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太後
第21章 太後
皇帝負手道:“說吧,姑娘到底如何?”
孫太醫恭敬地低頭答道:“姑娘到底是在冬日落過兩次水,傷了底子,脾腎陽虛所生之內寒停滞宮內,宮寒之症頗有些嚴重。”
他又瞄了皇帝一眼。
皇帝不耐道:“好好說話。”
孫太醫忙深深地低下頭:“怕是要調養上幾年才能好轉,且這幾年也不宜有孕。”
皇帝心中松了口氣,他面上也終于緩和些:“瞧你這模樣,朕還以為是什麽……”頓了頓他到底沒說下去,只慶幸道:“能調養好便好。”
孫太醫冷汗涔涔:“微臣知罪。”
情況比他想象的好,皇帝便也沒怪他,他揮了揮手:“她尚且年輕,不着急要孩子,朕還怕太早誕下孩子傷了她的身子。”
“是。”
皇帝驀地掃了孫太醫一眼:“不過,孫檀禮,這些話除了朕和你,不能有第三個人知曉。特別是要瞞着姑娘!若是讓朕從哪兒再聽到這些話……”
他微微一笑:“你孫家上下百口可就要當心了。”
孫太醫腦門兒的汗大滴大滴掉下,他忙跪下:“微臣不敢!”
孫檀禮是他多年心腹了,但為了小姑娘,他還是得慎重。
“知道就好,先起來吧,看看這兩樣東西有沒有問題。”皇帝随手将兩個香囊丢給孫檀禮。
孫太醫小心地解開兩個香囊,将裏邊兒的幹花幹草倒出一些,細細地撥弄開看了看,又聞了聞才回道:“禀皇上,這些都是尋常制作香料的花草,并無什麽問題,倒是這紫荑花、夕霧用得真是巧妙,都給香囊增色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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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記得這兩種花分屬兩個香囊,看來制香的這兩人對她都挺上心。
他輕輕撥了撥孫檀禮手中的幹花,确如孫檀禮所說。
皇帝笑道:“這紫荑花是關外的花,朕也許久未見過了。”
“行了,你下去繼續研究姑娘的脈案吧。”
“是。”
皇帝回去後寧歡還在睡着,他走進去将香囊放好才走到床前。
他看着寧歡睡得極不安穩,眉心緊鎖,冷汗涔涔的。
皇帝輕嘆一口氣,又輕輕将她摟在懷中,動作輕柔地安撫着。
等到玉棠終于端了熬好的藥進來,他才輕聲喚她:寧兒,寧兒……”
寧歡難耐地醒來。
皇帝扶起她,讓她靠在自己身上。
寧歡醒來就敏銳地聞見了藥味兒,她抗拒地偏過頭去。
皇帝柔聲哄她:“先把藥喝了,喝了就不疼了。”
寧歡渾身都不舒服,便耍起了小性子:“不喝。”
皇帝還是哄着她,輕輕撫着她的脊背:“乖姑娘,聽話,喝了藥有蜜餞吃。”
寧歡偏過頭去,果然看見玉棠端着蜜餞。
“……”她本也疼得難受,只是下意識地想向他撒嬌想讓他哄她。
她自己也感到驚訝,她竟已在不知不覺中這樣看重他、依賴他了麽。
将藥喝完後,皇帝立馬喂了她一枚蜜餞,還不忘哄她:“不苦了吧。”
寧歡皺着臉,深覺自己倒黴,這段時日真是沒個省心的時候,先是手,再是膝蓋,而今又是肚子。如今更是換了一具身體竟也沒能逃脫,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身子果真嬌氣。
皇帝看着她,歉意道:“抱歉,是我不好,若是早日為你診脈早日調養起來,我的姑娘今日也不會疼成這樣。”
寧歡沒想到他竟會因這樣一件事向她道歉。
不知是在病中格外柔軟還是怎的,她看着他這般認真又心疼地看着自己,心裏也軟得不行。
她難得沒計較他的稱呼:“道什麽歉,不是你的問題,都怪我自己。”
寧歡嘆了一口氣。
皇帝聽了這話,終于想起來說教她:“看你日後還敢不敢貪涼,現在知道厲害了吧。”
寧歡只覺自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她深覺自己往後的日子可能不會好過了。
*
天氣正好,蔚藍的天空一塵不染,晶瑩透亮,陽光從雲間灑下,整個紫禁城都被籠上一層淡淡的金色光輝,不知不覺便進入盛夏時節。
寧歡一面翻着手中的書,一面搖着手中的宮扇。
圓團端了藥上來,他笑道:“小主子,該喝藥了。”
寧歡搖着宮扇的手停了,她凝眉看着那一碗黑漆漆的藥。
她又看看皇帝,皇帝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寧歡別開眼,她揮揮手:“圓團,這藥太燙了,讓它晾一晾。”
“啊——”,圓團看看藥又看看寧歡。
他又笑嘻嘻道:“小主子您放心,奴才試過熱度才呈上來的,保證不燙。”
寧歡瞪他:“你……”怎麽這麽不識相。
圓團當作什麽也不知道,只笑道:“小主子您快些喝吧,師傅今日還準備了一些新上貢的果子,您喝了藥便能得吃。”
在喝藥這件事上,皇上的話才是最管用的,他們可不敢在這上頭順着這位小祖宗。
