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78章
壽康宮。
這是寧歡晉封後第一次以嫔妃的身份到壽康宮。
盼越嬷嬷早早等在壽康門外,笑盈盈地朝寧歡道喜:“給魏小主請安,給您道喜了。”
寧歡彎唇笑了,親自将盼越扶起來:“您快起來,我哪兒當得您這般的禮。”
“當得的,您一直都當得。”,盼越笑,又将寧歡引進內室。
太後正好整以暇地在內室等她,見她進來面上便浮現幾分笑意。
寧歡眸中劃過一絲黠色,笑着蹲禮:“嫔妾給太後請安,太後萬福金安。”
太後一下便笑出來,嗔道:“小戲精,快給我起來吧。”
寧歡彎起唇角,走到太後身邊坐下。
太後下意識看了看她腳下,輕笑:“如今穿這花盆底能走穩了吧?”
寧歡平日在壽康宮也無事可做,太後便起了心要玩“奇跡寧寧”,閑時最喜歡打扮寧歡,先前為了配她的裙子便搭配了花盆底,結果她一直穿軟底繡鞋,乍然又穿花盆底還是不習慣,一走就摔,直把太後和盼越盼暇笑得不行。想着她暫時不晉封,太後便也沒再拿那鞋為難她。
誰料這次見她,她都能踩着花盆底穩穩當當行禮了。
寧歡聞言,不由挽着太後嗔道:“您就別提這事兒了。”
她一開始當然還是……走不穩,說起來還是皇帝扶着她慢慢找重心然後慢慢走穩,提起這件事她便覺得羞恥,竟然還要他如同帶孩子一般帶着她走路。
寧歡想着便不由捂臉。
太後看她這莫名的模樣便哼笑一聲:“瞧瞧你美得,若實在惦記你幹脆別出來了。”
寧歡連連否認:“沒有,我才不是在想他。”
太後斜睨她一眼,不置可否。
盼暇嬷嬷在門外請示,得了太後允許便奉着甜點上來。
椰汁奶霜,金乳酥,百果蜜香糕……全都是寧歡喜歡的。
“椰汁奶霜,我的最愛。”,寧歡挖起一勺,異常滿足地彎起唇角。
太後含笑看着她享受地用着美食。
小姑娘就是好。
“慢些用,不夠還有。”,太後笑道。
寧歡不由輕笑道:“倒也不必如此。”
太後便笑了。
忽的,她倒是想起那日皇帝彎彎繞繞地和她提的事兒,便看着寧歡笑道:“這幾日去請安怕是有些痛苦吧。”,她面露揶揄之色。
寧歡眨眨眼,到底忍不住撲哧笑出來:“您又知道了?”
太後輕笑一聲:“我還不了解你們麽。”
寧歡搖頭失笑,有些頭痛地伏在小幾上嘆氣。
晚上本就睡得有些晚,早上還得早起,這誰頂得住。
想着害自己不能早睡的罪魁禍首,寧歡心中咬牙,等着,這次他一定別想再上她的床!
至于她熬夜看話本兒的事兒,咳,她絕對不會承認的。
太後見她這般模樣便不由笑了,又意味不明地看着她道:“既然如此,那日後清晨便來我宮中問安侍奉我吧。”
“嗯?”,寧歡略顯疑惑地看着太後。
太後只是看着她意味深長地笑。
寧歡思索片刻便轉過彎來,清晨來太後宮中侍奉自然便不必再去長春宮,而太後何時真的讓她侍奉過,這就是變相幫她遮掩逃脫請安。
想明白其中關竅後,寧歡不由睜大了眼:“您……”
她下意識便否定太後的提議:“不成,怎可如此。”
“有什麽不好的,由我來提,宮中誰敢有異議?”,她語氣篤定,甚至難得帶上幾分冷意。
寧歡卻是心中微暖:“多謝您的好意,但是這實在太……明目張膽了。”,她不由笑了。
“這有什麽,從前也不是沒有過。”,太後毫不在意。
寧歡一噎,頗有些一言難盡。
人家那是倒黴遇上個愛磋磨人的老太太,更是正兒八經地去伺候皇太後,若是這人換作她,也就占了個名頭罷了,若讓先前的嫔妃知道她能借着這個磋磨人的借口正大光明偷懶,怕是能氣活了。
太後便笑道:“皇後也會同意的。”
寧歡啞然,也不由彎起唇角:“是,傅馨姐姐會同意,但我……”,她無奈地笑了。
她哪兒好意思這麽輕松就受了。
“您知道您現在像什麽嗎?”,寧歡朝着太後眨眨眼。
太後輕笑:“像什麽?”
