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想嘗嘗嗎 “兼職陪-睡麽?”……
第24章 想嘗嘗嗎 “兼職陪-睡麽?”……
賀驚深情不自禁地微微顫抖, 心髒不可遏制的狂歡,快要震破耳膜。
他看到魏庭修幽邃的雙眸中,蘊藏着炙熱的占有欲,與極致激烈的渴望, 好似能将他灼傷, 和平日裏拒人千裏的高冷斯文、矜貴禁欲的氣質迥然不同, 此時全化作噴薄的野性和張力,牢牢地将他籠罩、捆綁住。
倏地, 對方像是嫌他的面具礙事一般,在他腦後摸索到皮筋徑直摘取掉,旋即, 旁若無人地攻城略地。
呼吸滾燙交融。
賀驚深的吐息開始不暢, 而扣着他的指腹卻仍在用力, 不斷地迫使他仰頭張開,過分地攫取着他的氧氣、他的溫度, 像狂風暴雨席卷而來,不斷地碾壓着他脆弱的理智。
“唔……”
舌與齒磕碰到一起, 青年吃痛悶哼出聲,卻引得魏庭修愈發強勢霸道的橫沖直撞, 以及近乎粗暴的肆意掠奪, 毫無克制與風度可言, 像是要把連日來的隐忍饑渴、夢寐以求的念頭宣洩而出。
賀驚深渾身僵硬, 一湖平靜的池水徹底被攪亂。
周遭的聲音遠去, 仿若被浸泡在滅頂的熱潮中, 他任由男人在暗無天日裏,強硬地奪走他的初吻……可他的雙腿快要支撐不住。
魏庭修很快有所察覺,摁緊他的腰肢死死地貼緊, 令他動彈不得。
齒間草莓與奶油味,分明是廉價又低劣的産品,可莫名變得無比香甜誘人,令他無法自拔地想要溺斃、沉淪其中。
音樂漸而走向高潮,晚會的燈光一簇簇亮起。
少頃,賀驚深終于被放開,得以大口地汲取新鮮空氣,他腦袋裏嗡嗡作響,世界仿佛跟着天旋地轉,震驚,錯愕,歡喜,興奮等多種情緒一瞬間紛雜地擠入腦中,他難以置信地盯着魏庭修,而對方卻仿佛還未餍足,深眸一瞬不瞬地凝着他的唇。
賀驚深紊亂的心跳再度爆表,兩頰頓時又熱又燙,溫度一路攀升蔓延至耳根、脖頸,直至将整個人燒得通紅。
他捂着臉,問道:“魏庭修,你為何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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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魏庭修神色不變,好似并不擔心青年會戳穿他的僞裝,薄唇中冷冰冰地吐出幾個字:“兼職陪-睡麽?”
“一晚十萬。”
賀驚深怔愣片刻。
還以為自己幻聽,不确定地輕聲問道:“你……你說什麽?”
他的唇瓣還殘留着清晰的熱度與痛感,腫脹,火辣,發麻,舌尖也被折磨得發疼,可他剛升騰起的喜悅,還沒來得及好好品味,便從雲端直線墜落,狠狠地砸進泥潭。
轉瞬間天堂地獄,不過如此。
賀驚深眼睛突然一熱,也沒覺得痛心有多難以忍受,可眼淚卻不受控制地滾落:“魏庭修,你是在,羞辱我嗎?”
“我在你眼裏,是那種人?”
他不等魏庭修回答,亦不敢聽他的回答,便猛地轉身,大步往出口的方向走,而後越走越快,最後極速地奔跑起來,迫切地想要離開這個地方。
然而,跑出不到百米遠,他想起約會還沒結束,客戶還在聯誼,他沒有資格、更沒有資本随意丢下客戶。
賀驚深陡然剎住腳步。
他深吸幾口氣,拍拍臉頰調整狀态,然後折返回頭。
路燈明亮,趕來的魏庭修與他相距不到五米,賀驚深攥緊指尖,目不斜視地與他擦肩而過。
“賀驚深。”魏庭修叫住他,同時抓住他的手。
賀驚深竭盡全力地抽開,卻被魏庭修再次抓住。魏庭修掰過他的身體,正面相對,沉聲道:“別哭。”
“您哪只眼看到我哭了?”