皇帝淡聲道:“快喝。”
寧歡看他一眼,小聲嘀咕:“冰鑒不讓用,藥也不能停,這是什麽日子……”
前些時候她沒診斷出寒凝症之時,養心殿的冰向來管夠,如今她被太醫把了回脈,皇帝便嚴格控制她在冰這方面的吃喝和用度,還有這藥,據說是給她調理身體用的,日日都得喝。
寧歡是苦不堪言——是真苦。
見皇帝沒反應,她接着嘀咕:“明明是天下間權勢最大的養心殿,用個冰摳搜地跟什麽似的……”
在這兒她還得自己扇着宮扇汲取涼意。
圓團連忙低下頭去,當作沒耳朵。
小主子就是小主子,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也就她能這般平淡的說出來。
嘿,誰讓皇上這般慣着她,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皇帝果然氣笑了:“小沒良心的,你也不想想先前夏日才至沒多久,你用冰的量有多多,你也不怕冬日難熬。”
寧歡想着她冬日那冰涼得跟什麽似的手腳,心虛地沒說話。
她心想,等着吧,到了冬日養心殿用炭的量還要大呢。
皇帝見她沒說話,只當她心虛,他道:“摳搜便摳搜罷,你再怎麽說也沒用,要大方也得等你這病好了再說。”
“快喝藥。”他不忘提醒她。
寧歡自知自己逃不掉,除了每日打打嘴炮,她什麽也幹不了,認命的喝藥。
圓團貼心地及時遞上蜜餞。
寧歡含着蜜餞,便見李玉端着一盤紅彤彤的果子進來。
她咽下蜜餞,瞧新鮮似的看着那盤果子:“紅毛丹?”
皇帝倒是詫異地看着她:“你竟知道這果子?”
寧歡睨他一眼:“您這是什麽話,是說我沒見識嗎?”
皇帝啞然失笑,連忙哄道:“沒有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看了看那盤果子,倒有些疑惑:“這紅毛丹是瓊州府專門呈貢的,怎麽,宮外也有嗎?”
寧歡有一瞬的心虛,她輕咳一聲:“這倒沒有,只是我愛看雜書話本兒,這果子在那雜書上出現過,當時見它生得與荔枝相似卻又不是荔枝,覺得有趣便記下了。”
皇帝倒也沒有懷疑,他點點頭。
他又有些疑惑地問她:“但這果子在瓊州一向被叫做‘韶子’,紅毛丹這名兒說起來還是當年呈給皇額娘時,她親自賜的名兒,這樣的小事兒話本上也會寫麽?”
“啪嗒——”
寧歡手裏的紅毛丹落在了桌上。
她緩緩地擡頭看他,下意識就解釋道:“世人對皇宮裏的事兒總是萬分好奇,您瞧着是小事,在民間看了可能就是大事兒,這樣的事兒不足為奇。”
“不足為奇。”她遮掩似的重複道。
皇帝倒也沒什麽想法,他想到什麽似的,煞有其事道:“你當初那般了解後宮之事,看來也是那萬分好奇中的一員了。”
說到“了解”二字時,皇帝忍不住笑。
寧歡顯然也想起來大昭寺竹林的事兒,她面露微笑,不想搭理他。
誰知他倒來了勁兒,繼續笑着問她:“如今寧兒真真切切入了宮,覺着這紫禁城比之話本兒上的如何?”
寧歡面露微笑:“都挺好的,就是……”
她瞥了皇帝一眼:“就是皇帝不大正經。”
皇帝一下便笑了,并不以為忤。
李玉和圓團面無表情地低着頭,他們已經麻木了。
這位小祖宗向來這樣嚣張,皇上也向來這樣慣着她。
寧歡不再搭理皇帝,她略顯惆悵地看着那盤紅豔豔的果子。
原名韶子,皇太後,親自,賜名。
這信息量還真有些大,她隐隐猜測着,卻又不大敢相信。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她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但她又忍不住往那上頭去想,他說是皇太後親自賜名,便是從前無人叫過這個名兒,這位皇太後是不是和她一樣呢。
和她一樣來自百年後,和她一樣認識這果子,所以在見到時才會将這個名字脫口而出。
這個猜測實在是……
她支着腦袋,默默想着,其實也沒什麽,畢竟是穿成篩子的清朝,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也不少,若真在這個時代,在這個地方找到伴兒,該是好事才對。
“快吃罷……”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捏着一顆白嫩嫩的果子遞到她面前。
寧歡順着擡眸一看,怪她想得太出神,連皇帝什麽時候替她剝好了果子都不知道。
皇帝見她眼巴巴地盯着果子,以為她是想吃又不想動,他瞧着又好笑又可憐,便體貼地親自動手。
寧歡按捺下內心的掀起的波瀾。
罷了,萬一是巧合呢,找機會驗證了再說吧。
她淨了手,看着皇帝手中的果子,忍不住翹起唇角:“多謝您。”
皇帝溫柔又縱容地看着她。
作者有話要說:
皇帝:“你孫家上下百口可就要當心了。”
作者:早期醫鬧(指指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