“像一個幫着自家孩子可勁兒找理由逃課的開明家長。”,寧歡掩唇偷笑,微微加重了“開明”二字的語氣。
太後也不由笑了,她輕輕摸了摸寧歡的軟發,聲音溫柔:“寧寧不就是我的女兒嗎?”
寧歡心中一暖,走過去倚在太後肩頭,溫暖地彎起唇角:“簡姨,您真好。”
太後心中柔軟,倒想起什麽似的,将她拉起來笑道:“還叫簡姨?”
寧歡一愣,見她這般含笑的模樣片刻便反應過來。
太後面色柔軟,柔聲道:“無論如何,我到底是他名義上的額娘,所以……”,她含笑看着寧歡。
寧歡面上略有些赧色,到底起身朝她盈盈行禮,笑着喚道:“額娘。”
太後本是有心理準備的,可是乍然聽見她這般喚自己,還是有一時的怔愣。
還未反應過來,又看見面前的小姑娘直直地望着自己,聲音柔軟:“于我而言,不止是因為他而喚您一聲額娘,更是我自己想這樣喚您。”
太後一滞,更是怔怔地看着她。
寧歡笑意柔軟:“在我心中,您早就是我的額娘了,只是……”,她故作遲疑:“不知您會否嫌我僭越。”
太後下意識便道:“怎會。”
看着面前明媚動人的少女,她不由笑起來,眸中隐隐有幾分水光:“我的寧寧。”
她知道,未來這寂寂的深宮中會有她的寧寧陪着她,她不會再孤單無望甚至彷徨。
寧歡看着她,柔聲道:“日後我就是您的女兒啦,您若是應了可就甩不掉我啦。”
太後心中軟得不行,将她拉回身側坐着,輕輕抱住她:“不甩,不甩,額娘怎麽舍得。”
她又想起什麽,連忙從袖中拿出一個紅封遞給寧歡:“來,這是給你的,拿着。”
寧歡接過她手中的紅封,不由笑起來:“您還準備了這個呢。”
太後彎起唇角:“該有的我都會給寧寧。”
寧歡眉眼彎彎地笑了:“多謝您。”
太後溫柔地撫了撫她鬓邊的發。
寧歡又狡黠笑道:“現在連他的皇額娘都是我的了,不知道他會不會後悔。”
太後聞言反倒笑了:“他不會,他怕是巴不得多個人護着你。”
寧歡心下甜蜜,不由彎起唇角。
“這事兒說起來還是他先提的,他倒是慣着你。”,太後睨了寧歡一眼,似是高興似是感嘆。
寧歡唇畔的笑意又上揚了幾分,頗為驕傲道:“他就是慣着我。”
太後輕嗤一聲,到底忍不住笑了。
寧寧能有人萬般嬌慣着,過得幸福是好事。
不過說完,寧歡回想起這事是什麽事,有些甜蜜又有些頭疼:“不過他也真是的,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
“你難道不高興?”,太後輕睨她一眼。
“高興,但是……”,寧歡笑着扶額:“但是這也太……”
太後只是笑:“所以這不是我一人的想法,也是他的想法,所以……”
寧歡就知道她還沒死心,無奈又好笑道:“額娘……”
太後見此,不由輕嘆道:“寧寧,本也是我對不住你,沒能讓你直接以嫔的身份晉封,所以這也是我的心意,你不必有什麽多的顧慮。”
寧歡霎時嗔了太後一眼:“您說的這是什麽話,您這是為我好,樹大招風的道理我怎會不知,況且先前咱們不是說過了嗎,我不在意這些東西,甚至低調些也正合我意。”
太後聞言心中微暖,卻依然堅定:“既然叫我一聲額娘,我自然更得讓寧寧過得開心。”
她安撫地拍了拍寧歡的手,到底退讓一步:“還是看看皇後如何說罷。”
寧歡便嗔笑道:“您這和沒說有什麽區別。”
得了寧歡這麽個女兒,太後如今更是堅定,她道:“總之你還是同皇後說去吧。”
“額娘——”,寧歡挽着她撒嬌。
太後只是笑着将捏了塊百果蜜香糕喂她:“先吃點心。”
寧歡洩氣,順勢咬了一口。
*
辭了太後寧歡便輕車熟路地回了養心殿。
西暖閣中,皇帝正凝神批閱奏折。
驀地,花盆底輕叩地面發出的清脆聲音傳來,他一聽便知道是誰回來了。
果然沒多久便見她跨過門楹走進來。
