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溯流牢牢盯着鐘意然,辛厲也擡首,目光中滿是深沉。
只見原本躺在地上的鐘意然雙腿漸漸消失,取代的是黑色的蛇尾,蛇尾生長得速度極快,很快變成極大的一條,而纏繞在他身上的繩索也漸漸消失,融入到鐘意然身體之內。
這變故太過突然,衆人一時都說不出話來,不過每個人都拿出了武器,盯着雙目緊閉的鐘意然全神戒備。
妖物,那是傳說中的東西,誰都沒有見過。不過,年輕的弟子總是初出茅廬不怕虎,各個都躍躍欲試地想要收了這妖物,為門派立一大功,連之前的膽小弟子此時也反應過來,眼不錯得盯着。
溯流卻是心中一沉。她是師父最為鐘愛的弟子之一,自然聽說過妖物的可怕,她謹慎地按着手中劍,準備動手。
此時鐘意然雙腿已經完全變成了蛇尾,人雖然趴在地上不動,粗長的一條尾巴卻仿佛長着眼睛一般掃了過來,帶動獵獵風聲,衆人後退,那尾巴卻極靈活,當即掃到一名弟子胸口,讓他胸骨斷裂,吐出一大口血來。
溯流駭然,這份反應速度與功力,根本不是鐘意然日常修為的程度,看來這回是遇到硬點子了。
她側頭看着辛厲,對方也是一臉凝重。溯流慢慢道:“辛師弟,本來我是不大信你的,準備先将人捆起來回門內再做打算,可是如今你也看得清楚,容不得我們再做打算了。他如今已然妖化,憑我們幾個是對付不了的,不如召集秘境內所有弟子共同對付這妖物,等試煉結束後自有師長來接應。”
辛厲搖頭,雖然鐘意然尚在昏睡,不過那蛇尾如同長了眼睛一般,稍事休息之後便又準确的沖着衆人的位置揮來。而鐘意然身上的傷口也在肉眼可見地恢複中,簡直是可怕的能力。
若是等他全然醒來,只怕他們都不是對手。此次試煉來得人雖多,真正實力強橫的也不過十數人而已,修為低微的來了也是送死。
他當機立斷,“咱們不能坐以待斃,然而來再多人也只是送死。這次古長老的孫子也過來了,古長老兒子早逝,自然對這唯一血脈很是看中,必然有聯系的法子。聽聞師姐你向來和他交好,不如去找找看,提前結束這次試煉吧。妖物出沒不是小事,不是咱們能夠對付得了的。”
溯流咬牙,看着身後的各位師弟師妹,又看着搖搖欲墜的辛厲,搖頭,“你身受重傷如何支撐得住,這妖物很是厲害,又熟知你的實力,不如讓我來。”說着解下腰間玉佩,“你将此物給古師弟看,再說明原委,他會明白的。”
辛厲向來自傲,如何能讓一個人女人沖在前面,正要拒絕,溯流已然雙眉豎起,“啰嗦什麽,我修為比你高,你比我腳程快,自然是你去。而且此地都是我同門,我們配合默契,豈不是比你強些。這妖物此時已然狂性大發,你剛剛重傷了他,又豈會輕饒你?”
這話有道理,辛厲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鐘意然,又望了溯流一眼,點頭,“我一定盡快找到古師兄。”拿了玉佩疾馳而去,溯流卻是一臉凝重,緩緩的祭起了法器,準備對付曾經的師弟,如今的妖人。
……
兩位師弟去參加受穗已經五天了,徐少卿在山上無聊,日日數着時間發呆。辛厲自然是無問題,可是想到鐘意然,他就不那麽确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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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之前兩人說過的,待鐘意然受穗成功之後便一同下山游歷,他臉上泛出甜蜜的笑意,不知道此行如何了。不過即使鐘意然不成功也不要緊,他自會護着他,兩人共同進退,即使下山也能找到更多機緣。
丹朱最精,看徐少卿神思不屬的樣子,過來叼着他的衣角讓他來陪自己玩耍,徐少卿微笑,拿出一顆丹藥串在細絲線上逗弄它,就是不讓吃到。
兩人玩兒得正高興,徐少卿忽然眉心一跳,心中升起不詳的預感。這樣一來,手自然松了,丹朱趁機叼起丹藥跑走,發出歡快的清唳。
徐少卿察覺到不好,以為是鐘意然出了什麽事,有心想打探一番卻又無法得知秘境裏的消息,只能拼命安慰自己,師弟聰明伶俐,定能度過難關。
天邊遠遠的飛過來一個人影,對方的速度極快,還未到達峰上已經大喊起來,“徐師兄,出事了,快和我來。”
徐少卿心中一驚。
來報信的是一位赤雲峰弟子,他渾身冒汗,結結巴巴,顯然是拼命匆匆趕來。徐少卿連忙給他理順真力,問發生了什麽事。
“鐘意然那個賤種,居然是妖。他在試煉時原形畢露狂性大發,不但殺害了十幾位我們赤雲峰的師兄弟,還把溯流師姐重傷,辛厲師兄也受了重傷。若不是古長老及時趕到,聯合其餘幾位長老共同制服他,恐怕此時去試煉的師兄弟們已經一個活口都不剩了。”那人義憤填膺,語氣恨不能将鐘意然生吞活剝。
怎麽會。徐少卿受此巨大沖擊,定了定心神,忙問,“消息可屬實,我師父去了嗎?”