賀驚深避開他的視線:“我還有工作,還請您放開我。”
“對不起。”魏庭修伸手想撫上青年的臉,卻被躲開,他手指僵了僵:“我沒有羞辱你的意思。”
“你……”他略顯笨拙地開口:“在我心裏,你比任何人都好,樂觀開朗、真誠義氣、堅強勇敢,發着光。”
賀驚深皺眉,不明白他到底想說什麽。
“我有嚴重的睡眠障礙,已經失眠很久,只有觸摸到你,才能睡着。”魏庭修有所保留地說道,他打算日後時機成熟,再向青年透露肌膚饑渴症一事。
“賀驚深,我們各取所需,好嗎?你不必再辛苦,我也不會再失眠。”
賀驚深将信将疑,沉默着,他從沒聽過這麽詭異的症狀,摸他能睡着?
可從魏庭修的語氣來看,不似作假,也不像在開玩笑,等等……恍然間,他好像明白過來多次偶遇的其中關竅——魏庭修最初主動接近他,示好、拉近關系,就是想讓他心無芥蒂地陪-睡?
賀驚深驀地失笑:“所以,您從來沒把我當成過朋友?”
“您強吻我,也只是因為我能讓您睡得好?”
那副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剝的吻,竟是出于這麽荒唐的原因……
魏庭修一時無言以對。
他确實從未将青年當成時西洲一樣看待,而吻也不全是出于病症的緣故……他想獨占賀驚深,想将他據為己有。
賀驚深見魏庭修無話可說,那便間接證明,他的猜測是對的。
“合着我在您眼裏,就是供您安睡的工具人。”
“不是。”魏庭修有些無法忍受青年的冷漠,他該是明朗而粲爛的,像先前那般在他面前爛漫又随性,而不是句句夾槍帶棒似地一口一個“您您您”。
魏庭修摘下皮革面具,視野不再受阻,青年仍然濕潤的眼眶和發紅的鼻尖像一根刺,深深地紮進他的胸口,他如實地道:“我想讓你和我,都過得更好。”
若這番話是從其他人口中說出,賀驚深會很感謝,可換作魏庭修,他就有些難以接受。
對方帶着目的與他熟悉,這點他可以理解,畢竟他也存着仰慕的心思“半推半就”,可到頭來,在魏庭修的字典裏,不是朋友,也不是喜歡,那陪-睡的性質,還能是什麽?
“精準扶貧,同情我所以想包-養我,也成全您自己,是這樣嗎?”
魏庭修搖頭,破天荒地感到無力辯解。
他的思維因超長待機而僵化、滞澀,言語存在大量漏洞,可他不想被賀驚深判定死刑。
“你對我而言,是特殊的存在,賀驚深,別诋毀你自己。”
魏庭修嗓音低啞沉重,逐字逐句道:“你我之間,你才是擁有掌控權,可以同情、拿捏我的人,我能做的,只有高價占用你的時間和身體。”
賀驚深聞言,糾結地咬住唇,又因疼痛而松開。
他将目光挪到魏庭修臉上,慘白的路燈映出男人觸目驚心的黑眼圈,以及清晰的五指印和嘴角的傷口,賀驚深瞳孔微縮,居然有人舍得打魏庭修。
他張了張嘴,又把到喉嚨口的關心憋回去。
魏庭修擡起手指,試探性地輕輕觸及青年的嘴角,這回青年沒躲,他才終于遲頓地想起來道:“抱歉,弄疼你了。”
“那你還碰。”
賀驚深覺着魏庭修今夜的眼神太具有侵略性,絲毫不知收斂,很可能是失眠的後遺症,他撇開眼:“除我以外,別人都不行麽?”
