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白天在玻璃房的酒吧裏呆着其實很舒服,不用開燈,有陽光照進來就很明亮了,而且有了玻璃的過濾,陽光也會溫和得多。
三個人全部癱在沙發裏跟沒了脊髓似的,只有連蕭想喝果酒的時候才會起個身。
“老板要不要喝一點?”連蕭喝了幾杯,酒一個人喝沒意思,特別是旁邊還坐着一個想跟你喝但是你又不想讓他喝的家夥,那家夥還一直撩你讓他喝。
連蕭幹脆找個人喝完算了。
“不行,我等下得去老王那裏一趟,要開車。”
連蕭看了眼挂在牆上的種,剛到十點:“這兒開車過去也才半個小時吧?”
“嗯,不堵車的話。”
“那你還得等等,他絕對沒起床。”連蕭笑笑。
廖冉把手搭在連蕭肩旁的沙發邊上:“咱起床了,等下去哪?”
“你還是在客棧裏老老實實地呆一天吧,別到處瞎跑了,除非去醫院拍片。”
廖冉收起臉上的笑容,把手抽回,悻悻地靠回沙發裏,失望得像是剛奔喪回來。
“廖冉你怎麽了?還需要拍片?”老李擡起眼睫問道。
“昨晚在天臺被連蕭帥暈過去,腦後門磕到鐵欄杆了,”廖冉無精打采的,“不是我說你,老李,你是不是該檢查檢查那鐵欄杆的質量了,我那麽大一個子啪叽一聲撞上去,腦袋毛事都沒有,那欄杆是不是假的啊?”
老李嬉皮一笑:“看樣子你還挺失望?”
廖冉聳着臉不想說話了。
老李又說:“真不行你就去一趟醫院檢查檢查,我給你報銷醫藥費。”
廖冉的頭枕在沙發上,從這邊扭到另一邊:“你也把我當弱雞了吧?你別聽他的,我真沒事兒,那麽大個人了我能不知道麽?”
“你多大的人了?”老李覺得好笑,“跟我你還賣老啊?”
廖冉也笑了:“是是是,您最老。您放心吧,我又不是這的正式工,這種福利我能蹭一回是一回,絕對不客氣。要不,讓我換成體檢項目?”
老李一翻臉:“你還是磕成白癡算了。”
聽得連蕭都在笑。
牆上的鐘滴答滴答地走着時間,酒吧裏擺放着長條的木桌,兩邊是長條沙發,橫七豎八地躺着三個廢人。
酒吧的一角是吧臺,旁邊擱着一把木吉他和一把電吉他,一個小型的音響,還有一個麥克風架。
麥克風不見了蹤影,樓下時不時傳來阿姨嘹亮的嗓門:“還有誰沒起床吃早餐的嗎?!我馬上收了啊!”
連蕭覺得麥克風是被阿姨拿走拿去吼了。
他的沙發後面有一排矮書櫃,放着一些旅游雜志和書,都被翻得挺舊了。
連蕭坐起身子,随手抽了一本《國家地理》雜志,看了眼封面的日期,時間是七年前,那時候自己才剛上高中。
翻了一會兒,他又換了一本《一直在路上》,作者名是李士旻。
“……”
“老板,你還出過書啊?”
老李也起身了,把一臺筆記本放在桌子上,處理他從相機裏倒出來的相片。
“嗯,以前沒事寫的,出過幾本。”
“幾本?”
老李望了望天:“五本吧,應該是,有的再版了幾次,我怕記岔了。”
“挺多啊,”連蕭啧了一聲,“賺了不少錢吧?”
老李敲着鍵盤,發出的噠噠聲挺悅耳:“也沒好多,剛好夠我吃飯,買輛車,買點設備和租了這個地方開客棧。”
“已經挺好了,”連蕭說道,“那位開咖啡屋的老王也出過書?”
“他?”老李擡頭,“他看書都能睡過去,能寫書才怪。”
“那他其他方面絕對賺了很多錢,不然哪夠他那麽虧的。”
老李停了停手,沒忍住笑出聲來:“他以前是正兒八經的事業編人員,靠編寫程序賺了點外快,他說是喜歡這裏的陽光,來了就不想走了,回去真的就辭了職,跑來這邊開店。”
“操,那麽敢做?”連蕭有點兒沒想到,“我爸以前整天給我洗腦,讓我考他們單位去,我要是考上了敢辭職,不得被他打斷腿啊。”
廖冉晃着兩條腿:“他那是在別的地方賺了錢,不然來了也得餓死。我覺得要是你辭了,肯定得餓死。”
“為啥?”
“啥都不會呗!你就算上街乞讨去,也沒的活路,這裏丐幫分好幾個幫派的,敢問你入會沒?”廖冉用膝蓋撞了撞連蕭的腿。
連蕭一巴掌拍了下去:“你那麽懂道,你又是哪個幫派的啊?!”
廖冉笑了:“我還是幫主呢!你跟我混吧!”
老李處理得差不多了,把筆記本關掉,看了眼時間,十一點過一刻鐘。
“差不多可以過去了,”他把筆記本合上,看着廖冉,“對了,街頭那家粉店開門沒?”