他的眉眼霎時舒展開來,一如往常地起身迎她進來,又動作熟練自然地為她解下披風。
“回來了。”,他面上含笑,牽着她走到禦案前坐下。
“嗯。”,寧歡瞥他一眼,剛想發難,便看見他身前羅列的奏折。
“很忙嗎?”,她好聲詢問。
皇帝莫名後背一涼,看着她這般模樣便知怕是又有哪裏惹着她了,他腦子飛速轉動着,卻又想不出個所以然,便只能不動聲色道:“還好。”
“至少還有時間陪寶兒。”,他溫柔笑起來。
寧歡見他求生欲這般旺盛的模樣,不由笑出來。
到底不忍心打擾他,她便繞開禦案:“我去炕上歇會兒,不打擾你批折子了。”
皇帝莫名松了口氣,下意識應道:“好。”
而後又覺得自己是不是太明顯了,連忙補充道:“想吃什麽點心便吩咐他們去做,這兒還有一批新到的話本兒,寶兒若是覺得無趣便随便瞧瞧。”
寧歡心中一軟,不禁彎起唇角:“知道啦。”
皇帝便溫柔地笑了,複又坐回去批折子。
他這一忙就是一下午,直至晚間才清閑下來。
陪着寧歡練了會兒字,皇帝看了看外面的夜色,環住寧歡柔聲問道:“今日住養心殿還是永壽宮?”
寧歡手下一頓,恍然想起什麽。
她又垂下頭落下一筆,微微彎唇:“養心殿。”
皇帝低笑:“好。”
而後……他便迫不及待去沐浴了。
“夜深了,寶兒也快些去沐浴吧。”,他臨走前還裝模作樣地提醒她。
寧歡哼笑一聲,不置可否。
看着他雀躍離去的背影,她的眸中更是劃過一絲狡黠。
給她等着吧。
等皇帝回到後殿時,寧歡竟已坐在梳妝臺前悠悠通着頭發。
他還有些訝然地看着她,不由笑道:“今日這麽早?”
寧歡眨眨眼,面不改色地颔首:“嗯。”
皇帝笑了,正要接過她手中的梳子,便看見她起身走到桌旁坐下,好整以暇地支着腦袋看他。
看着她這般模樣,他下午那般後背一涼的感覺又上來了。
“寶兒……”,他眉眼柔和地看着她。
寧歡視若無睹,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別給我嬉皮笑臉的。”
皇帝一滞,啞然失笑。
他便想走過去。
寧歡霎時制止他:“不許過來,你就給我站那兒。”
皇帝啞然,到底聽話地頓住腳步,好笑又無奈道:“寶兒,可是我做錯什麽了?”
寧歡幾不可見地翹起唇角,又奮力放平了。
“聽太後說你提議讓我……”,她頓了頓,換了個委婉的說法:“讓我日後清晨去她宮中侍奉?”
皇帝恍然大悟,原來是這事兒。
他溫柔地看着寧歡,笑道:“是我,如此,寶兒不高興嗎?”
寧歡一噎,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頭疼。
“你這讓我怎麽好意思,也太出格了。”,也是因他心疼自己才會有此一事,寧歡怎會不理解他的好意,便只是嬌嬌地嗔了他一眼。。
皇帝便笑了,試探地邁出一步,見她沒有制止便徑直走到她身畔。
他攬住寧歡,卻一本正經道:“哪裏出格,你作為兒媳侍奉皇額娘合情合理。”
寧歡霎時掐了他一把:“說什麽呢!”
皇帝只是垂眸看着她笑:“難道不是嗎,我美麗又可愛的……小妻子。”,他溫柔而篤定地說出最後三個字。
寧歡啞然地看着他,一顆心又酸又軟。
其實自他那般盡力地給了她一個大婚禮她就知道的,但是再度聽他這般喚她,她還是有些恍然。
她定了定神,繞開這個問題,努力将話題拉回正軌:“總之真的沒必要這樣做嘛。”,倚在他的懷中,她的聲音便不自覺染上嬌氣。
皇帝聽着她這般軟軟地撒嬌,心都要化了,聲音也愈發溫柔:“寶兒不必擔憂,無人會有異議。”
更沒人敢有異議。
軟的不行只能來硬的了,寧歡霎時退出他的懷抱,将他往後推了幾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還記得我為什麽會起不來嗎?”