魏庭修鄭重地颔首:“我只需要你,很需要。”
“賀驚深,你能允許我,請你陪我睡麽?”
賀驚深不懂魏庭修為什麽能把“陪-睡”說得這般坦蕩,搞得他倒成為滿腦廢料的人,他臉頰不自覺發熱:“只是睡覺,不做……別的?”
魏庭修不敢保證,但混沌的腦子下意識地給出一個明智的答案:“睡覺以外,任何事都會征得你的同意。”
賀驚深低下頭,許久,才低低地道:“我需要考慮。”
“好。”魏庭修将本該循序漸進的過程,縮減到一晚上,已是操之過急,不能再步步緊逼。盡管他遇上青年之後,總是失去分寸,失去自制,容易沖動上頭,但這一回,他要耐心等待。
“我等你,賀驚深,多久都等。”
是夜,賀驚深和舒卿秋在聯誼晚會玩游戲到十點,魏庭修始終不曾離開,趕都趕不走,一直在休息區的角落陪他工作。舒卿秋回宿舍後,賀驚深也準備回體大。
兩人并肩同行。
賀驚深轉眸望着男人明顯憔悴的樣子:“別強撐着,回去睡覺吧。”
“你還在生我的氣。”魏庭修語氣肯定地道。
賀驚深:“……”
他矢口否認:“我沒有。”
夜風微冷,魏庭修把外套脫下,披到青年肩上:“賀驚深,我哪句話說得不對,可以告訴我麽?”
賀驚深心頭登時一堵。
他煩躁地抓把頭發,沒有哪句話是不對的,可正因為此,這一切才都不對。
他忽然停下腳步,語速很快,急切中帶着不自覺的委屈:“如果我不缺錢、沒有兼職陪聊陪玩,你還會提出這種陪-睡的請求嗎?”
“如果我……我沒有讓你安睡的特別之處,你還會想和我認識嗎?”
“你不喜歡我為什麽還要親我?!不是摸就可以的嗎?”
魏庭修被青年問得啞口無言。
倘若青年家底豐厚殷實,沒有适合入侵的契機,那他便唯有緩慢地熟悉,以朋友的身份偶爾邀請青年來別墅小住,再自然而然地用朋友的方式握手、擁抱。
可僅此還不夠。
他可能會用更過分的手段引誘青年……
總之,不論是何種情況,他對青年都充滿迫切的獨占欲和探索欲……
而吻他,便是遵從心底的欲望使然。
這種欲望,便是喜歡嗎?
魏庭修不确定,除青年以外,他從未對誰産生過這種欲望,對外物更是無欲無求,生活按部就班,唯有青年讓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在欲望旋渦裏徘徊,深陷。
半晌。
“我回答第二個問題,可以嗎?”魏庭修老實地交代:“其他兩個答案,我也還未确定。”
賀驚深微微氣結,抱着手臂,輕哼一聲:“可以。”
“是先想認識你,才知道你能讓我睡得好。”
魏庭修磁性的聲音因疲憊而有些喑啞,卻比任何時候都讓賀驚深覺着悅耳。
“真的?”賀驚深狐疑地盯着他。
魏庭修點頭:“千真萬确。”
能确定這一點,便已足夠。賀驚深積壓郁結在胸口的悶氣,頓然消散。
走出華大一段距離後,拐向通往體大的路,他想問魏庭修,臉上的傷是怎麽來的,不過稍一思索,便也能猜出大概。尋常外人絕不敢動魏庭修一根手指,那便唯有家人。
“回去休息吧。”他指指魏庭修的臉:“記得熱敷、塗藥膏。”
魏庭修眉頭舒展,再次得到青年的關心,比吻他時還要令他快意。
他唇角微勾:“好。”
賀驚深回宿舍後,沒好意思把今晚發生的事彙報給智囊團,一來是陪睡難以啓齒,二來魏庭修強吻他又沒說出個緣由,這與他們先前分析偶遇的原因,出入實在有點大。
而陶松筠卻在蹲反饋,小群裏戳他:【驚深哥,你今晚偶遇男神沒有呀?】
沒等到他回複,陶松筠還特意掀開簾子小聲提醒他,賀驚深便走到他床邊,矮聲道:“有。”
陶松筠床上亮着臺燈,光源正對着賀驚深的臉,陶松筠一眼便注意到異常之處,用氣音問道:“驚深哥,你的嘴巴怎麽腫啦?”
