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81章
秀貴人霎時一驚,回眸看去,便見皇帝身披玄色輕裘,神色淡漠清冷地站在一側看着她們。
她霎時跪下行禮:“嫔妾參加皇上,皇上萬福金安!”
寧歡眉梢輕挑,慢悠悠地朝着他福身。
皇帝唇畔幾不可查地揚起笑來,幾步便上前來穩穩地扶住她,聲音溫柔:“不必多禮。”
寧歡差點沒忍住笑出來,她懶懶一挑眉:“多謝皇上。”
秀貴人跪在冰涼的青石地板上,只看見皇上玄色繡以金色龍紋的輕裘下擺無情地從她眼前掃過,而後停在了她最痛恨的人面前,在魏寧歡連膝蓋都沒屈多少的時候便柔聲将她扶起來。
這是她許久未曾聽見過的溫柔語氣,或者說……從未聽過。
皇帝先捂了捂寧歡的手,看着她手中抱着溫暖的手爐,手也不算冰涼才放心些。
而後他又淡淡掃了一眼地上跪着的秀貴人,卻也沒叫起。
秀貴人等了半晌也沒等到皇上叫起的聲音,低下的面容霎時便是一白。
皇帝只是一直看着寧歡,柔聲問道:“這是怎麽了?”
寧歡還未開口,秀貴人已然搶先伏在地上嬌聲哭訴:“皇上,您要為嫔妾做主啊!”
寧歡一頓,似笑非笑地看着秀貴人。
秀貴人此時才顧不上她,深深地俯首于地,哀戚道:“皇上,魏貴人仗着您的寵愛便肆意羞辱嫔妾,您一定要為嫔妾做主啊!”
寧歡見此,眼尾微挑,便準備掙脫皇帝攬在她腰間的手,誰料她推也推不動,他甚至将她攬得更緊了些,寧歡好笑地睨了他一眼。
周遭的宮人們見此,頭低得更低了,心中對魏貴人的受寵程度也有了更清晰的認識。
皇帝手上不老實,面上卻是一派淡然端肅,聲音不辨喜怒:“哦,是嗎?”
秀貴人低着頭,看不見二人的動作,只沉浸在自己的哀哀聲中,而後擡頭看着皇帝,梨花帶雨地抽噎道:“……是。”
然而她擡起頭時,卻看見皇上正動作溫柔地扶着魏寧歡,她幾乎不可置信地一窒。
這個時候皇上還如此小心魏寧歡?!
秀貴人作為宮妃自然也生得一幅嬌俏容顏,此時俏顏含淚,自是一派楚楚可憐,寧歡偏頭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面上一片清冷,眉眼間甚至蘊上幾分寒意,攬在她腰間的手卻悄然收緊,寧歡感受到他的力道,悄然翹起唇角。
又聽皇帝淡聲道:“那你說說魏貴人是如何羞辱你的?”
秀貴人沒想到皇帝會有此一言,被皇帝打了個措手不及,抽泣的聲音霎時一噎:“這,這……”
如此一想,魏寧歡方才說的那些話拎出來着實算不得什麽。
“怎麽,說不出來了?”,皇帝眉眼淡漠,聲音亦帶上幾分寒意。
未免偏頗,他又看向寧歡,然而面色卻不覺柔軟下來,聲音亦是溫和了幾分:“魏貴人來說。”
看着皇上這般的差別待遇,秀貴人呆呆地跪在地上,竟是一時忘了言語。
寧歡聞言,輕輕掙脫他的手,微微屈膝行了一禮,才淺聲道:“方才嫔妾正要去浮碧亭中,秀貴人不知從何處冒出來非說這浮碧亭是她先看中的,而後又與嫔妾争執。”
她可從來不是什麽好性子的人,更不會為了塑造一個賢良淑德的模樣而委曲求全,何況他既然給予她這萬般寵愛,她更不可能委屈自己。
既然吉勒塔珲覺得自己要去浮碧亭,那她“去”便是,只是不知道這結果吉勒塔珲是否承受的起,寧歡心中一哂。
皇帝微微颔首,再度牽住她的手,而後看向秀貴人:“秀貴人,是嗎?”
他幾乎毫不掩飾地表現着他對魏寧歡的偏袒。
秀貴人呆呆地仰頭看着面前的二人,從未有哪刻如此清晰地感受到這一點。
同樣是貴人,寒天冷地的,她卻一直跪在這冰冷的青石地板上,而魏寧歡卻抱着手爐閑适地站在皇上身側,皇上甚至還在小心捂着她的手,怕她着涼。
秀貴人聲音有些嘶啞地開口,似哭似笑:“嫔妾……沒有。”
此刻,她跪着,魏寧歡站着,她如同是在跪魏寧歡一般。如此屈辱的一幕,她不由便想漢人常說的一句話,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同樣是在這浮碧亭前,昔日她可以理直氣壯無所顧忌地便将魏寧歡和陸柔惠趕走,而今日她卻只能如同一個卑賤的奴才一般跪在魏寧歡面前。
多麽可笑。
“是她,都是她,是魏寧歡陷害嫔妾!皇上,您被她騙了啊!”,她猛地擡頭,恨極了地瞪着寧歡。
“好了。”,皇帝的面色再度冷下來,聲音淡漠而涼薄:“方才的事朕都看見了,原本顧及你入宮多年也算宮裏的老人便想給你留幾分顏面,若你據實以告朕便從輕發落,沒想到你竟如此冥頑不靈,還妄圖欺君。”
若說其他還能辯駁,那妄圖欺君四個字就不是輕易能承受的,秀貴人驚恐地瞪大了眼,連連叩首,哀聲哭道:“皇上,嫔妾萬萬不敢!”
