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成親敬茶,是要雙膝下跪的
第7章 第7章 成親敬茶,是要雙膝下跪的。
沈婉鳶縮在馬車的角落,情緒的起落使得她分外疲憊。
陸珩給她倒了一杯茶盞,款款說道:“孤都順着你的心意,怎麽還哭成這般?”
沈婉鳶擦幹眼淚,沙啞道:“您為什麽不尋個由頭推到我的身上?這實在是不合規矩。”
“婉婉不是讓孤莫要反駁?”
陸珩雲淡風輕的話語,卻使得沈婉鳶楞在了原地,她擡頭便看到了他眼中的游刃有餘,他竟然把她的懇求放在心上。
沈婉鳶心尖卻湧現出一股暖流。
她感受着陸珩眼神中炙熱的溫度,卻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踏實。
陸珩嘆了一聲,“莫要再撐着了,這裏沒有旁人。”
沈婉鳶心尖脹痛,撐了許久的情緒在這一刻徹底崩潰,仿若決堤的洪水一般。
小獸般嗚咽的哭聲似是鈎子一般,刮着陸珩的心髒。
“王爺,究竟為什麽?為什麽是我爹爹?”
陸珩眼底瞬間閃過一抹冷冽,淡淡說道:“皇權至高無上。”
“就連孤也是棋盤上的一枚棋子,婉婉可後悔跟了孤?”
沈婉鳶已然哭得陷入了昏睡,陸珩的話竟是半分都沒有聽進去。
陸珩眼中帶着一抹不易察覺的柔情,輕拭着她額頭汗津津的碎發。
他溫潤的神情已然消失殆盡,蝮蛇般陰骛鳳眸中滿是瘋狂,低聲道:“若是孤一朝深陷囹圄,婉婉可要陪孤下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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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臘月之後,距離新春便愈發的近。
侍女們捧着備好的瓜果點心的忙碌地行走,清掃侍女忙碌了一整個月讓王府煥然一新,宮裏花房也送來了花團錦簇的盆景,還有一株栽在盆中的桃花樹。
缤紛玫紅的花瓣綻放在枝頭,凜玉笑眯眯地用早已裁剪好的福字挂在樹枝上。
沈婉鳶卻看着堆放在門口的樟木箱子,疑惑道:“這是何用?”
凜玉笑着答道:“奴婢看着上面的封簽,大抵是些衣服首飾。王爺讓奴婢幫您穿上,晚上等他回來。”
自從杏林坊出來之後,沈婉鳶已經一旬都沒有見過陸珩了。
新春距離愈發得近,她對娘親的思念便愈發濃厚,原想讓凜玉帶她去杏林坊再探望一番,但她卻蹙着眉,“姑娘,奴婢沒有這個權利。”
就這般等啊等,終于在今天晌午,一群人送來了幾個嵌金絲的樟木箱子。
沈婉鳶對陸珩不出現,只送東西這件事表示小小譴責。
她緩緩剪開紅封,沉重的箱蓋被侍女逐漸打開,沈婉鳶愣住了。
璀璨奪目的正紅色錦緞赫然出現在她的眼前,在午後暖陽下閃耀着流光溢彩的光茫,反射紅色光茫照亮了半間屋子。
凜玉小心翼翼掀開最外層的錦緞,五彩金線繡成的金鳳在正紅的衣裙上迸發出耀眼的光茫,每只鳳凰的眼睛都是由紅瑪瑙鑲嵌,暗紋閃爍着流光使得沈婉鳶睜不開眼。
随着另一個箱子打開,正中間的位置上放置着一頂金鑲珍珠牡丹鑲八寶鳳冠,鳳凰銜珠在眉心處微微蕩起。
沈婉鳶鼻尖微酸,眼眶也逐漸泛紅。
這幾日陸珩原是在準備這些婚嫁之物,她心中不由生出了一份惆悵。
沈婉鳶撫摸着嫁衣上的刺繡,低喃道:“沈府還在的時候,我娘也備了一套嫁衣。沒有金絲銀線,也沒有這個華麗,卻是她一針一線繡出來的。”
“罷了,都是前塵往事。”
沈婉鳶坐在梳妝臺前,凜玉絕妙的化妝技術,使得她逐漸不認識鏡子中的自己。
仿若出嫁般的儀式又似是在夢中一般。
團花紋樣式的正紅色花钿在眉心中央,一雙杏眸似是浸染了緋紅色的胭脂,朱紅色的丹唇輕抿,鳳凰銜珠墜子在眉心微晃,身體微微晃動,嫁衣上的金鳳似是在紅浪中翺翔。
沈婉鳶看着漸濃的夜色,唯有月光照在石板路上,心口的情緒卻分外酸脹。
陸珩是個頂好的人,他願意陪她去圓謊,讓娘安心歸去。
但她以後恐怕再也沒有穿嫁衣的機會了。
她只會是肅王府的一名姬妾。
濃厚的夜色下,她就像存活一夜的蜉蝣,只能享受着這片刻的歡愉。
終有一日,她會看着陸珩迎娶正妃,會看着他子孫滿堂、含饴弄孫。
想到這裏,沈婉鳶的心口發脹,情緒逐漸低落。
肅王府後門停着一架分外低調的馬車,外表看不出任何的端倪,若不是陸珩的貼身侍衛武安在車門處守着,她險些認錯。
武安緩緩掀開厚重的門簾,沈婉鳶在觸到陸珩的眼眸那一刻愣住了。