那弟子點頭,“還是清風道人幫忙制服的呢,他将那妖物養育數十年,自然知道如何對付,若不是他,怕還是要費好一番功夫呢。”說完用懷疑的目光看着徐少卿,“師兄去了大殿自然會知道分曉,此時莫要多問,還是随我去吧。”
徐少卿看他袖中寒光一閃,知道自己是非去不可了。他心中又亂又痛,無論如何不肯相信,只能拼命的默念清心咒安慰自己。
兩人一路無言,到達大殿時的場景讓他暗自心驚。向來整潔的大殿前如今多了數道血跡,也不知是誰的,看起來一片狼藉。在殿外候着的弟子俱都神色疲憊,滿面傷心憤怒,見到徐少卿還有不少人怒目而視,這讓徐少卿的心情越發沉重。
通傳後進入大殿,只見掌門并數位長老俱是一臉嚴肅地坐在椅子上,清風道人雙目緊閉沒什麽表情,赤雲峰首座追雲真人卻是一臉心痛,目光陰沉。地上百十位弟子站立,神情也很是嚴肅,有些人臉上身上都是傷痕。地上平放着十幾具屍體,死狀可怖,自胸`部以下全都被絞碎,看衣飾都是赤雲峰的弟子,而辛厲臉色如金,雙目緊閉正在那裏調息。
見他進來,赤雲峰的弟子各個怒目而視,有些個性沖動的已經低聲咒罵起來,還是掌門輕咳一聲才壓下了種種細小的聲音。
“古蟠,你說說是怎麽回事?”掌門問的是古長老的孫兒。
古蟠面色也有些慘敗,胳膊上一道血痕,“是,我正在尋找任務上所說的赤金獸,忽然見到辛厲師弟帶着溯流師姐的玉佩找過來,說鐘意然是妖物,已然妖化,重傷了同門,要我立馬聯系爺爺提前結束試煉。”
“我本不欲相信,可是他說得真切,又有溯流師姐的玉佩為證——須知溯流師姐的玉佩向來随身攜帶,也就暫且相信了他。可是提前結束試煉并非小事,我自然要親眼見到,于是又和他一起趕到了出事的地點,發現鐘意然已經不知所蹤,而赤雲峰的衆位同門,”說到這裏古蟠哽咽了一下,“赤雲峰的衆位同門都已經只剩下七零八落的屍身,我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拼湊全這些屍體。幸而發現溯流師姐只是昏了過去,在我們給她療傷時,鐘意然又忽然出現。”
“他上身人形,下`身是粗長的蛇尾,整個人披頭散發,神智已經趨于狂亂,見到我們就目眦欲裂地沖過來,我和辛師弟勉強抵擋,都受了傷。而那鐘妖人修為大漲不說,所受的傷口也很快愈合,我們實在不是對手,幸好衆位長老及時趕到。”
他說得懇切,掌門點頭。此時辛厲和溯流也已經醒過來,溯流面白如紙,從遇見辛厲和鐘意然說起,敘述了事情的經過,低頭請罪道,“是我的疏忽,用混合了妖血的蛇筋捆他,反叫這妖人覺醒了妖物血脈,造成如此慘劇。”心中一痛,險些滴下淚來。
追雲真人忙安撫愛徒,“你沒錯,你本是想着為門派除害,哪裏又想到咱們堂堂修真門派竟然混了一個妖物進來。”說着瞪了清風道人一眼,“清風,你徒弟是妖這件事,你知不知道?”
徐少卿聽着衆人敘述,知道得越多,心中就越痛。他的鐘意然,怎麽會是妖,還變成了如今這個樣子。他不可置信的擡頭去看師父清風道人,對方緩慢而堅定了點點頭。
“這件事,是我之過。我不該明知他是妖還心慈手軟,收留在門下。”此言一出,衆人嘩然。
徐少卿不可置信的盯着清風道人,對方卻只是微微搖頭,嘆息着說出往事。
鐘意然的父親是修真界有名的高手沒錯,不過他母親并不是什麽修為低微的散修,而是妖。只不過僞裝成人的形态和鐘意然的父親在一起,後來鐘意然的母親行跡敗露,被妖界追殺,情急之下以人采補以恢複功力,被鐘意然的父親發現後,兩人争執起來。
本來鐘母一直以人的标準要求自己,可是當嘗到了人血甘美的滋味後又豈能輕易罷手,何況以人血為食還能功力大增。
被發覺時,鐘母已然走火入魔,鐘父激怒攻心之下和妻子大打出手,最終同歸于盡,臨死前将具有半妖血脈的獨子鐘意然托付給老友照料。
清風道人深知不妥,不過稚子無辜,還是封印了鐘意然的血脈和筋骨,限制了他的修為上限,沒想到還是有今日之禍。
衆皆啞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