皇帝一滞,素來沉穩莊肅的他霎時竟有些心虛。
還未想好理由,便不由先柔聲喚她:“寶兒……”
寧歡輕哼一聲,站起來。
她想了想,又朝着他溫柔一笑:“所以以防我起不來,日後你還是給我睡偏殿去吧。”
“不行!”,他想也沒想便拒絕。
自從她去年被他哄來與他同住,兩人基本沒分開住過。這段時日他将将過上美好生活,更是舍不得與她分開,日日與她同寝而眠,甚至連其他嫔妃的牌子都沒翻過,乍然要他去睡偏殿,他怎麽可能同意。
寧歡睨他一眼,似笑非笑:“你從前不是經常念叨要早睡早起麽,怎麽如今我難得準備早睡你倒不許了?”
皇帝一頓,反倒輕笑一聲,氣定神閑道:“從前是從前,如今是如今,如今我倒覺得晚睡一些或許對寶兒的身體更好。”
說着,他的目光不由順着她的臉滑下去,落在他最喜歡的地方。
寧歡霎時雙手環胸,更是氣結:“你!”
“不要臉!”,你了半天她到底只罵出這話來,太粗鄙的話她罵不出來,也……不舍得用在他身上。
皇帝見她如貓兒被踩了尾巴一般炸毛的可愛模樣,反倒愉悅地笑起來,還柔聲哄道:“寶兒,夫妻敦倫乃天理,陰陽調和更是對你的身體有所裨益。”
“你給我閉嘴!”,寧歡炸毛炸得更厲害。
皇帝順從地閉上嘴,眉眼間卻毫不掩飾他的愉悅。
寧歡恨恨地咬牙,看了他一眼,輕哼道:“我不管,你就是得給我睡偏殿去。”
“寶兒……”,他垂下眉眼,低落地看着她。
本是俊美絕倫清貴矜華的人,此刻一雙素來淡漠清冷的長眸卻可憐巴巴的垂下,墨色瞳眸中更是蘊滿了失落,幽邃的眸盈盈剔透,只一眼就看得人不住地心軟。
寧歡看着他這般模樣,果然一滞。
“你,你……”,她猛地回過神來,艱難地移開眼:“你別給我裝可憐!”
“至少要讓我嘗試一番成不成。”,到底被他的美色所惑,她沒忍住心軟地補充道。
見姑娘當真嬌心似鐵,皇帝也沒轍了。
素來都是他在慣着她,縱着她,這次也不例外。
他無奈地輕嘆:“好。”
寧歡反倒訝然,嚯,就這麽答應了。
皇帝輕笑一聲:“寶兒若是再這般看我,這話我随時可以收回。”
寧歡霎時嗔了他一眼,又道:“既然如此,那請您移駕罷。”
這回輪到皇帝愕然地看着她,一瞬,他回過神來,輕笑道:“若我未記錯,寶兒明日無須去長春宮請安。”
還沒到長春宮五日一次的請安日子呢。
“确實不用。”,寧歡微微彎唇:“但是總要先适應适應不是?”
皇帝愕然,幽幽地看着她:“寶兒……”
寧歡彎起唇角,将他往外推,嬌聲撒嬌:“你答應了的,很晚了,快歇息吧。”
皇帝此時反倒想起什麽似的,回眸看她,意味深長道:“寶兒确定今夜就要獨自安寝?”
寧歡看着他這般模樣一時莫名,卻還是篤定地輕哼道:“嗯。”
皇帝似是輕笑一聲:“好。”
寧歡瞧着他這般模樣總覺他不安好心,還未等她多想什麽,皇帝又輕輕撫了撫她柔軟的臉頰。
“無事,少了我的總要還回來。”
他的聲音異常溫柔,寧歡卻聽得汗毛倒豎,她怎會聽不懂他的潛意思,當即什麽想法都沒了,她就知道他腦子裏就沒什麽好東西。
她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趕他:“快走吧你。”
皇帝聞言,無奈又好笑地搖頭。
他又想起什麽似的,輕笑道:“寶兒還記得,這是哪兒嗎?”
