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野菜團子
第24章 野菜團子
王佳和張璐正在帳篷裏對接下來的安排計劃,像現在這樣，攝像組是需要24小時都開機拍攝的，編導也要随時就位,以便應付突發狀況，誰和誰排在一班這有很大的學問。
他倆排班排得焦頭爛額時，姜峰端着他的“試餐盒飯”走了進來。
其實他們還沒發現姜峰之前,是先被一陣飯菜香味吸引了。
王佳嘀咕：“果然動腦子更容易餓啊,平常這個時候聞到村裏各家各戶的飯香都沒覺得什麽，今天怎麽就覺得這飯菜這麽香。”
張璐也有同樣的感覺，正要應和時,姜峰說：“一份五十呢,能不香嗎！”
他話語中帶着點怨氣,是埋怨自己剛才怎麽就被蘇棠繞進去了。
王佳和張璐面面相觑，場務楊哥和姜導打電話的時候，他們可就在旁邊呢。親耳聽到楊哥驚呼：“一份盒飯要五十！咱這預算可不夠啊！”
也不知道姜導說了什麽，楊哥挂電話時還在嘀咕：“能有什麽好吃的,人均五十我都能一人一份肘子了。”
不過姜導說了,他們也只能照做。
現在聞着這飯香,本來還想辯駁幾句值不值的王佳,咽了下口水。
真香啊。
他也不是那麽重口腹之欲的人，每天能維持生命體征就行。今天是他第一次有了一定要嘗一嘗的沖動。
王佳盯着那份臘肉飯,問姜峰：“姜導，我也替您品鑒一下？”
姜峰眉毛都快立起來了,還沒等罵人，另一邊的張璐就說：“姜導我之前看您體檢單子上寫着您有三高,得注意飲食。像臘肉這種高油高鹽的食物您不适合吃，這個苦就讓我來為您承受吧。”
姜峰沒辦法,看他們确實辛苦，今天晚飯又晚了不少，便給兩人分出一小碗。張璐竟然說吃飯太幹，又分走了他半碗雞蛋湯。
終于可以安靜吃飯，姜峰單單舀了一勺米飯，米粒已經變得焦黃，被臘肉的油脂浸潤，米粒的香甜很好地體現了臘肉的煙熏油香，兩個味道并不沖突，反而融合的很好。
他又吃了一口臘肉，這一口便知道是上好的五花臘肉。
肥肉已經變得晶瑩透明，瘦肉深紅鹹香，本來應該是很有嚼勁的肉質，卻被蘇棠做得恰當好處，不至于太費牙，但也不會入口即化，只會越嚼越香。
搭配着已經軟爛的油豆角和粉糯糯的土豆，不同的口感在口腔裏綻放，卻意外地很好融合在了一起。
蘇棠果然沒讓他失望，他就知道，蘇棠不僅做得了精巧細致的功夫菜，這種家常菜也能讓她做得與衆不同。
姜峰也就是在心裏說一說，不然但凡之前聽到他在心裏吐槽蘇棠心黑的人，高低得嘲笑他幾句，尤其是被姜軍聽到了。
嘗過主食，姜峰筷子一轉，朝向旁邊的小涼菜，夾了一筷子拌好的心裏美蘿蔔絲。
心裏美蘿蔔沒有削皮，只是清洗幹淨。不過是周奶奶家自己的菜，沒打農藥，肥料也是有機肥，清洗幹淨削去老皮就好很多。
蘿蔔絲切得極細，又很勻稱，通體深玫紅色，兩頭又帶着點綠，小小一碟不用擺盤都很好看。
開頭的主食太過驚豔，姜峰對這些小涼菜也沒當回事。他甚至覺得蘇棠有點敷衍，當他沒見過蘿蔔纓呢，這都能讓她拿來當一道菜，這五十掙得也太容易了。
直到他吃下一口才發現，為什麽蘇棠要這麽安排了！
主食口感飽滿，但吃的多了肯定會有點膩，配上這幾樣小涼菜剛剛好，蘿蔔絲是酸甜口感的，酸味壓過了甜，适口清爽；切得細碎的嫩綠蘿蔔纓卻是鹹辣口的，辣椒很香，倒是沒那麽辣，吃完之後反而又開胃了。
姜峰又吃了一口箜飯，再吃一口涼菜，就連簡單的拍黃瓜都讓他覺得美味。
沒幾口，飯菜都被他吃完了，這時姜峰才有點後悔分給了王佳他們兩個，咂咂嘴，只能去喝雞蛋湯了。
這種雞蛋湯是北方農村老式雞蛋湯的做法，湯味醇厚，還烹了醋，裏面灑了一點馓子，中和這種酸味。
喜歡吃脆一點的可以先吃馓子，喜歡軟一點的就泡一會，連着雞蛋湯一齊喝下。
冬天喝到肚子裏舒服暖和，像這樣的夏季傍晚，喝完一碗湯出一身汗，卻覺得身上輕松不少。
