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80章
自太後下了那道懿旨後,嫔妃們閑來無事除了關心魏貴人的聖寵幾何也暗暗留心壽康宮與長春宮的動靜。
長久觀察下來,她們便發現太後還真是如懿旨所言只是舍不得魏貴人而将她從皇後處要了過去,并非是要磋磨她。
太後待魏貴人的态度依舊很好——從永壽宮三五不時便能得到壽康宮賞賜便可看出,平日在禦花園偶遇太後與魏貴人,太後待魏貴人的親近也不似作假,還有皇後,依舊很袒護魏貴人。
見此種種,那些暗暗幸災樂禍的嫔妃只覺臉都要被打腫了,人家不僅深得帝寵,更是有太後皇後維護着,她們拿什麽同人家争。只能暗自安慰自己她好歹日日要去壽康宮侍奉太後,也不是什麽清閑差事。
總之,這一場某些人期待了許久的三年一度的八旗選秀,連開始的預兆都沒有便因天下接連大旱,皇上為縮減這一不必要的鋪張浪費而直接被取消。
是以,乾隆九年這次三年一度的選秀,以後宮中獨封了一位官女子落下帷幕。
而日子一天天過去,這位新晉封的魏貴人确如嫔妃們所想,或者說到底出乎某些人的預料,這位魏貴人目前竟仍是十分得皇上寵愛。
原以為過了那段新鮮日子,皇上待魏貴人的新鮮和寵愛便會淡下來,誰知皇上待魏貴人的寵愛不僅沒有變淡,反而還愈盛,魏貴人竟隐隐有獨寵六宮的架勢了。
形勢如此,嫔妃們也不傻,更是輕易也不會與寧歡為難。
至于日後魏貴人的盛寵還能長久到幾時,就見仁見智了,還是要時間來說話。
*
在斷斷續續落了幾場雪後,紫禁城正式進入深冬。
這日驟雪初霁,正是難得陽光明媚的好天兒。
自從不用去長春宮請安後,寧歡便一直在養心殿和永壽宮中貓冬,這日見陽光晴好,她心思一動便想去鐘粹宮瞧瞧柔惠。
一路坐着暖轎到了鐘粹宮,寧歡慢慢走進去。
果然,将将跨進鐘粹宮地界兒,一股濃郁得化不開的藥味兒便幽幽傳來。
“小主。”玉棠扶着她,隐隐擔憂。
寧歡幾不可見地搖搖頭。
柔惠得了消息知寧歡要來,便早早吩咐了采薇。
聽見魏貴人到了,采薇連忙出來給她見禮。
“奴才給魏小主請安,魏小主萬福金安。”
寧歡笑着颔首。
采薇畢恭畢敬地為她掀起簾子,笑道:“小主恭候您多時了,您快請進。”
寧歡點點頭,進了內室。
采薇看着她悠然踏入內室的背影,神色恭敬而謹慎。
自那日在熱河行宮撞見魏小主與皇上之事後她便知曉會有這一日,如今魏小主果然已是名正言順的寵妃。
然而後宮竟有人暗暗嘲諷魏小主等着她失寵的那日,若非親眼目睹了皇上那般縱寵魏小主那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她怕是也會同後宮中這許多的人一般抱着這樣的想法,但現在的她比所有人都清楚知道,不會有那日的。
魏小主日後的造化只會越來越高,越來越高,高到那些人都只能匍匐于她腳下。
一見寧歡進來,柔惠便想起身行禮,寧歡連忙上前握住她的手,嗔道:“姐姐這是做什麽,先前不是說過咱們姐妹私下相處便不興這些虛的。”
柔惠不由笑了,連連回握住她的手道:“是我不好,妹妹莫怪。”
寧歡這才彎起唇角,随着柔惠一同坐到炕上去。
柔惠握着她的手,道:“這天寒地凍的妹妹怎的還出來了,按說也該是我去永壽宮才是。”
“許久未曾來鐘粹宮看姐姐,趁着今日天兒好便想來看看姐姐。”
寧歡慵懶地看着窗外明媚的陽光,笑眯眯道:“正好我也想出來活動活動。”
柔惠不禁莞爾:“大冬日的當心着涼,妹妹還是安心貓冬為好,要活動等春夏時日我必定陪着妹妹好生走一走。”
寧歡嗔道:“姐姐這話是不歡迎我來嗎?”