“……”賀驚深心虛地繃着臉,面不改色道:“辣的。”
吻得火辣辣。
“春天容易上火,驚深哥,要少吃油膩辛辣刺激的食物嗷~”陶松筠提醒道。
賀驚深應道:“嗯吶。”
洗漱完畢後,賀驚深爬上床,總算看到金主回複他消息,可對方并未把地址給他。
……:【謝謝,不用給我買任何東西,照顧好自己。】
當真是全力保護隐私。
賀驚深遂也不勉強,發一句晚安,便放下手機,阖上眼睡覺。
可翻來覆去也沒睡着,腦海裏不斷複現魏庭修吻他的模樣,激烈、兇狠、野性,比高冷自持的他似乎更迷人……賀驚深“嘶”一聲,熱度死灰複燃,往多日沒釋放的地方彙聚過去。
他長長地嘆一口氣,久違地體會到失眠的痛苦。
難以想象魏庭修整宿整宿的失眠,是如何熬下來、并且沒把顏值搞垮的。
到底要不要答應魏庭修呢?
身體裏仿佛有兩道聲音在争論不休。
“答應他,你不是很缺錢嗎?不是早就在期待和男神親密接觸嗎?陪睡零距離,再沒比這更暧昧更親近他的方式了!”、“絕對不能向金錢屈服,他只是把你當安-眠藥、哄睡寶,他不喜歡你!”
“男神說你是特殊的!他只強吻你一人!答應男神就能天天被他吻!”、“別天真,說你特別只是引你陪睡的借口,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他想認識你,是他願意走進你的世界,不是你一廂情願,他需要你。”、“那又如何,反正就是讓你陪-睡!”
……
賀驚深捂住發燙的臉,住腦!
可思維發散得完全不受抑制,歸根結底,撇開錢和失眠不談,就算男神不給錢要睡他,他也是願意的吧,只是他不肯用金錢包裝這層關系而已。
将近淩晨,賀驚深才迷迷糊糊睡着,可感覺還沒睡多久,便被薅起來早煉。
下床時頭昏腦脹的,鍛煉個把小時後,賀驚深稍微清醒一點,但狀态依舊不佳,一整天的上課、訓練,他總是走神,還把陪聊金主一事給抛到了腦後去。
傍晚,他收到郗姝霁的微信,對方給他發來幾張照片,皆是他與魏庭修的合照。
郗姝霁:【抱歉呀,你倆站在一起特和諧,我就沒忍住抓拍了。】
郗姝霁:【可放在相冊裏被人看到容易誤會,删掉又太可惜,所以我還是決定發給你,留個紀念。】
賀驚深說聲謝謝後,便下載高清大圖保存到手機私密相冊裏。
和魏庭修相識後,他已經挺久沒打開過,這裏頭大多是他從網絡、雜志上搜羅來的魏庭修的圖片,有清晰的正面、側面照,也有模糊的背影照。
最早的一張是他親手拍下的,在大一,20XX年10月16日。
而此圖上,只有很糊的汽車,根本看不清車中之人,可那人卻足以驚豔他一生。
賀驚深把圖備注上【明臺山靈姻寺】,便沒敢再打開,他怕看久了更心動,腦子一熱就去陪-睡。
此後連着兩天夜半不能眠,賀驚深莫名心悸不安起來。
像是要發生什麽。
直到周四淩晨兩點,他接到從醫院打來的電話。
“是賀驚深嗎?你外婆突發性腦溢血,需要立刻手術,你外公和舅舅都不肯簽字。”醫生快速道:“請家屬盡快趕來醫院。”
“好,好的,請馬上安排手術,我我這就來。”
霎時間,賀驚深渾身的血都涼下來一般,手腳發軟,下床時差點摔倒在地,他忙不疊套好衣服,拿上手機背包就往外沖。
可這會兒大學城裏壓根打不到車,賀驚深急得掃輛共享電動車就騎,想到近市中心的地方再打的。
然而,由于他狀态實在太差,反應不及時,騎沒多遠就摔了一跤,褲子的膝蓋部位當場撕裂,膝蓋和胳膊肘硬生生着地,粗糙的水泥地面當即剮蹭掉他一大塊皮肉。