灌完了縫，姜峰終于覺得滿足了。
這次蘇棠做的飯菜好像走得不是上次在山間野趣的路線，單看樣樣精致，湊在一起也相得益彰；而這次卻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缺了哪樣似乎都覺得差了什麽，單獨拿出哪樣來也不是不好吃，就是沒這一套這麽驚豔了。
姜峰越琢磨越覺得蘇棠這搭配有意思，猛地一拍桌子，就決定掏這五十了！
至于洗碗，不然就采購一批不鏽鋼餐盤算了……
王佳和張璐被姜峰這動靜弄得吓了一跳。
本來兩個人沉浸在美食中，差點吓得王佳把那半碗雞蛋湯灑出去。
怨念地看着姜峰的背影，張璐這才有空問王佳：“原來蘇棠真有兩下子啊，真的絕了！對了，她視頻你看過了嗎？”
王佳這還是頭一次有這種欲罷不能的食欲，低頭喝完了湯才有空回答她：“看了看了，真厲害啊。”
他以為張璐在說先導片裏蘇棠的片段視頻，回想了一下說：“當時我跟拍的是一個男生，後來他落選了。我記得他一天累死累活才掙了一百二，蘇棠那一桌一下子就掙了一千！”
張璐擺手：“不是，是她微博……”
于是，蘇棠又多了個微博粉絲。
王佳回味着這個味道，忽然反應過來：“原來我小時候不是不喜歡吃飯，是我媽做的飯太難吃了啊！”
如果每天都按蘇棠這個标準，那他肯定能比現在多長十公分！
晚上六點半，北城西郊曲家村的各家各戶都升起袅袅炊煙，節目組的晚飯時間過了半小時，大家都還見不到場務大哥的身影。
王佳吃過了蘇棠的飯，還覺得不夠，但吃過了美味也不想湊合，幹脆趁着輪班休息的時間找同事大周去抽根煙，轉移一下注意力。
大周也是攝像組的，不過是在外面拍一些景物，蘇棠他們在村裏活動，他們就負責拍攝遠景、以及操控無人機。
王佳還沒走到涼棚，就聽見大周吐槽：“我都快吃吐了，現在看見煮雞蛋都是香的。”
“不是有幾道菜嗎，可以選的。”
說話的人是節目組外聘的第三方，他們一共來了三個，平時和大周的接觸比較多，自然熟一些。
一提這個大周抱怨更多了：“你還提這個，不是地三鮮，就是紅燒茄子、土豆絲，最多就來個炸雞塊，就連西紅柿炒蛋都是偶爾才有，不是土豆就是茄子，你看我這顆腦袋，是不是越來越像土豆了。”
簡易涼棚裏一片笑聲，不過提起盒飯，他們确實都吃膩了。
有人說：“聽說楊哥終于找了另一家飯店，不過這邊的小飯館兒情況也大差不差，都那麽兩下子。”
嘆氣聲此起彼伏，忽然有人提出疑問：“诶不對啊，我怎麽聽說今天我們的盒飯不是外面買的，是嘉賓做的。”
涼棚裏寂靜了一瞬，這時有人看見了王佳，問他知道這事嗎。王佳點頭，“聽說是蘇棠做的，不過姜導是要試吃的，不過關也不會給我們供應盒飯的。”
大家笑笑，都沒說話。
今天開會之後，大家更加謹言慎行了，誰知道你身邊都是什麽人。前腳說了什麽話，後腳就有人傳到當事人耳朵裏了。
有人起身，拉着同事說出去上廁所，王佳也被大周拉去抽煙了。
在涼棚裏的人低聲私語：“得，今天的飯自己想轍吧。”
“嘿，雖然我也不喜歡吃那土豆茄子的，好歹還能吃。就他們那……”
他們幾個之前做另一檔真人秀時，也有這種“福利”。嘉賓們的另一半來劇組做飯，看望家人、順便慰問劇組的工作人員們。
當時還要采訪他們每個人的感受，他們也只能笑着說好吃、下飯。其實這些明星誰家不是請了家政保姆，甚至家裏還有廚師團隊的。平日裏十指不沾陽春水，這些也都是為了達到親民的節目效果。
效果是有了，受苦的是他們。下飯是太鹹了，勁道是沒煮熟，但他們怕得罪人，還得真的都吃下去，甚至還有人吃出腸胃炎進醫院的。
他們想營造接地氣的形象，觀衆卻不買賬。節目播出後也沒熱度，他們這苦算是白吃了。
現在又想搞這出，他們都有點怕了，琢磨着要麽趁現在休息去村裏的面館對付吃一口算了。