柔惠溫言哄道:“沒有,沒有,妹妹能來我最是高興。”
寧歡這才滿意地揚起唇角。
采苓奉了熱氣騰騰的甜奶茶入內,柔惠連忙招呼她:“妹妹快用些熱飲子暖暖。”
寧歡心中微暖:“多謝姐姐。”
柔惠是漢女,更習慣用茶飲,本也不愛用奶茶一類的飲子,還是因為她,柔惠這兒才會備上這些東西。
半碗熱奶茶下肚,果然覺着渾身都變得暖洋洋的。
看着窗外蕭索的庭院,寧歡不由想起方才踏入鐘粹宮時那股苦澀的藥味兒,便問柔惠:“貴妃娘娘可好些了?”
柔惠一滞,輕輕放下手中的茶盞,眉目間不由籠上一層憂色:“娘娘近來總是一陣好一陣壞的,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寧歡便寬慰道:“姐姐放寬心,貴妃娘娘總是有好的時候,不比時時病着強?”
柔惠揪着手中的繡帕,輕嘆一聲:“妹妹說得是。”
她也不想讓自己的憂愁擾了寧歡的心情,便拿起身旁的通草葉片,換了個話頭。
“說來我正巧在做通草花,妹妹可有什麽想要的花樣兒?”
寧歡霎時眼前一亮:“不必勞煩姐姐,正好無事,我也陪着姐姐做一兩朵通草花。”
“好。”柔惠又柔聲叮囑:“不過妹妹可要仔細手,千萬別傷着了。”
寧歡聞言,反倒頗為自得地笑起來:“這幾年我做的通草花還少麽,姐姐不必總是如此擔憂。”
柔惠不由一哂,便又聽寧歡笑眯眯道:“不過還是多謝姐姐提醒,我會小心的。”
柔惠啞然,面色柔軟地笑了。
*
辭了柔惠,将将踏出鐘粹宮,寧歡便瞧見天邊夕陽漸斜,慢慢暈染開的雲霞與橙紅的夕陽灑下,落在紅牆琉璃瓦上積着的雪上,雪色與霞光夕陽輝映,落得一片絢麗耀眼的金色晖芒。
想着此處離禦花園極近,她霎時起了興致準備去延晖閣看紫禁城的落日餘晖。
“小主,還是乘着暖轎去吧,這天兒可得當心着涼。”圓團兒在一旁不放心地建議。
寧歡輕笑:“此時風光正好,乘暖轎去能見着個什麽?再說這兒離禦花園不遠,你家小主還沒這麽弱不禁風。”
聞言,圓團兒只能苦哈哈地應了:“嗻。”
大雪初霁,禦花園地上的雪早已被清掃幹淨,只于高處的樹枝上還累着積雪。
玉棠小心翼翼地攙扶着寧歡:“小主,小心滑。”
寧歡道:“知道啦。”
然而她的注意力卻依舊放在眼前的青松上。
深冬時節,樹木大多枯敗,唯有松樹傲然挺立,青郁而挺拔,瞧着這如畫般的青松白雪,寧歡不由便贊道:“大雪壓青松……”
想起什麽似的,寧歡連忙住了嘴。
這句詩可不能吟。
還沒等圓團兒發問,便聽見一道不和諧的聲音響起。
“魏貴人好興致,大冬日的還在這禦花園中吟詩。”
這陰陽怪氣又拈酸的語氣,不必回頭寧歡便知是誰。
她掀了掀眼皮子,恍若未聞,頭也不回地徑直朝着前面走去。
秀貴人見她這般連頭都不回一下的嚣張模樣,不禁氣急敗壞:“你給本小主站住!”
寧歡腳步不停,這麽威風,讓站住就站住?她以為她是誰。
秀貴人果真氣了個倒仰,也顧不上面子提步便追上她。
她終于攔住寧歡,不禁咬牙看着寧歡:“魏寧歡!”
寧歡看着身前的人,也終于停下腳步,卻也未作聲。
圓團兒見此,便道:“秀貴人,縱然魏貴人與您同平級,但是按禮,您也不該直呼魏貴人名姓。”
秀貴人一噎,當即斥道:“狗奴才,主子們說話豈有你開口的資格?掌嘴!”
秀貴人心想,他已不是皇上跟前伺候的人了,不過是一個貴人身邊的狗奴才罷了,她同為貴人還訓斥不得了?