賀驚深摔懵了,在地上茫然地坐上好一會兒,才把車扶起又繼續騎。
但車卻時好時壞掉鏈子,他只能到下一個車樁處換車。
手機再次亮起。
以為又是醫院的電話,賀驚深心髒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在看到備注是男神時,他心口一松,本想挂斷,可不知出于何種心思,他接通了。
“賀驚深。”
魏庭修剛喊出名字,便聽到對面那頭呼呼的風聲,他低沉着聲道:“你在哪兒。”
“去醫院的路上,我外婆要手術。”賀驚深喉嚨發顫,鼓起勇氣問:“你可以……”
魏庭修直接打斷他:“你現在的地址發我,我馬上到。”
賀驚深眼眶一熱:“好。”
他的通訊錄列表裏有幾千號人,關系不錯的也有幾十個,可唯有一人會在淩晨兩點多失眠找他,又恰好趕上他最需要幫助的時刻。
沒有刻意的偶遇,也沒有精心的設計。
出現得那樣剛剛好。
八分鐘不到,魏庭修的跑車便呼嘯轟鳴着進入賀驚深的視野,而從體大到別墅勻速要花近半小時。
副駕駛打開,賀驚深匆忙一瘸一拐地爬上去:“謝謝。”
魏庭修深邃的眸子掠過青年的腿和胳膊,以及焦急的神情,随即他一言不發地幫青年系好安全帶,全速開往醫院。
下車時,賀驚深摔麻木的膝蓋一軟,險些再次跪倒,魏庭修繞過車頭,一把背起他,徑直沖進醫院去乘電梯。
賀驚深給他指完路後,低低地道:“魏庭修,謝謝你。”
“不用對我說謝。”
兩人來到手術室外,賀驚深見到“手術中”的紅燈亮着,心髒仿佛被死死地攥緊,外公、舅舅以及兩名護工都在,醫生把手術同意書遞給賀驚深後,賀驚深拿筆補上。
簽完,他靠牆撐着雙腿,走廊裏濃烈的消毒水味刺進鼻腔,賀驚深呼吸顫抖,他問舅舅:“為什麽拖着不簽?”
“你外婆早就說過,半截身子埋入黃土的人,遲早會有那麽一遭,不想讓你太辛苦。”宋建國低着頭說。
賀驚深聽言,捏緊手掌,鼻音厚重地道:“我說過,我不辛苦,何況就算為你們吃再多的苦我也願意,你們為什麽就是聽不進去呢?”
他狼狽地擦下眼,卻發覺手指上都是冷汗。
跟前遞來一方手帕,同樣的質感,來自同一個人。
“坐下等。”魏庭修扶着他坐到長椅上,低語道:“我去去就來。”
賀驚深盯着手術室緊閉的大門,無暇顧及他,任由他消失在走廊盡頭。
但頃刻功夫,魏庭修便又回到他身旁,還帶來酒精、紗布、棉簽和幾管藥膏。
“我幫你處理傷口,你繼續守着。”魏庭修淡淡說道,半蹲在他的腿邊。
賀驚深抿唇,不再說謝,默默記在心裏。
他摔倒那會兒只覺得麻,并未感覺到疼,可消毒清創時,疼痛後知後覺襲來,清涼的酒精噴灑開,即使有魏庭修幫他吹氣,傷處也仿似被無數根針紮一般,疼得他肌肉一陣收縮,冷汗直冒,五指不自覺把手帕抓的皺巴巴。
魏庭修不得不再放輕些動作。
他把灰塵和沙礫擦拭掉後,給青年塗上抗炎、促進愈合的藥膏,再敷上凡士林紗布,為防止掉落,他又用長紗布在青年的胳膊與膝蓋外圍綁上幾圈固定。
做完這些,他也未去洗手,而是把青年穿反的鞋子,調整過來。
賀驚深垂眸,他出門匆忙沒穿襪子,運動鞋也不是天天刷,可能會有一點異味……但魏庭修非但沒嫌棄他,還光着手握他的腳、幫他提鞋跟。
魏庭修對他實在太好,以至于讓他産生出被喜歡着的錯覺。
但這樣的想法一瞬即逝,他看着手術室,五內俱焚。
天邊亮起魚肚白時,手術終于結束,主刀的醫生走出來,賀驚深“騰”地站起,沖上前去:“醫生,我外婆怎麽樣?”