大周和王佳在不遠處抽煙，正好看到從涼棚裏出來的三人，他們問大周兩人要不要一起去，大周有些猶豫，正要開口被王佳搶白回絕了：“你們先去吧，剛才這油煙味熏得我難受，我們倆先休息一會。”
等三人走後，大周不解地問：“你真的要吃他們做的飯啊？”
大周指的方向是周奶奶的院子，說的就是蘇棠他們。
見王佳點頭，大周還勸：“我知道你們組得全力配合，但是你們吃的時候就裝裝樣子得了，姜導也不能拍你們吃完的畫面，意思意思得了。”
他說完，就見王佳一臉複雜，大周問他怎麽了。
王佳語重心長地拍了拍他的肩：“周哥，真的好吃。”
大周自然不信，別說這盒飯能好吃到哪去，就這讓他們自己洗碗這一點他也不想去！
剛才姜導走之前，叮囑他們兩個先不要對外說他們的評價，到時他要拍一下這些工作人員吃飯最真實的表情，再選幾個願意出鏡的放一下前後對比視頻，到時候節目效果肯定好。
雖然這節目是為了讓人們體驗百姓的生活的，但姜峰也不想搞得那麽沉重，總要有一些讓人輕松的東西在。
見大周明顯不信，王佳也沒讓他跟着那三個人去，語重心長地說：“周哥，他們只是外派，項目結束就走了。今早姜導剛開了會……”
點到即止，大周神情一凜。
他就有這種自來熟的毛病，今早姜導剛囑咐他們要謹言慎行，不尤其是這種外來的人，根不能交淺言深。
大周嘆了口氣：“哎，兄弟你知道，我這人什麽也不在乎，就好口吃的，發了工資第一件事就是去下館子。你知道嗎，今天我已經連續十天吃的都是一家盒飯了。那家盒飯茄子沒有茄子味，油多蒜多，你知道我這十天是怎麽過的嗎！”
他越說越委屈，都快哭了。
王佳無語，他确實不能體會到大周的痛苦，但他們工作壓力大又辛苦，最喜歡的愛好被剝奪，是他他也得崩潰。
王佳安慰了大周，頂着大周怨念的眼神，堅定地說：“相信我，這次肯定不會讓你失望。你不相信我，也得相信我對美食的審美啊。”
大周：“……”
一個平時吃飯如上刑、一口米飯就能活下去的人，他能相信才有鬼！
姜峰走後沒多久，又如蘇棠所料，來找了蘇棠，還帶着場務楊哥。
楊哥雖然不信蘇棠做的飯比他新找的飯店能好吃多少，但也不能拂了姜導的面子。
他和蘇棠抱了人數，又臨時找來不少一次性餐盒，其他四人就開始裝飯，蘇棠反而清淨了。
她拿了兩個空盒子，特意囑咐趙暖陽多裝一點，趁着熱勁兒準備親自拿給周奶奶一家。
剛才在廚房，她總覺得周奶奶給她一種莫名的親切，但也覺得不太可能。
剛才她才想起，那次的歷劫是她那作弊法器無意間觸動了破碎的虛空，讓她遇到了平行世界的小女孩。
後來時空縫隙被補好，她也只能在原世界繼續渡劫生存。
她就說，他們那個年代到處遭災，食物艱難，怎麽有一處後山滿是草藥和野果，甚至還有許多野菜。
當時她還以為是她那作弊法器的原因。
不過，這也讓她在這個世界搜集了不少好東西，讓她和爺爺安然度過那幾年困難時期。
本來她是挂心那個小姑娘的，不過人各有命，一草一木皆有自己的定數，她也不能過多幹涉。
她一直是這麽告訴自己的，直到見到了周奶奶。
今天本來也不是她去送盒飯的，只是忽然忍不住，和餘杭說換她去吧。
蘇棠拿着盒飯走到堂屋門外時，正要掀開竹簾，裏面就響起了一個男人的聲音，聽着是村裏的書記。今天書記專門迎接他們來，蘇棠有點印象。
書記嘆了口氣：“咱們村今年就出了你這麽一個大學生，還考到北城大學了，大學的電話都打到村委會這來了……你別聽你那個媽胡說，這是一輩子的事啊！”
堂屋裏還隐隐傳來了周奶奶的哭聲和嘆氣聲，就是沒有周惜的聲音。
蘇棠挑眉，這麽大了怎麽還是喜歡這樣抽噎着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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