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林英傑70壽宴在旗下西群酒店舉辦,各行各業的港城商業巨頭到場慶祝,一家人也難得湊齊。
酒店套房裏,林文峰點一根煙,緩緩吐出後說:“聽你爺爺說今年的亞洲擊劍錦标賽你的成績不錯,在學校裏的文化課每門都拿了A+,不過他想讓你發展的高爾夫和馬術差點意思。”
“運動精進一門足以,想要顧全多個往往哪個都沒有好結果。”林清霄站在一邊後退一步,避免身上被染上煙味。
“是麽?”林文峰看着他意有所指,“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我希望你分清什麽才是最重要的,把心思放在正地方。”
“……”
林文鋒看着他這個兒子,才13歲身高已經将近一米75,做事穩重,喜怒不形于色,是林英傑親自培養出來的将來的繼承人。
他感到些許欣慰,終于,他有的東西是比林文正更好的。
“兒子,你知道為什麽世界上許多人汲汲營營追名逐利麽?”林文峰循循善誘地說:“因為金子塔尖上的人,腳下踩着許多人,那些人會對他言聽計從,塔尖上的人是最自由的,等你站到那個位置想要什麽都會有,不用受制于人,但在這之前……你要把所有不必要的東西都舍棄。”
林清霄想反駁,如果除了錢財權利其他都是不必要的東西,那談何自由之後想要什麽都有,想要的東西早在之前被舍棄掉了。
你放棄這麽多,家人、親情和人性,能得到爺爺的喜愛和林氏的繼承權麽?
但他什麽都沒說,反駁是最無用的。
“父親,這個道理,在當年你殺死那只兔子的時候,我就已經明白了。”
“你在怪我?然後反抗我?”林文峰哼笑了一聲,把煙頭在茶幾上摁滅了:“怪不得,你重新找了一只不會被輕易殺死的——兔子。”
林清霄霎時握緊了拳頭。
“放心,我不會把他怎麽樣的,畢竟是我親弟弟的孩子。”林文鋒靠在沙發上,心情不錯地抖着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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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沒有血緣關系卻有繼承權的孩子,還是一個很難被列入繼承人的孩子,他巴不得。
林清霄看着牆上的時鐘,問:“母親,她什麽時候過來?”
林文峰莫名其妙:“我怎麽會知道?”
兩人是商業聯姻,早已貌合神離,除了過年和中秋等傳統節日,基本不會一起出現,但今天爺爺生日,母親一定會來,他也有好幾個月沒見到他們了。
沒什麽要聊的,林清霄說:“我出去了。”
今天林文正把紀雲橋帶了出來,在另一個房間,他要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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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霄推開門時,紀雲橋正和一位小胖子在房間裏玩耍,他明顯興致缺缺。
那小孩林清霄認識,是爺爺兄弟兒子的孩子,明明比紀雲橋還小兩歲,身型卻看着比他大一圈。
原本紀雲橋因為身體原因就不愛吃飯發育不好,林清霄心裏始終不太舒服。
紀雲橋看見林清霄進來,眼睛瞬間被點亮,剛要站起來就被旁邊的小胖搶了先。
小胖噔噔噔跑過裏抱住林清霄的大腿,相當自來熟地撒嬌:“堂哥,你帶我們出去玩好不好?屋裏好悶。”
林清霄一看就是高冷不太好接近且不招小孩子喜歡的,但小胖實在太自來熟。
他愣了一瞬,擡頭看到紀雲橋像雕塑動作定格維持着站起來的姿勢,他半哄半威脅地讓小胖松開手,走到床邊揉了揉紀雲橋的頭發,問:“想出去麽?外面人很多。”
紀雲橋倚靠在林清霄胳膊上,深藍色的眼眸直直地看着小胖,半晌後說:“想。”
頂層宴會廳裏,人還不是很多,應侍生忙來忙去,林清霄帶他倆到角落的一處沙發坐下,叫來人準備一些食物。
酒店今天裏有從全球各地請來的米其林大廚,包括國內外各種菜系,味道一定不差。
林清霄篩選了一些紀雲橋不會過敏的東西點。
點的東西沒小胖沒愛吃的,他說:“我去自己選。”
林清霄懶得管他,便拿出濕巾給紀雲橋擦手,就聽他說:“我只有一個爸爸和一個哥哥。”
“嗯?”林清霄停下動作,問。
“哥哥有一個爸爸一個媽媽,按理來說也應該只有一個弟弟,為什麽會有很多個弟弟呢?”
啊,林清霄明白,這是不開心了,因為有別人叫他哥哥。
林清霄笑了下,捏着他的臉說:“我只有一個弟弟,就是安安。”
他說得太肯定,不像走心且經過深思熟慮的話,但紀雲橋分辨不清,問:“真的?”
