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落禁區

第28章 “惡鬼無異

“惡鬼無異。”

恰在葭菼進退維谷之際，江流忽然一步向前，“背後說人壞話，可不是好事。”說着，一把白玉折扇直沖東鳳便飛來了。葭菼慌忙将東鳳攔在身後，“江流……”，另一邊示意東鳳快走。可這東鳳倒是一副“要打就打”的架勢，葭菼忙推了推東鳳，“好東鳳，你且先回去。”

這二人眼睛直愣愣瞪住對方，誰也不肯相讓，直到聽葭菼如此說，東鳳才肯作罷，轉頭下了木梯。

片刻，葭菼似乎突然想起什麽一般，“東鳳，別做傻事。”東鳳身子一動，她回頭一笑，“放心吧。”

葭菼回頭望向江流，眼神交彙間，江流滿目猩紅。兩人僵持間，葭菼微微嘆了口氣，“前世你果真曾為了瓊璧青冥，殺了所有人？”

空氣一滞，江流不情願地別過了頭，“如果我說我是為了救人，哥哥信嗎？”說着，江流扯了扯嘴角。

古閣樓漏進的天光晦暗，狹小逼仄的房間裏，葭菼沉默半晌，突然擡眼，“我信。”

江流呼吸一滞。葭菼微微笑了笑，大步向江流走來。晦暗光線裏，葭菼憶及兩人一同經歷的種種，想到自己失卻前塵往事記憶，整日如堕雲裏霧裏，不敢信人，更不能信人。可現在想想，如若連信任都不能給予，那活着還有何意義？

葭菼深吸口氣，正想開口，可恰在此時，只聽處決場巨井處傳來“砰”的炸裂聲，葭菼心頭一緊，心道不妙，東鳳這個家夥，既然上天庭已經大敗蛟龍族，不是說好便不再鬧事了嗎？

葭菼與江流對視一眼，轉身并肩向處決場巨井跑去。

兩人再次來到處決場，只見這四周亭臺已經被炸掉，破碎的木板翻飛在地，火藥刺鼻氣味在空氣中翻飛，白衣銀甲的天兵屍體橫陳。處決場亂成了一鍋粥。那蛟龍王後此時正站在圓井旁，身後圍着幾個蛟龍族人，更讓葭菼詫異的是，她的身後竟還站着幾位天兵。

葭菼挑挑眉。

只見一衆天兵已經将這幾人團團圍住，那為首的太白神君指着王後身後的天兵道，“子華，沒想到你竟然會和這個妖女為伍！她到底給了你什麽好處，你竟倒戈相向？”

蛟龍王後大笑起來，“什麽好處？老頭兒，你認為還能有什麽好處？”蛟龍王後似乎是背水一戰，此刻竟有了一股灑脫的氣勢。

聽聞此句，衆神皆驚，那太白神君也猛地轉身向前一步，“你們竟也是為了那破瓊璧？”說着，太白神君重重嘆息，“真的是鬼迷心竅，鬼迷心竅了啊！！！”

王後再次仰天大笑，“怎麽？老頭兒，難道你不想得到瓊璧，只要你保證能讓我們母子平安，我可以把瓊璧給你啊！”

太白神君聽聞此句眉頭一皺，“你以為老夫這把年紀還會觊觎那個什麽瓊玉？”太白神君冷哼一聲，嗤之以鼻。

與此同時，蛟龍王後身後那壯碩的天兵聽聞此舉身形竟一動，他的眉頭瞬間鎖緊，直到聽到太白神君所言，才緩緩舒展開來。

“不過，即便你有瓊璧在手，今日也難逃一死了。”太白神君微微捋了捋自己拖地的白胡子，差點又薅掉一根。

太白神君此話一出，身後的衆天兵和衆神皆持了兵器往前一步。蛟龍王後一驚，腳步不由一退，斂起了笑顏。葭菼這才注意到，她手中正緊緊攥着一枚小小的玉盤。

葭菼見此，不由得随着人群往前湊了湊。

可這一湊不要緊，蛟龍王後似乎也發現了葭菼的所在。她的面目似突然閃現一道奇異的光彩。她挑起一個不經意的微笑，伸手指向人群中的葭菼，“把他，給我送過來。”

衆人随着她的指向望去，皆瞪大了眼睛。

空氣似乎突然凝滞一般，所有人的眼神中都有一股難以名狀的情緒。瓊璧青冥，據傳聞，瓊璧有逆轉時間的功效，只需以青冥人的心血灌注古幣之上，待這青冥心血流幹之時，便能實現作法之人的心願，回到他心中所想時刻。

而今日，不止瓊璧現世了，青冥人竟也一并現身。所有人的心不覺提到了嗓子眼兒上，每個人也都在這短暫的時間裏，飛速盤算起自己的小心思來。

“再不送過來，我就把這瓊玉一并丢進這井裏毀掉了！”

此刻，東鳳也不知從哪兒撥開人群竄了出來，“老妖婆，你做什麽美夢？”

王後突然詭異一笑，只見她的手一抖，往下落了三分。在場衆人随着她的手俱是一驚，連忙向前，“哎哎，慢着。”

