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兩人關系降到冰點,所有人都感覺到了。
秦子翁伸出手指點點林清霄,像個老頭一樣背着手:“不是我說,你有點過分了。”
鄭卓誠一邊拍着籃球一邊問:“到底為什麽啊?總有原因吧。”
林清霄坐在長椅上,撐着下巴發呆。
崔衡打圓場:“行了,都別說了。”
秦子翁嘲諷:“是,我們不說話了,小安也不和他說話了,讓你把人家朋友弄走,活該。”
鄭卓誠一同附和,“就是,別人要是把你們弄走,我也不答應。”
秦子翁感動:“好兒子。”
鄭卓誠假笑:“不用謝本爸爸。”
林清霄開口:“你們不懂,我沒做錯。”
“……”
眼見着勸不開了,鄭卓誠轉移話題:“對了,小安不是演了個電影,最近上映了吧。”
秦子翁:“《鋼琴家》,我記得。”
崔衡提議:“那我們一起去看電影吧,你也服個軟道個歉。”
林清霄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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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子翁問:“怎麽樣?”
林清霄:“他把我號碼拉黑了。”
秦子翁拿出手機,着急道:“我來問。”
片刻後,秦子翁慢慢放下手機,在一衆期待的目光中擦了把汗水,說:“他說有事要忙,不去。”
林清霄:“那算了。”
說着算了,後來林清霄還是挑時間自己去看了。
電影口碑很好,網上影評人對紀雲橋的演技贊不絕口。
如果不吵架,他們會一起來看。
當初紀雲橋去演那部電影的時候,林清霄和他置氣,現在電影播放,倒是反過來了。
可見,這部電影的風水不怎麽樣。
影響人與人之間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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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雲橋一直忙于畢業戲份的編排。
有一股氣撐着他,想證明給一些半路離開的朋友們看,或許有一天他們會回來,笑着問他怎麽沒留給他們角色。
最終選擇了一部奇幻冒險類型的劇本,講述一群高中少年意外探索學校教堂的閣樓,掉入異世界的故事。
根據一部小說改編,涉及友情親情和愛情。
紀雲橋的确改變了自己的想法,不再執着于愛情,放眼于生命中的各種關系。
可惜的是,在那件事發生以後,他沒聯系上何岱他們三人中的任何一個。
從劇本到導演到布景,紀雲橋都盡量親力親為,除了上課,剩下所有時間都耗在了劇團。
姚晚晚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只隐約感覺到齊朔和南霄的消失和他的哥哥有關,而紀雲橋因此愧疚。
姚晚晚心疼學弟:“小安,沒必要太苛求自己的,畢業大戲說重要也沒那麽重要,你可以只把它看成是劇團的普通的一部作品就好。”
紀雲橋點點頭,“晚晚姐,我想好好完成,以前答應過他們要給他們安排角色,即使他們不在了,我也想讓他們滿意。”
姚晚晚沒辦法,勸道:“別太累了。”
轉眼到了五月中,紀雲橋和林清霄一個多月沒說過話。
林文正知道他心情不好,給他打電話說:“安安,真不要和爸爸出去散心?去雪山淨化心靈。”
紀雲橋拿着筆在審定單上修改,“爸,不去了,玩得開心,記得給我帶禮物。”
林文正:“好嘞,有什麽事給爸爸打電話。”
紀雲橋:“嗯好。”
“別和你哥哥置氣了。”
“好了爸爸,不用勸我。”
“唉,好,等爸爸回來哈。”
“嗯。”
紀雲橋挂了電話。
他沒想到,命運無常,這會是他和林文正最後一次對話。
一星期後——
劇團排練結束,時間已過半夜,紀雲橋整理好所有東西,只剩他自己,剛要離開,就見林清霄急匆匆推開門走進來。
紀雲橋當沒看見他一樣往外走。
林清霄喘着氣:“安安。”
紀雲橋沒停。
林清霄上前拽住他的胳膊。
紀雲橋:“有事?”
林清霄臉上是掩飾不住的頹喪,“安安,你聽我說,小叔他……”
莫名的一股心悸,紀雲橋有種不好的預感,“爸爸,他怎麽了?”
林清霄欲言又止:“他……”
紀雲橋急得眼眶通紅:“你快說!”