“真的,永遠且唯一。”
這時候,紀雲橋的保姆走過來,對林清霄說林老叫他過去,林清霄叮囑保姆把人照顧好,離開的時候在門口遇見了小胖,兩只手各拿着一盤裝得滿當當的大魚大肉。
見到他便喊:“堂哥,你去哪?”
林清霄停下腳步,從兜裏掏出一個手掌心大小的長毛挂件娃娃,遞給他說:“我有事,幫我照顧好安安。”
小胖兩手被占着,林清霄便把娃娃塞到他兜裏,離開了。
等小胖回到沙發,就見紀雲橋小口小口地吃着塊被切好的牛排,塊被切得相當小,還不夠他塞牙縫的。
彎腰把盤子放下,沒裝好的長毛娃娃從他兜裏掉出來,小胖不在意地撿起來,沒想到手感軟軟的,本來他不喜歡,但現在捏起來又覺得挺好玩,一邊捏着玩一邊跟紀雲橋嘚瑟:“這是堂哥給我的,你有麽?”
聽到這話,紀雲橋緩緩眨了幾下眼睛,随後放下了叉子,真誠地問:“能給我看看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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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林英傑休息的房間裏,沒想到林文峰和林文正還有秦苑都在,林清霄推開門說:“爺爺,你找我?”
林文正見他來,熱情擡手招呼道:“霄霄,過來坐。”
林文峰和秦苑淡淡看了他一眼,幾個月沒見甚至沒一個做小叔的熱情,不知道的人甚至會以為林清霄是林文正的兒子。
林英傑坐在首位,旁邊站着一位跟了他20幾年的秘書,說:“沒什麽事,一家人好久沒坐在一起了。”
坐在林文峰旁邊的秦苑一臉冷漠,兩人之間的距離還能再坐下一個人,仿佛離林文峰坐得近是難以忍受似的。
林英傑看重家庭和諧,即使每個人各有心思。
幾分鐘後,秘書在林英傑耳邊提醒道:“林老到時間該下去了。”
下樓的時候,林文正摟着林清霄的肩膀走在最後:“霄霄長高了好多。”
“嗯。”
林文正戳了一戳他的臉,說:“太高冷了,沒小時候可愛。”
“……”
幾人走進宴會廳,快路過紀雲橋所在的地方的時候,就聽到一個怒氣沖沖的童聲喊到:“他故意的!”
朝聲音那邊看去,就見小胖越過保姆,一個用力把紀雲橋推倒在地上,頭磕在地上發出一聲咚地悶響。
周圍的許多人的眼睛看過來。
小胖的母親在一旁拽着他,沒用力更像是做給人看,假意責怪他說:“你怎麽回事?怎麽能推人家呢?”
今天是林老爺子的壽宴,她當然不敢招惹林家人,可這個小孩的身世她有所耳聞,不是親生的,她有什麽理由因為他委屈自己的兒子呢。
林清霄驟然色變,越過前面的林文峰和林英傑沖了過去,把紀雲橋抱到懷裏,輕輕揉着他的後腦勺,心疼得不得了。
紀雲橋像吓傻了一樣,安靜地靠在他懷裏,不哭不鬧。
林清霄一臉陰沉地看着小胖和他母親,冷聲道:“道歉。”
“他把可樂倒在我的娃娃上,他就是故意!”小胖指着桌子上髒了的長毛娃娃。
“哥哥,我沒有。”紀雲橋抖着身體弱弱地解釋。
小胖怒喊:“我不道歉!讨厭鬼!”
林文正上前幾步擋住小胖的視線,說:“你說我兒子把可樂潑到你的娃娃上,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再說了,他對長毛的東西過敏,不能随便碰你的娃娃。”
“我怎麽知道……”小胖嗫嚅道。
小胖母親不想和林家起沖突,但又不能讓兒子受委屈,怒氣上頭說:“小孩子有時候做事沒有理由,天性如此,當然我不是說林家家教不好。”
在場人都明白這是在諷刺紀雲橋的出身。
林文正怒極反笑,走上前把她逼退兩步:“這位女士,你能對你說出的話能負責麽?”