陸珩穿着一襲正紅暗紋團紋喜服,頭戴一頂金冠鑲紅寶石,仿若她第一次見他那般,端坐在主位之上,柔和的燭光照在他的身上,平添多了一抹柔情。
沈婉鳶不由自主的多看了一眼,陸珩生得豐神俊朗,晃得她眼睛發酸。
她下意識想到這樣的盯着男子看,實在是有失分寸,垂眸挪開視線,恰好又與陸珩對視,臉頰瞬間變得緋紅。
“還不快上來。”
沈婉鳶紅着臉踏上馬車,她慶幸周圍昏暗的環境,看不到她的失态,但感謝還是要說出口。
她偷偷擡眸望去,卻發現陸珩在昏黃的燭光下看着文書,在他快要發現她時,沈婉鳶趕忙挪開視線,低聲說道:“謝謝您。”
陸珩本就沒有什麽看文書的心情,他的眼眸中滿是歡喜,昏暗地燈光掩飾着他見不得的心思。
這嫁衣的款式他挑了許久,看着沈婉鳶如細柳的腰肢盈盈一握,清婉嬌柔仿若荷塘紅芙蓉。水芙蓉的花瓣攏蓮蓬在之上,藏在其中的嫩黃的花蕊裹的看不見分毫。
衆人皆道花瓣襲人,陸珩卻想着偏撕碎花瓣後,欣賞着花蕊倚靠在火紅嫁衣之上。
陸珩深邃的眼眸愈發幽暗,感受着沈婉鳶投來的目光,他斂眸笑道:“歲末朝中事務繁多,讓婉婉多等了幾日。”
沈婉鳶搖了搖頭道:“還是我給您添亂了,晚上回府我便趕快脫下還給您。”
“不必,這本就是讓繡娘專程給你定制的。”
沈婉鳶擡着胳膊,看着衣衫上的金鳳,呢喃道:“真是給我的嗎?”
陸珩放下手中的文書,看着沈婉鳶的眉眼,“自然,夏日清荷都不及婉婉嬌媚三分。”
若是侍女的誇贊,那極有可能是恭維,但面前的人是陸珩。
他本就生得豐神俊朗,誇贊更是使人分外歡喜,沈婉鳶心都不受控制的漏跳了幾分。
“公子,杏林坊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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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林坊沈母的病房中,已經被裝飾成喜房的樣子,紅綢挂在其中呈波浪紋,團富貴鴛鴦暗紋在其中閃着微光,
紅底描金的大紅喜字挂在主位之上,桌案上擺滿了花生、紅棗等衆多喜慶瓜果,龍鳳呈祥樣式的紅燭在正中間擺放着。
屋內濃重的中藥味已然被喜氣沖散,沈夫人也難得換了一襲暗紅色的衣裙,略顯蒼白的臉頰被侍女用妝容所遮掩。
她斜靠在床上的軟榻上,疲憊的眼中滿是歡喜,她招了招手:“小春兒,別站在窗邊等了,快坐這裏等着婉鳶來。”
小春兒是沈府的家生子,父母去世之後,便去廚房幫忙,看着她年紀小,沈夫人總是會多照顧着她。
原是想讓小春兒陪着婉鳶嫁到忠勤伯府,可惜沈府敗落了。
她是個知恩圖報的好孩子,知道她在杏林坊養病後,便時不時來這裏照顧她。
小春兒眉眼低垂,沮喪道:“夫人,你真的信任姑爺嗎?您只見過他一面。”
沈夫人眼中閃過一抹光亮,溫柔地說道:“婉鳶是個聰明孩子,我自然相信她。若不是姑爺,興許我和婉鳶早就死了。”
“小春兒,這世道混亂,你孤身在外別被人欺負。”
“姑爺是個好人,以後也切莫與他産生沖突。”
沈夫人摸着小春兒的頭,還未囑咐完,門外的侍女緩緩推門而入,大聲說道:“吉時到!新人拜高堂!”
此時,病房的門已然變成了喜房的門。
沈母看着沈婉鳶舉着絹秀花蝶竹柄團扇,身着一襲華麗的嫁衣,在陸珩攙扶下逐漸朝着她走來。
她眼中的淚水瞬間充盈,滿面欣喜又略帶感傷,胸痛難以抑制,咳喘的聲音打斷了司儀的侍女。
看着女兒撤下手中的團扇,便要急忙跑過來時,她擺了擺手,“不用管我,你們繼續。”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沈母還記得沈婉鳶剛出生粉嫩的小臉招人喜愛,就連奶娘都說沒有見過這般安靜的寶貝。
婉鳶會走之後,總是喜歡揪着她的裙擺要去花園,她總愛揪一枝海棠花,跌跌撞撞從花叢中撲進她的懷中,奶聲奶氣地喚着娘。
之後她的身子便總是不見好,婉鳶小小年紀便接過了中饋,學不會便一直學,算不對便熬着夜開始算。
而現在,這個貴人卻讓她們依靠。
雖然婉鳶成為不了那個貴人的妻子,能若是倚靠着他的真心活下去,總比在教坊司要強千倍百倍。
病魔已經折騰沈夫人許久,今夜卻沒有感到疼痛,唯有欣慰和歡喜,哪怕現在死去,她已然無憾。
“請新婚夫婦敬茶!”
沈婉鳶看着陸珩一怔,敬茶,是要雙膝下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