寧歡眨眨眼,後知後覺地想起這是養心殿後殿正殿,是他最名正言順的寝殿,霎時便有些心虛。
但不過一瞬,她又理直氣壯地道:“這裏難道不是我的寝殿嗎?”
她還悠悠地看着他,大有他說不是日後便別上她床的意思。
皇帝啞然失笑,膽大放肆至此的犯上作亂之言,換作旁人砍十次腦袋都是不夠的,但聽着她說出來,他卻感到滿滿的愉悅與柔軟。
這是他的寝殿,但夫妻一體自是不用分這些,她這般理直氣壯不正是說明她也承認他是她的丈夫嗎。
于是他只是縱容又寵溺地笑了:“是,這裏也是寶兒的寝殿。”
寧歡聞言,滿意地彎起唇角。
皇帝輕輕揉了揉她的發:“天色确實不早了,寶兒也早些休息。”
“夜裏涼,別亂踢被子,當心着涼。”,他不放心地叮囑道。
寧歡唇角不自覺地上揚,心下一片柔軟,柔聲應道:“知道啦。”
他便笑了,俯身溫柔地在她的眉心落下一吻,聲音亦是蘊滿了柔情:“晚安,寶兒。”
寧歡尚且沉浸在他的溫柔中,回神時他已然披了披風走出去。
直至她無知無覺地坐到梳妝臺前,還有些恍然,怔愣地輕撫上眉心他方才輕吻的地方。
看見鏡中人在做什麽她才回過神來,一時啞然。
李玉看着皇帝出來,一時還有些驚異,連忙上前恭聲詢問:“皇上可是有什麽吩咐?”
皇帝一哂,似是無奈似是縱容:“朕睡東稍間去。”
東稍間一應布置還沒變,他多多少少能有些慰藉。
“啊。”,李玉訝然。
皇帝輕飄飄地掃了他一眼,李玉連忙閉嘴,恭敬地為皇帝引路。
燈火拉長了二人的背影,夜風陣陣,瞧着還有些蕭瑟。
堂堂皇帝,竟然就這麽被人霸占了天子燕寝之正殿,還不敢反抗,得可憐巴巴的跑去睡偏殿,養心殿值守的人此刻竟難得敢對皇上報以深切的同情。
待察覺到自己的想法是多麽膽大包天,他們連連低下頭去。
不過這種事,習慣就好,習慣就好,畢竟誰不知養心殿真正做主的是他們那位小祖宗呢。
宮人們不由看向那燈火明亮的正殿,肅然起敬。
夜深,寧歡沐浴歸來便悠然鑽進錦被中,明黃的龍床寬大又柔軟,難得能獨占這麽張寬敞舒适的大床,她歡快地在床上滾了一圈。
等她一個人玩兒累了,安靜躺在衾被中時下意識便看向身側,一時竟有些悵然。
悵然?!寧歡意識到這一點,連連打住自己憂郁的想法,輕哼一聲,她才不會不習慣呢,哼。
然而,不知過了多久,她還在床上翻身,還是沒能睡着。
寧歡怎麽都找不到合适且舒适地姿勢,不由又換了個地方靠,她洩氣地一嘆。
某人冬暖夏涼,就是個自帶溫度調節功能的人形抱枕,有他在身邊,她總是睡得很舒适。
她看着頭頂明黃織錦的繁複圖紋,驀地睜大了眼。
她就說他當時怎麽會突然問這麽一句,原來是在這兒等着她呢。
寧歡心中一時又好笑又氣惱,只怪自己不争氣,她似嗔似惱地咬牙。
在寧歡在床上翻來覆去咬牙嗔惱的時候,皇帝在東稍間也沒睡着。
好容易過上溫香軟玉在懷還能吃肉的日子,如今乍然來這麽一下,自然也不習慣。
他幽幽地輕嘆一聲,無奈又好笑地扶額。
到底是自己縱出來的姑娘,他也真是沒轍了。
*
夜色漸漸深沉,皇帝半夢半醒間下意識摸了摸身側,他家姑娘愛踢被子,每夜到這個時候他都會習慣性地醒來,要看一看她有沒有踢被子,為她蓋好被子。
這一次卻探到一片平坦,他霎時驚醒過來。
而後一看身側才慢慢想起來今夜是怎麽回事。
他緩緩坐起身來,笑嘆一聲。
看着外面深邃的夜色,他想了想,到底無奈地輕嘆一聲,披衣走了出去。
也不知道踢被子沒有,可別着涼了。
後殿。
皇帝悄聲踏入後殿內室,果然見小姑娘嫩藕一般白皙軟嫩的小腳不安分地探出了錦被。
他無奈地笑了笑,動作輕柔地将她的小腳塞回錦被中去,而後又細致熟練地将她蓋得嚴嚴實實。
做好這一切後,他略有些遺憾地坐在床沿,若是平日他便可順勢将她擁入懷中,牢牢抱着她馨香溫軟的身子。
他無奈地輕嘆一聲,便準備起身回去。
但是……
他看着床上正在“安睡”的人兒,長眸微眯。
片刻,他無聲地勾起唇角。
“既然睡着了,那……”
他狀似自言自語,而後将披在身上的外衣丢在地上,徑直掀開被子将寧歡擁入懷中。
果然,他察覺到懷中溫軟的身子幾不可查地一僵,他唇畔的弧度又大了些。
指尖探到她的衣襟,慢條斯理地解她的盤扣。
“如此,倒也不錯。”,他一面解着她衣襟的盤扣,一面狀似自言自語地輕笑。
果然下一秒小姑娘就抓住了他不老實的手。
寧歡嗔了他一眼:“你故意的!”