“開了,”廖冉回他,“老板他抱了孫兒,可高興了,現在你去買,二兩他能按三兩給你,要三兩你得拿桶去裝。”
老李笑了笑:“行吧,我給王嵘曜拎個桶去,夠他吃幾天了。”
廖冉笑他:“你當是喂豬呢!還一吃好幾天,老王那張嘴挑,隔夜飯都不帶吃的,也不知道他,每次出去吃飯還争着打包回去,他拿回去幹嘛用的?修仙用嗎?”
老李起身伸了個懶腰:“他拿去喂狗了,隔壁家阿拉斯加拉布拉多好幾只,夠他玩的。”
“雲主人,”連蕭翻着老李的大作,不時插插嘴,“客棧裏好幾只狗呢,你們怎麽不送過去給他玩?”
“他最多只能養十分鐘,過不了夜。”
連蕭發現老李的拍照技術真心一流,拍出來的全是大片,書上刊登的比挂在客棧樓道裏的還要震撼,再配上幾段簡單真實的文字,讀起來很容易讓人勾起旅游的欲望來。
“老板,你到過二十多個國家啊。”連蕭翻看目錄,大致數了一下。
“這本書出版時差不多就那麽多吧。”
“那現在?”
“五十多了?沒數過,差不多吧。”
“……”
廖冉問他:“那你呢?出過國沒?”
“……玩游戲開過虛拟定位算嗎?”
廖冉一聽,憋不出笑了半天:“菜雞。”
“……”
“那你都玩過什麽地方?”連蕭不服氣。
廖冉說得有些得意:“國內我差不多走遍了,國外主要是去歐洲,為了看畫展。”
連蕭一下子沒的脾氣了,他基本上沒怎麽出去玩過,放假時,就是整天宅在家裏玩游戲,或者到大院裏打個球,隔壁游泳館游個泳,能走出三個公交站以外的距離那都算遠的。
小時候他有次說去看桂林的山水,有時間家裏也有錢,他爸出差先到的那,他和老媽坐火車後去,剛下車他就發燒了,然後直接當場買票回來,這是他除了這次來麗江之外,唯二的一次旅游。
還有一次是去帝都,擺了V造型那次,跟幾個老友想着通宵看升旗,結果人太多,速食店裏全是人擠都擠不進去,結果外頭還下雨,幾個人在街頭流浪了一晚上,從升旗的地方走到王府井,淋成落湯雞,天沒亮地鐵一開,立馬作鳥獸散,各自搭車走了,他直奔火車站坐車回學校,旗都沒看到,光感受帝都的雨夜了。
連蕭嘆了聲氣,十分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老李,你去拍候鳥帶上我們吧?”廖冉說道。
“成啊,你們想去便一起好了。”
“怎麽樣?”廖冉拍了拍連蕭大腿,“要不要跟哥哥們出去玩?”
“你……”連蕭呲牙咧嘴的,“我去。”
老李收拾好東西就找桶去了,只要是中午過去,他都會打包點吃的給老王。
老王愛吃他們這邊街頭的那家粉店,老李一直記得。
老李這次回來除了拍候鳥,還有別的事情要做,出發沒那麽快,得等等。
廖冉就不那麽急着準備了,他倆在酒吧裏又頹廢了一會兒,最後決定去古城那邊買點鮮花餅,給連蕭家裏和學校寄一點。
本來連蕭住的古鎮裏就有很多鮮花餅店,都是連鎖的,跟古城裏的沒區別,但是他還是想去那邊走一走,打個卡。
廖冉想開車,連蕭不讓,畢竟是病人。
“你萬一突然暈倒在方向盤上英勇殉職了咋辦?”
“靠,那你來開。”
“我忘了帶駕照。”
“那還是算了,咱走路去吧,這兒交警經常查車,外地車多,我的車牌是外地的,時不時也被攔下來查。”
廖冉不說,連蕭還沒注意到。
“你哪的啊?”連蕭問他。
“土星。”
“靠,外星人。那你車牌號多少?”
廖冉無縫對接:“土BNO1。”
連蕭笑得差點兒抽過去。
真走路去是不可能了,古鎮距離古城二十多公裏,走過去,不被累死也得曬死。
共享單車也不行,連蕭擔心廖冉體力跟不上,這麽折磨一個病人他良心不安。
最後打了輛車,一路上廖冉跟司機師傅聊得很嗨,跟朵交際花似的,就差沒互留電話合個影了。
連蕭全程癱座位上聽,看着才像是病的那個。
下了車,站在古城門口,一眼望去全是人。
說是古城,其實沒太多古城的味道,街道翻新過太多輪了,而且都是商店,商業化非常嚴重。
全國哪都一個樣。
連蕭本來就沒對此抱有太多幻想,他只想着趕緊買完鮮花餅寄出去,最多再拍張照片發朋友圈,他那幾個鐵磁到現在還懷疑他是否真來了麗江,整天群裏吵個不停,他要堵住他們的嘴,于是擡起手機對着古城門口随手一拍,直接發了出去,加上文字“哎麗江的太陽把人曬得懶洋洋的”,順帶一個定位,非常具有說服力。
剛發就有人點贊了,他點開消息一看,果然是站他旁邊的大閑人廖冉。
廖冉還評了一句:“小哥求偶遇!”
他回複:“偶遇你個大頭鬼!”
廖冉收起手機,捏着嗓子:“你怎麽對人家那麽兇呀!人家病得厲害,小心髒受不了啦!”
連蕭被曬得打了一個冷顫:“受不了你。”
說完直接朝着鮮花餅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