林清霄深吸一口氣:“三天前雪山下大雪,小叔在攀登過程中失蹤,怕你擔心沒告訴你,今天晚上在距離營地3千米的地方,發現了小叔的……屍體。”
大腦一片空白,耳朵轟鳴,幾十秒鐘後,紀雲橋淚水控制不住地溢出,繼而渾身發抖。
四歲那年,林文正把他從孤兒院帶回來,相當于給了他第二次的生命。
這個人,就這樣消失了。
從這個世界,如此突然。
這是他第一次直面死亡,沒一點鋪墊。
命運對他張開血盆大口,赤裸裸地展示着惡意。
林清霄扶住他的背脊,輕輕拍着他,卻說不出什麽安慰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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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屍體送回港城的時候,醫生宣布沒有搶救的必要。
林英傑從公司來到養正醫院,聽到消息後,整個人暈厥過去。
紀雲橋愣愣地看着這一幕,人在極度悲傷的情況下,耳朵裏是沒有聲音的,就像一出默劇。
故事中如此生硬的轉折,讓人想笑。
紀雲橋愣愣地走上前去,對醫生說:“我想見一面……我爸爸。”
醫生有些為難,因為林英傑沒發話準許別人進去。
林文鋒在旁邊一直沒開口,這時候說:“讓他看看吧。”
病床上,林文正面無血色地躺着上面,由于在雪山被冰凍而死,目前屍體沒什麽腐爛的跡象。
看着只像生病了,睡着了。
紀雲橋走到床邊,顫抖地握住他的手,很涼很硬。
不像總會摸他頭發的那雙手,不像總把他護在身後的那雙手。
這一刻,紀雲橋清晰地感受死亡,意識到死亡的觸感。
紀雲橋紅着眼眶,輕聲說:“爸爸,你答應給我帶禮物的……”
當然沒人回應他。
片刻後,紀雲橋繼續說:“沒關系,我不怪你,因為我們還會再見的,幾十年之後,那時候再把禮物給我。”
他吻了吻林文正的手,無比依戀地說:“爸爸,謝謝你,我愛你。”
沒人能永恒地留在誰的身邊,在紀雲橋生命中,向他做過如此承諾的,只有兩個人。
第一個已經離開了。
紀雲橋垂下頭,哭得聲嘶力竭。
很久之後,林清霄扶他出去坐在凳子上,走廊外空無一人。
紀雲橋已經不哭了,只留下一雙紅腫的眼睛,盯着半空中某處發呆。
林清霄擔心他,呼喚他:“安安……”
紀雲橋眨眨眼,喃喃道:“哥哥,我沒有爸爸了,以後沒有人會一直理解我保護我,永遠站在我身前了。”
林清霄:“怎麽會沒有人呢?哥哥還在,哥哥會一直保護你。”
紀雲橋轉過頭,“你不會的,你會讨厭我。”
你會讨厭一個對你抱着異樣心思的弟弟。
林清霄手指輕擦過他臉頰的淚痕,鄭重道:“安安,我不會讨厭你,從見你第一面,我就喜歡你,一直都是這樣。”
紀雲橋淚落下來,委屈道:“你會欺負我,會把我關起來,還會趕走我的朋友,你不喜歡我。”
林清霄心疼死了,“對不起,對不起,哥哥錯了……”
紀雲橋捂着胸口,感受到心髒忽上忽下,哭泣道:“我好難受,哥哥,我是不是也要死了,去找爸爸也是好事吧。”
林清霄把他摟在懷裏,聲音帶着壓抑的顫抖:“不會吧,你不會死,也不能死,你死了,哥哥怎麽辦?哥哥需要你。”
這一刻他突然清楚地認識到,比起紀雲橋需要他,某些時刻,他更需要紀雲橋,像精神支柱一樣。
懷裏的紀雲橋哭聲漸弱,失去了意識。
後來幾天,紀雲橋是沒什麽印象的,只記得自己在醫院躺着,睜着眼是白色的天花板,閉上眼是灰蒙蒙的混亂的夢境。
直到有一天,林清霄穿着一身黑,來到床頭告訴他,今天是林文正下葬的日子。
聽到這句話,紀雲橋才神思歸位。
永昭墳場裏許多人出席,除了林氏商業上的夥伴,還有許多林文正曾經做公益或者旅行時認識的朋友。
自愛子去世後,林英傑的身體狀況一落千丈,只能坐着輪椅出席。
所有一應事物交給林文鋒打理,他周旋于賓客之間,竟有些意氣風發。
很奇怪,沒有文學作品中陰雨綿綿的渲染,今天的天空意外燦爛。
是和人告別的好日子。
致辭,獻花,送別,那些規定好的流程,沒什麽新意。
紀雲橋跟着流程機械地走,看起來一直在出神。
身邊有人在哭,不知真心假意。
紀雲橋想,爸爸只是先下了車,到了他的目的地,不過沒關系,所有人的目的地都是一樣的,不過是下車時間的早晚而已。
他們終究會再見,這樣想起來也沒那麽悲傷。
一把傘遮住頭頂上的陽光,林清霄問:“熱不熱?”
紀雲橋恍然,原來林清霄一直在自己身邊,他竟然沒注意到,“不熱,結束了麽?”
周圍人只剩零星幾個,林清霄點點頭:“馬上,先送你去車上等我好不好?”
“好。”
走出一段距離,剛到門口就聽到門外一陣嘈雜,有位女性哭喊着:“讓我進去!我要去見他!你們憑什麽攔着我!”
保镖攔着那位女性向外拖去,不讓她進來。
林清霄心情本來就不好,對保镖隊長不滿說:“你知道今天什麽日子麽?還敢讓鬧事的跑到這來。”
隊長:“小少爺,她說……”說着看了看紀雲橋,欲言又止。
林清霄問:“什麽?”
紀雲橋看着那位女性,什麽都沒看進去,無意識的走神。
直到即将被拖走的女性大喊:“我懷了林文正的孩子!誰敢碰我!”
門口還沒離開的賓客紛紛側目。
紀雲橋忽然笑出了聲。
人生啊,真像戲劇。
不然,哪來那麽多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