“過來,爺爺看看。”一片混亂中林英傑突然出聲。
林清霄抱着紀雲橋站起來,林英傑走近了摸了摸他的後腦勺,說:“先去醫院,我孫子有什麽事,我們有得談。”
向來林英傑對紀雲橋的存在一直是視而不見的态度,今天是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護着他。
保姆帶走紀雲橋,林文正和林清霄都要跟着,林英傑:“你倆留下。”
林文正面色不善。
小胖的父親過來了,了解情況後拽着他來給林英傑道歉:“伯父,孩子不懂事,我替他給您還有小朋友道歉。”
女人這時候反應過來,不能得罪林家,賠笑道:“是啊,小孩子打打鬧鬧的,我回家一定嚴厲教育他。”
沒人說話。
林清霄在一旁開口道:“有一句話,子不教父母之過。”
他拿起桌邊的兩杯紅酒,面無表情地走近兩人。
小胖父母擡手去接,在即将碰到杯壁的剎那,林清霄擡起手臂把兩杯酒朝着兩人兜頭潑了過去。
在一衆震驚的吸氣聲中,林清霄看着兩個人仿佛落湯雞,淡淡開口:“對不起,小孩子不懂事,爺爺回去一定會嚴厲教育我的,你們會理解的吧。”
林文鋒皺眉看着他,不贊同地說:“清霄,夠了。”
聽到聲音,林清霄轉頭走過來,林文正偷偷在身前給他豎了個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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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亂的時刻過去,宴會開始,籌光交錯,衆人默契地把剛才的插曲揭過。
可誰都沒想到,這場宴會的重頭戲還在後面。
“感謝大家百忙之中來到我的70壽宴,來到這裏的各位,都是我林英傑的商業夥伴,我有一個消息想要借此宣布,就是關于林氏旗下船舶實業的接手人……”
林文峰飲了一口酒,神情是掩飾不住的得意。
看見這幕,林清霄想怪不得林文峰今天這麽高興,看來是勢在必得。
可是他轉開視線,看到林文正掩飾不住的驚異表情時,突然聯想到當年林英傑同意紀雲橋入戶口而對林文正開出的條件,再加上今天他突然地對紀雲橋偏護,有了另一個猜測。
果然。
林英傑舉着杯子繼續笑着說:“我決定讓文正接手船舶實業的工作,他年輕經驗不足,希望各位能多多幫助他,也算是幫我這個老頭子了。”
林文峰臉色一下就黑了,毫無掩飾,還帶着不可置信地震驚。
船舶實業是林氏的大頭,林英傑的此舉基本算是定下了繼承人。
周圍人都在向着林英傑和林文正祝賀。
林文峰将酒杯握得嘎吱響,透過明亮的燈光,秦苑面無表情地看他一眼。
林文峰注意到,恨恨問:“你是不是覺得我像個小醜?”
說實話,以秦苑得眼光看。林文峰确實不适合繼承林氏,他做事激進不考慮後果,而林文正更有商業嗅覺,從理性角度出發,她覺得林英傑的決定沒錯。
但林文鋒肯定不會輕易接受,畢竟誰能容忍自己不僅得不到父親的愛,甚至連能力都比不上同胞的親弟弟呢。
林文峰突然攥住她的手腕:“嗯?怎麽不說話,你認同老頭子的決定?”
“放開!”秦苑:“有這個膽子,別和我橫,去找你家老爺子。”
林文峰深吸幾口氣,将所有情緒壓抑下去,端着酒杯朝林文正走去,皮笑肉不笑地:“弟弟,祝賀你,希望你永遠都是勝利者。”
“大哥……”林文正欲言又止,想說這并非他本意,可他是既得利益者,說這些更像是炫耀,最後只能無奈說了聲:“謝謝。”
等林文正和他碰杯,林文峰手裏的杯子一把摔倒了地上,“不好意思,沒拿穩。”
秦苑笑了一聲,本以為林文鋒能沉住氣,現在看來還是老樣子。
林清霄沒看戲的心情,心裏惦記着紀雲橋。
回到座位後,林文峰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
酒席過半,林清霄找個機會跑到休息室,給紀雲橋打了個電話,急切地問:“安安,頭痛不痛,醫生怎麽說?”
紀雲橋聲音蔫蔫的,說:“哥哥,沒事的。”
林清霄不太放心:“這邊結束哥哥就過去看你。”
挂斷電話後,有人開門進來,正是一臉酒氣的林文峰。
他走路搖搖晃晃,林清霄上前扶着他的胳膊,說:“父親。”
林文鋒輪圓了胳膊,重重地給了林清霄一巴掌,他嘴角霎時流下一絲鮮血,半邊臉腫了起來。
他怒道:“廢物!真是廢物!比起你,你爺爺更護着那個野種,你還好意思巴巴地跑過去。”
林清霄擡起手臂擦了擦嘴角,在昏暗的空間裏,更顯得臉上神色晦暗不明。
“沒用的東西!你怎麽不去死!”林文鋒歇斯底裏地叫喊,沖着無辜的人發洩憤怒。
林清霄沉默幾秒,定定地看着他,漆黑的眼眸像是夜晚中蟄伏的野獸。
林文鋒不滿意他的表情,妄想和小時候那樣暴擊鎮壓,再次擡起手臂,就聽林清霄開口——
“父親,你說的是我還是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