要不說秀貴人沒腦子,她身旁的宮女都比她有腦子,猶豫着遲遲不敢上前。
總歸是從前的禦前內侍,她們從前見了圓團公公一向畢恭畢敬不敢有分毫失禮,縱然人家如今成了魏貴人的奴才,但也是皇上賜下去的,不看僧面還看佛面呢,圓團公公依舊不是她們這些小宮女敢招惹的。
秀貴人見此,正要發怒,寧歡卻淡淡地掃了她一眼:“怎麽,秀貴人這是到我面前逞威風來了?”
秀貴人霎時嬌笑一聲:“魏貴人說笑了,你身邊的奴才不懂規矩,本小主不過好心幫着魏貴人教訓一二讓他懂懂規矩罷了。”
“是嗎?”寧歡輕嗤一聲:“我倒不知秀貴人何時得了協理六宮之權,都能直接教訓別人宮中的一等掌事太監了?”
一等掌事太監……
秀貴人霎時一僵:“你!”心中更是湧起不甘與嫉妒。
同是貴人,魏寧歡卻能獨居一宮,還是永壽宮那樣的地界兒,甚至魏寧歡還只是個貴人沒資格當一宮主位呢,身邊竟就配上了一等掌事太監,而且這個太監還是從前侍奉在皇上身側的人,這是何等的榮寵。
而反觀她自己呢,入宮多年還是個貴人,還要伏低做小地在娴妃跟前兒讨生活,真是天大的笑話,她嫉妒得眼睛都發紅了。
寧歡無趣地瞥了她一眼,再度朝前方走去。
浮碧亭……
不知想到什麽,秀貴人霎時恢複了戰鬥力,又是幾步追上寧歡,秀貴人挑釁笑道:“這浮碧亭是本小主先來的,聽聞魏貴人随和善解人意,想必是不會同我争的吧?”
浮碧亭?寧歡瞧着前方的亭子,恍然大悟,合着這蠢東西是以為她要去這浮碧亭?
寧歡霎時一言難盡地看着秀貴人。
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是個人都該有脾氣了,她更不是什麽好性子。
寧歡當即掃了秀貴人一眼,輕嗤一聲:“若是我不呢?”
秀貴人霎時面露得色,正想說什麽,又聽寧歡開口。
“如今的你……”寧歡似笑非笑地看了秀貴人一眼,淡淡一笑:“确定要同我争?”
如此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她甚至沒有用自稱,卻讓秀貴人感受到了深深的屈辱感,她當即氣惱又憤恨地漲紅了臉:“你,你放肆!”
她明白魏寧歡的意思,魏寧歡如今聖眷正濃,甚至還有太後和皇後站在身後,而自己失寵多年,有什麽東西能争得過她。
圓團在寧歡身後面露笑意,隐隐還有幾分得意的嘚瑟,果然是小主子能說出的話,聽聽,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這就是寵妃該有的模樣。
“放肆?”寧歡輕笑一聲:“你的本主,娴妃娘娘的話,秀貴人還記得嗎?”
秀貴人一滞,面色愈發屈辱。她不由冷笑一聲:“你很得意吧?”
寧歡擡眸看着遠處的雲彩,神色清淺:“還好,意料之中。”
秀貴人一噎,早年便知道魏寧歡說話氣人,沒想到如今更甚。
又是這樣,又是這樣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是這樣的底氣十足,她憑什麽這麽有底氣?就憑着如今皇上對她尚且有幾分新鮮感而給予的幾分寵愛麽。
思至此,秀貴人不由譏笑道:“那又如何,皇上如今不過是有幾分新鮮才願意寵着你,可你以為你日後當真能時時如今日這般得寵嗎?瞧瞧,你這寒天冷地地跑到禦花園中來假模假樣的吟詩,不就是想用這種下作的法子引起皇上的注意嗎?”
寧歡收回目光,複又落在秀貴人身上,似是有些不解:“我何須要用這什麽勞什子的辦法吸引皇上注意?”
她輕飄飄地睨了秀貴人一眼,似是輕笑一聲:“秀貴人不必以己度人。”
“你!”秀貴人霎時擡起手指着寧歡:“你好生狂妄,竟還敢嘲諷本小主!”
寧歡微微蹙眉,還未來得及說什麽,便聽身側傳來一道冷冽的聲音。
“手若是不想要了,盡管指着。”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抱歉寶貝們,最近真的太忙了,而且還有幾場考試orz,時間實在不充裕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