月色早已隐去,已經是金烏初升的時候了,他只顧着發呆,渾沒注意一夜時間流淌而過。
桌上的蠟燭還是昨夜的痕跡,辛厲不贊同的蹙眉,“師兄又忘了點蠟燭。”湊過來将頭放在他的肩膀上,從身後環住了徐少卿腰身,“是不是我出去守峰,師兄便寂寞難耐?以後我早點回來好不好?”聲音是令人厭惡的粘膩。
徐少卿不自然的轉過頭沒有說話,辛厲的眼神也越發深沉,卻将人摟得更緊,一刻也不想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