“病人手術成功,但需要進ICU監護治療,密切觀察一段時間。”醫生道。
“太好了,謝謝醫生!謝謝醫生!”
賀驚深胸口沉甸甸大石頭終于落下,陰霾消散殆盡,他朝着外公和舅舅笑笑,又對着魏庭修燦然一笑:“手術成功了!”可緊接着,他渾身的力氣像被抽幹,踉跄着靠到牆上。
“吓死我了。”賀驚深雙眼滾燙,淚水猝然決堤,他哽咽道:“外公,舅舅,不可以再有下一次,生病就要立即治,不準拖到我來,聽到沒有?”
若不是有魏庭修,他趕來這裏還不知道得耽擱多久……
宋建國嘆息一聲:“曉得了。”
外公不點頭,賀驚深便與他對視,直把外公盯得同意,他才罷休。
魏庭修親眼目睹青年家“老弱病殘”齊聚,頭遭直觀地體會到青年照顧這樣的一個家有多麽不容易,但青年看起來卻很樂觀陽光,在外面兼職時被欺負、遭受冷嘲熱諷也依舊笑臉迎人,可青年才剛滿二十,本該肆意揮霍光陰的時候,卻早早懂事地背負起家庭的重擔……
魏庭修的胸膛裏仿佛驀地滋生出一股子陌生的情愫來,近乎劇烈的頓痛感。
即便沒有人教過他,他也知道,這叫心疼。
他想保護青年,不讓他再經受任何傷害,無需再吃半點苦頭。
可青年還沒同意他的請求。
賀驚深幫着把外婆送入ICU病房後,他對魏庭修道:“男神,辛苦你陪我守一整晚。”
他主動抓住魏庭修的手,面紅耳赤地說:“讓你摸一會兒,回去好好休息吧。”
魏庭修卻沒有摸,而是道:“我待會去公司。”
他預料青年一時半刻不會離開,便拿出手機道:“你需要什麽,我讓助理送來。”
“不用的,我回校去開個假條,正好到宿舍拿些生活物品。”賀驚深舔下幹澀的嘴唇:“男神,那件事,我可能要晚些才能答複你。”
魏庭修收回手:“現在不必考慮這個,賀驚深。”
“假條我讓人幫你解決,東西也會送來給你,你呆在這不要亂走動,膝蓋的傷要靜養。”
“好的。”賀驚深乖乖聽話。
他把魏庭修送到電梯口:“男神,你開車注意安全,疲勞駕駛是不對的。”
“司機會來接。”魏庭修揉揉賀驚深的頭發:“白天開跑車太高調。”
賀驚深輕笑:“那就好。”
待人走後,賀驚深又給霍銘請假,請他幫忙把這周末的戶外約會順延到下周,客戶若要退單,退款也行。
而金主那裏,他也說明情況,可以在原有的包年時間上再延續幾天,可金主卻直接回他三個字:【缺錢嗎?】
賀驚深還沒收到詳細的賬單,便去前臺向護士打聽。
昨晚的手術約莫需要十五萬,術後的康複治療,若是簡單的物理治療,花費在五萬以內,若是複雜的長期康複治療,可能要在十萬以上,總的來算,手術和部分治療醫保報銷後,也起碼要十多萬,他上回交完費用後,卡裏的錢剩下不到十八萬,目前來說是夠的,只是不夠支撐到下個月了。
他回道:【謝謝飽飽關心,還夠的。】
賀驚深在醫院租了張小床,陪護在外公的病房裏,一直待到第四天,外婆脫離危險期從ICU轉到普通病房,他才總算真正地松口氣。
