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他們鬧了一下,連蕭覺得廖冉畢竟是個病人,即便再事兒逼,也得睡,否則突然駕鶴西去,還挂在他床上,自己脫不了關系,于是大手一摁,把廖冉摁進枕頭裏,悶悶說了一聲:“睡覺睡覺!別逼逼了!”
廖冉噗呲一聲,就不再說話。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連蕭意識開始模糊,但那種明明自己很困,卻又不敢睡的感覺,一直糾纏着他,萬一廖冉病情反複了怎麽辦,萬一他口渴了想喝水怎麽辦,萬一他要起床尿尿怎麽辦,萬一……
這一夜是怎麽過去的,連蕭迷迷糊糊的只能記得個大概。
也都分不清是夢是真了。
只記得後來他大腦裏的萬一實在是多得裝不下了,塞到大腦當了機,他才進入游離的睡眠狀态,就是身邊的廖冉動一下,他就清醒,睡沉了,他也跟着睡過去,來來回回反反複複,把他折騰了個半死。
真的操蛋啊,心裏頭牽挂着一個人,真的折磨死人。
直到白天他醒過來,發現自個兒對着廖冉的背,一只手壓在身下有點發麻,另一只手,竟然搭在了廖冉的腰間。
連蕭沒敢動,他能感覺到廖冉平穩的呼吸,以及不再那麽燙的體溫,呼的一個嘆氣,這貨總算是退燒了。
連蕭瞪着眼睛,看廖冉的後腦勺,那亂糟糟的頭發下,有個小小的可愛的漩渦,他用目光跟着漩渦轉了幾圈,很想笑。
要是拍下來讓廖冉這個事逼畫家畫成畫,會是怎樣的作品。
他想把手抽出來,起身去看看早餐做好了沒,手剛擡起,就被廖冉抓住了手腕。
“當場捕獲,”那頭的廖冉笑了一聲,聲音顫顫地,“揩油一晚上,證據确鑿。”
“……”
“你他媽醒了?”
“我媽醒沒醒我怎麽知道,”廖冉松開手,躺平身子,打了個哈欠,側頭看他,“我早上睡不踏實,稍微有點動靜就會醒。”
“那你怎麽還擺在床上不起來?”
“等你啊,”廖冉側過身子,兩人面對面地躺着,“你昨晚一直沒睡踏實吧?我想讓你多睡會兒,結果誰知道,你一直在感受我的體溫,你冉哥哥的溫度是不是把你的小心髒給融化了?”
說完這話他還咯咯地壞笑了一下。
“滾蛋滾蛋!”連蕭抓住他頭下枕頭的一角,直接蓋他臉上,“我日了,哥昨晚為了給你營造一個良好的休息環境,屁股半邊都是懸空的,凍死我了!”
“真的假的?”廖冉用手扒下枕頭看着他,還縮在被子裏的另一只手直接就伸過去抓住他的半片屁股,“哎,還真有點兒涼哎。”
“你個神經病你!”
連蕭被吓了個激靈,屁股對面都吓得偃旗息鼓了,他蹦地從被窩裏鑽出來跳到地上,兩只腳汲起拖鞋立馬轉了身,剛想跑到櫃子邊找衣服套上,又挨廖冉從後面抓了一把另外半片。
“哎?這邊怎麽是熱的?你是怎麽個懸空法的啊?”
“你他媽畫畫的,不能發揮一下腦洞嗎?!”
連蕭朝着床上踢了一腳,沒怎麽敢使勁,廖冉笑着往裏躲:“你是正面躺着還是趴着啊?”
連蕭懶得跟他胡扯,套了件運動上衣和運動褲,拖着拖鞋出門看早餐去了。
食堂的阿姨真的感受到了來自他們心中的呼喚,把一大袋牛小肚切塊拿來炒。
連蕭知道廖冉那貨,見着肯定要鬧着吃,于是只好拿個碗,打了一碗白粥給他,剛跨出食堂的門,想了一下,折回去夾了幾條榨菜放碗裏。
回到房間,看到廖冉玩着手機,一邊滴滴打字一邊還抽瘋似的笑。
“羊癫瘋終于發作了嗎?”連蕭擡起腳踢了踢他,“起床吃點東西,再吃點藥。”
廖冉邊玩手機邊起身,眼睛一秒鐘都不舍得離開屏幕:“我這不是已經好了麽?吃藥很好玩麽?”
“你聽聽你的鼻音,跟頭牛說話似的,”連蕭轉身坐回床上,側過臉,“看啥呢,你連哥那麽帥也不擡頭看一眼。”
“是很帥啊,你看,”廖冉把手機側過來,“昨天的照片,拍得多好。”
“……”
連蕭臉差點兒氣歪:“誰把照片發活動群了的啊?!這群好幾百號人呢!組成情況那麽複雜,萬一被人盜圖發出去怎麽辦啊?!”