皇帝滿意地彎起唇角,眼角眉梢皆是笑意:“寶兒不是睡着了嗎?”
寧歡一滞,又理直氣壯地惡人先告狀:“你還好意思說?不就是你将我吵醒的?!”
皇帝似是輕笑一聲:“哦,是嗎?”
寝殿內沒有燃着燭火,寧歡不大看得清他具體的模樣,但也能感受到他含笑凝睇的目光,在他這般的注視下,她愈發心虛,卻又有隐隐地期待。
若是他死皮賴臉要留下來,她便勉強同意吧,她這是被迫的,絕對不是舍不得他。
皇帝面上的笑意愈發濃了,替她掖了掖被子,便起身:“不早了,寶兒快些睡吧,別再踢被子了。”
寧歡一時愕然,看着他就這麽毫不留戀地起身了。
她下意識便想叫住他:“你……”,下一秒卻意識到什麽似的,連忙閉上了嘴。
皇帝自然聽見了,回眸看她,似是在笑:“寶兒怎麽了?”
他果然在這兒等着她呢,她就知道,寧歡心下又嗔又惱。
但是……
想到她都滾了大半夜還沒睡着,她洩氣拍了拍身側。
“你別走了。”,她的聲音不自覺染上嬌氣。
皇帝沒想到她會是這般反應,一時竟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看着她這般嬌氣撒嬌的模樣,他的心都要化了。
于是回身将她擁入懷中,毫不掩飾他的愉悅:“寶兒睡不着嗎?”
寧歡幹脆閉上眼睛裝死。
偏偏他還要來招她,聲音愈發愉快:“所以現在寶兒知道我是為你好了吧?”
得了便宜還賣乖!
寧歡驀地睜開眼,擡眸看向他,卻只看見他溫柔含笑的俊顏上帶着幾分與他平素沉穩端肅模樣大不同的幼稚與狡黠,更感受他溫暖而寬闊的懷抱。
這般感受着他的溫度與柔意,她無可抑制地柔軟了幾分。
反正都這樣了,還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她不再為難自己,幹脆他懷中找了個舒适的位置。
她嬌嬌地嗔道:“好好好,行了吧。”
皇帝看着她這般嬌氣地趴在自己懷中撒嬌的模樣,唇畔的笑意愈發大了,摟緊了她,還趁機得寸進尺:“日後還要趕我去偏殿嗎?”
寧歡一滞,惱羞成怒地推他:“你別得寸進尺啊。”
皇帝愉悅地彎起唇角,也知道若是将她惹惱了,吃虧的還是自己,便溫柔地安撫着她,柔聲哄道:“好,寶兒快睡吧。”
滾了大半夜,寧歡被就有幾分困意,如今熟悉的人形暖爐回來,熟悉的懷抱與溫度更是讓她片刻便昏昏欲睡。
但是在睡着之前,她還是強撐着理智再度哼唧了一聲:“得寸進尺。”,而後便沉沉睡去。
皇帝看她這般模樣,便知道她方才一直沒睡着,心下無奈又好笑,但更多的還是柔軟。
他動作輕且柔地在她的眉心落下一吻,柔聲呢喃:“晚安,我的寶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