期間,魏庭修每天晚上都會來看他,給他帶飯菜補品,陪他到深夜才離開,他們心照不宣地不提“陪睡”一事,只是賀驚深看魏庭修早出晚歸,擔心他休息不好,一度想要應允下來,陪他睡,可理智很快懸崖勒馬。
但又總會在魏庭修臨走前,伸出手讓他摸。
而魏庭修卻沒告訴青年,他對普通的牽手、隔着衣物的擁抱已經免疫,只有與青年更為熾熱的唇舌、皮膚糾纏,才能安撫他的病症。
這天,賀驚深繳納各項費用後,存款所剩無幾。
他本欲問問霍總,還能不能再接點其他陪聊,微信便再度收到金主的轉賬提示。
“……”想背着金主接活,本就不厚道,偏偏金主還這麽寵他!賀驚深更覺虧心,立馬退還轉賬。
得做點其他兼職賺錢。
可直播他還沒完全摸透,面對鏡頭時說話有點磕巴,給人的觀感不好;至于模特類的,占用時間太久,頻繁請假耽誤上課。
想起魏庭修提出的一晚十萬,他現在有些心動。
不便問松筠和678,他遂采取就近原則,詢問金主道:【飽飽,有人能幫我擺脫當前的困境,就是賺錢的方式有點不太正經……假如是你,你會怎麽選擇?】
這次金主回的極快。
……:【先把錢賺到手,別跟錢過不去。】
賀驚深一直邁不過心理這道坎。
他有想過折中的方式,不陪-睡,只以朋友的身份向魏庭修提供摸手服務,魏庭修想摸多久就摸多久。
若非形式所迫,他決計不會考慮走這條賺錢的捷徑。
賀驚深回病房收拾完東西回校。
路上,他重新梳理一下他的心情,經過此遭外婆手術一事,他對魏庭修又有所改觀,抑或是應該說,他對魏庭修的仰慕,好似更深更多了些,已經不止是喜歡。
車窗外春光明媚,城市裏五彩斑斓的花趁着暖陽競相盛放。
賀驚深倏地擡起手機,将攝像頭對準這一幕,拍下發給金主。
接着打字道:【飽飽,如果有機會近距離接觸男神,你會抓住嗎?】
……:【遵從你的本心】
賀驚深笑起來。
是的,“有花堪折直須折”,他暗戀魏庭修已久,與其一輩子埋藏心事,不如趁着花樣年華,不計後果地沉淪、好好地愛一回。
全力以赴地奔向他。即使是單方面的。
魏庭修值得。
賀驚深不再跟自己較勁,正好他的請假條還沒銷,可以去找魏庭修,當面告訴他答案。
打開魏庭修的對話框,賀驚深點擊撥打語音。
剛響一聲,對面便秒接,通話裏,魏庭修□□,似是剛鍛煉完。
沐浴着陽光,賀驚深的聲線有些慵懶:“男神,你在哪兒啊?”
魏庭修沙啞着聲道:“別墅。”
“好。”賀驚深抿唇,控制着雀躍悸動的心,羞赧道:“你今天先別去上班。”
“嗯。”魏庭修答應他:“我明白。”
半小時後,別墅門鈴響起。
魏庭修西裝革履,打扮得光彩照人,院子裏的花開得比青年拍攝的更鮮豔。
大門敞開,青年向着他飛奔而來。
“魏庭修,我剛吃過藍莓水果糖。”
賀驚深撲進魏庭修的懷抱,微微仰頭:“你想嘗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