“那你就紅了呀,”廖冉一直在笑,“我讓東東發的啊,你看看你,多标準的L,我down下來做壁紙好了。”
連蕭吐了聲鼻息,把他手中的手機奪過來丢床上,把碗塞他手裏:“先喝粥。”
“我還沒刷牙。”
“喝完再刷。”
廖冉起床後換了一身偏厚的衣服,長袖襯衣棉褲,外頭套了一件羊絨毛衣,就是不穿秋衣秋褲,因為他壓根兒沒有。
小莫從旁邊退了房的房間裏拿着要換洗的被單和枕頭套路過,看到廖冉,說了一聲:“老李回來了。”
“回來那麽快?”廖冉整了整羊絨毛衣,好久沒穿過了,毛弄到脖子上癢癢的,讓他好一陣不适應,“他不是跟着廣告商出去沒多久麽?”
老李除了是個客棧老板之外,還兼職半個網紅,時不時發點游記旅游大片,給雜志社投稿,或者跟一些品牌合作,賺點錢,否則他可能養不活自己和老王的賠錢咖啡屋。
小莫颠了颠身上抱着的白色被單:“他說香格裏拉的候鳥回來了,想去拍點照片,做成明信片在客棧裏賣一波。”
“真會賺錢啊,”廖冉接過她抱着的被單,“他人在哪呢?”
“食堂裏吸面條。”
廖冉認識老李是有次他出外景寫生,剛好碰到老李在拍照。
他畫了很久,老李蹲在邊上也拍了很久,兩個人慢慢的就聊上了。
後來廖冉一來麗江,就會窩在老李的客棧,認識老王後,老王是這麽評價老李的。
“其實他挺酷,就跟一匹一直在奔跑的馬一樣,從未停下,也不能停下,他拖着自己的夢想,還有一個沉重的家庭。”
廖冉一開始不懂,後來見着老李姐姐隔三岔五打電話來要錢,才體會得到。
老李農村出生的,成了全村的希望,家裏有什麽事,第一時間就是找他。
廖冉把被單拿到換洗室,連蕭聽說傳說中的老李回來了,有點兒好奇,于是跟着廖冉去認識認識。
老李很親民,別人坐椅子上吃,他跟個民工似的蹲在食堂門口外吃。
老李穿着一身牛仔裝,捧着老大一個碗,面吃完了把碗一舉,咕嚕咕嚕一口氣把湯都喝了,食道和腸胃真厲害。
“嘿,回來了?”廖冉喊了一聲。
老李把碗放下,擡頭看了眼,目光在廖冉身上剛停留了一秒,便轉移到了他身邊的連蕭身上。
他點頭嗯了一聲,起身:“我先把碗洗了。”
看着他轉身回食堂,連蕭疑惑道:“老板還要親自洗碗?”
“你以為呢,前天你的碗還是我給洗的。”
“啊……我想起來了,确實有那麽一回事,我給忘了。”
老李看着跟照片裏有點不同,照片裏比較滄桑,估計是在戶外沒顧得上打理的關系,真人看起來要陽光幹淨一些。
他洗好碗走出來,才正式跟連蕭認識。
“他你朋友嗎?”老李問廖冉。
“不是,咱店裏的客人,碗都不帶洗的那種。”
“放屁,我就是忘了,等下你吃過的那個碗我幫你洗,”連蕭從兜裏掏出新買的一包煙,拆了遞給老李一根,“連蕭,前天剛來的。”
“請多多關照。”廖冉補了一句。
連蕭嫌棄地看了他一眼,幫老李點上煙。
老李抽了一口,臉上露出微笑,點了點頭:“李士旻。”
“等等,什麽?”連蕭眯了眯眼,“李,李世民?!貞觀之治?!”
“人士的士,日文旻。”
“哦哦,不好意思……沒聽清楚。”
他自己也抽出一根煙,塞嘴裏點上。
“我的呢?”廖冉伸手要煙。
“你省省吧,等下又暈過去怎麽辦?”連蕭把煙盒和打火機塞兜裏藏好。
“靠!我真被你當成弱雞了!”廖冉罵了一聲。
老李不知道他們說的什麽,微眯着眼,邊抽煙,邊含着笑。
三個人來到天臺旁的酒吧,白天這裏雖然營業,但是沒什麽人,負責的調酒師都擅離職守地跑樓下逗狗去了。
老李抽了連蕭的一根煙,送了他一小壺客棧裏自釀的果酒。
連蕭謝過喝了一小杯,有點兒澀,又有點兒甜,很好喝。
“老板你自己釀的啊?多才多藝啊?”
老李擺了擺手:“不是,是王嵘曜釀的。”
“誰?王者榮耀??”連蕭有點懵,這酒那麽快上頭。
“是峥嵘的嵘,黑曜石的曜,王嵘曜,就是老王,”廖冉在一旁解釋道,“好久不喝這酒了。”
“你別想着喝,這壺都是我的,你喝止咳糖漿去吧,”連蕭挪了挪酒壺,“老板,你是不是養着老王的那間咖啡屋啊?”
老李只是笑了笑沒說話。
廖冉拍了下連蕭的大腿:“我跟你說,老王酒量可好了,別看他娃娃臉,我就沒見他喝醉過。”
“真的假的?”連蕭看他,“你才喝了一個量杯就暈了,別人酒量怎樣你也看不着啊!”
“我去你大爺的,”廖冉拍了他一腦瓜子,又抱頭嗷了一聲,“我那是喝醉喝暈的嗎?!完了完了,這事得被你念叨一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