她終于真正意識到魏寧歡早已不再是當年那個低賤的內三旗包衣宮女,更是清晰且深刻地意識到如今看似與她平級的魏寧歡有多麽得寵,而自己今日的舉動将會帶來怎樣的災禍。
她終于知道害怕了,霎時便服了軟,連連解釋:“皇上,皇上,嫔妾只是一時氣急才與魏貴人争執幾句,并未有什麽過激的言論,是嫔妾腦子不清醒,求皇上饒過嫔妾這一次!嫔妾求皇上了!”
“争執?”,皇帝語氣淡淡,不置可否。
秀貴人連連點頭:“對。”,她似哭似笑道:“嫔妾與魏貴人同為貴人,嫔妾又怎能欺辱了她去,不過言語上有幾分争執罷了,嫔妾知錯了,求您饒過嫔妾這次!”
皇帝聞言,竟是笑了:“對,你與她同為貴人。”
秀貴人不由仰頭看他,淚水不住地滑落,也不知皇上此為何意。
還未等她想明白,便聽皇上淡聲開口,那聲音冷冽清雅恍若金玉相振,甚至是溫和的,但這般悅耳的聲音說出的話聽在她耳中卻如同裹挾着風霜一般凜冽而寒涼,如同将她打落十八層地獄。
他說:“秀貴人他他拉氏,嚣張跋扈言行無狀,降為常在,另,禁足三月靜思己過。”
話音一落,秀貴人霎時脫力跌坐于地,她再顧不上什麽,連連朝着皇帝叩首:“皇上,嫔妾知罪,您饒了嫔妾吧!皇上!”
寧歡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一時微訝。
還未反應過來,皇帝已然帶着她離開。
秀貴人淚眼模糊地看着二人款款離去的背影,玄色輕裘與銀白的狐裘交織在一起,宛若一對天造地設的璧人。
而她跪在這裏,如同一個笑話。
“魏!寧!歡!”
直至走出禦花園,寧歡才慢慢回過神來,她偏頭看着身側神色清冷的男人,微微彎唇。
皇帝察覺到她的目光,面色柔軟了些,輕輕握了握她的手,柔聲問道:“冷嗎?”
寧歡感受到手上傳來的溫暖,輕輕翹起唇角:“不冷。”
還有必要問什麽呢,他對自己的肆意縱容與寵愛也不止是今日,甚至遠遠超過今日,他對自己的愛意與嬌縱她還不知道麽。
但她想起什麽似的,又幽幽地看着他:“我原本想去延晖閣看落日的。”
皇帝啞然,好笑地揉了揉她柔軟的發:“那……”,他原本想說折回去,但又想起那烏煙瘴氣的禦花園,便改口道:“明日再陪寶兒來。”
寧歡下意識環視四周,便見宮巷兩側的宮人們都守禮地背過身畢恭畢敬地低着腦袋。
她不由回眸嗔了他一眼。
“大庭廣衆的。”,她輕輕揪着他的袖口,聲音不自覺便變得嬌氣又溫軟。
皇帝啞然,若不是在外面,他必定要将這樣嬌氣又可愛的她擁入懷中。
他笑嘆一聲,縱容道:“好,咱們回去說。”
寧歡嬌嬌地橫他一眼,到底翹起唇角。
卻不知後面随侍的宮人以及宮巷兩側耳聰目明些的宮人們都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魏貴人在皇上面前竟是如此随意絲毫不顧規矩禮儀,而皇上竟也這般縱容了,還喚魏貴人……
回想起皇上方才那溫柔又寵溺的一聲,他們剛剛擡起的下巴又要驚異掉了,而且莫名的還覺得有些撐……
總之親眼得見後,他們更深刻地認識到皇上對這位魏貴人的寵愛果真不是誇大,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
秀貴人沖撞魏貴人被皇上撞見,而後皇上又将秀貴人降為常在的事不過一個時辰便傳遍了整個後宮。
一時間,後宮震撼,同時,她們對這位魏貴人的受寵程度又有了新的認識。還說人家沒有這麽得寵呢,這下可好,同是貴人的他他拉氏在她手下走不過一個回合,還被降位成了常在,這要是都不叫得寵,宮裏怕就沒有得寵的女人了。
還有皇上,竟會如此偏袒魏貴人,這個認識讓宮中的人暗暗心驚,心中對魏貴人又不由多上了幾分心。
作者有話要說:
努力找碎片時間争分奪秒寫的,這回真的一滴都沒有了(躺平.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