這王後得逞地笑了笑，“別怕，這還沒掉呢，不過，若再不送來葭菼神君，我這手，可就不一定聽使喚了。”

四周圍着的衆神皆一時環顧左右，沒了主意，瞥一眼王後，再瞥一眼不遠處仍舊端坐看戲的天君，順勢又瞥了一眼葭菼。一旁的東鳳此時早已氣急跺腳顧不得身份，“你們可莫要被這妖婆子給算計了！殺了葭菼神君，只會讓她有機會改寫時間，到時候死的不還是你們！”

此時，一旁的葭菼愣了，冷汗直從後脊梁冒了出來，忙瞥了眼江流，苦笑道，“江流，你看，咱們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啊。”

事已至此，葭菼忙退後兩步，“我葭菼惹不起還躲不起嗎？”說着，葭菼退後想溜。可這衆神哪裏會饒過葭菼，葭菼剛往後退兩步，便已被天兵和衆仙攔下了去路，“神君，何必急着走，且留步。”

東鳳望見這邊的情況，忙走過來，朝那仙官道，“我家神君想走便走，關你屁事？”

東鳳正想将葭菼拉走，身後竟突然飛來一把劍，葭菼一驚，忙錯身一閃，這把劍被江流硬生生逆轉刺回了那出劍仙官身上，葭菼回頭，只見那竟是一位面目清秀一身書生氣的仙官，看起來似乎才飛升不久，葭菼睜大眼睛，“仙官，我與你素不相識，無冤無仇……”可只見那仙官突然吐出了一口血，雙目通紅，“神君，時間逆轉後，你依然可以重生，何不……何不能犧牲一下？我妻女皆死在了前年與鬼界那場大厮殺裏。只要能讓我回到那以前，我就能……我就能……滅了鬼界，救下他們……”

話還未說完，只見江流用靈力将那刺入腹中的劍狠逼了幾分，硬生生刺穿了這仙官的身體，瞬間，他便化作了一縷煙，可是生前那一秒，他那滿懷期待與渴望的眼睛，着實讓葭菼脊背發涼。

場上衆人皆死死盯住葭菼，葭菼無法分辨這些眼睛裏包含些什麽樣的欲望和期待。可是每個人都有自己想回到的瞬間，也都有自己的遺憾和欲望。他不由得倒退兩步，正想與東鳳一同離去，只聽蛟龍王後再次放話，“你們可要想好，若讓葭菼神君離開了，我便将這瓊璧扔下去。你們便再無回轉的可能了。”

說到此時，一衆天兵，甚至是一幹仙人竟也倒戈相向，直逼至葭菼眼前。見狀，東鳳已經怒不可遏，“你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這是在殺人！”

那領頭的天兵目露精光，“他又不會死，時間倒流，他也會活過來的。”

“你們這些所謂的正道中人，真會為自己找理由。”江流冷笑一聲，他微微扯起了一絲笑，兩步向前，将那為首天兵的首級順勢取下。他這動作太過迅疾，衆人還沒看清，那天兵的人頭便已經血淋淋攥在了江流手裏。江流的頭微微一歪，竟還優雅地做了個“請”的姿勢。

衆天兵不由得左右對視一眼，不願退縮，卻又都不敢向前。

蛟龍王後見此狀況，想借葭菼逆轉時間逃過此劫的難度也不小。她攥了攥拳頭，竟将這瓊璧遞給了澤法，低聲道，“快，吞下去。”

可那身後的胖天兵第一個不願意，伸出刀劍攔在了兩人之間。王後猛地推開那胖子，“孩子，吞下去，能保你一命！”

“不……母後你……”不知為何，澤法神色微動。

聽聞此句，王後面目竟流露出一瞬的溫情，她笑了笑，“我沒事，你還這麽年輕，快吞下。”趁着澤法猶疑間，王後兩步向前，猛地将手中的瓊玉塞入了澤法口中。

澤法不由得瞪大眼睛，而那蛟龍王後像是舒了口氣一般，整個身子瞬間松弛了下來。似乎是看到澤法安全了，終于也放下了心。

可天兵和衆仙哪裏會放過他們，太白神君微微捋了捋胡子一笑，“怎麽？王後，這是做甚？”

王後惡狠狠盯住太白神君，“與你何幹？”

可話還沒說完，只聽身後一聲痛苦的尖叫沖破雲霄，“啊!”

王後目光一緊，轉頭只見澤法正捂住自己的小腹，而此刻他的小腹已經被那胖子的天劍刺穿，衆人亦是一驚。只見那胖子陰冷一笑，“你個臭婆娘！你答應過我的，瓊璧是我的！！！”他狠狠在澤法腹中攪動了兩下，似乎是想開膛破肚拿出瓊璧。

王後的眼一凜，如一陣風猛地沖了過去，将那胖子用內力一掌推開，“滾！”

澤法如紙片一般飄然落進了王後懷裏，只見他微微啓唇，似乎有什麽話想要跟王後說，王後輕撫澤法的額頭，眼淚簌簌落下，“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

澤法張張口，王後忙湊近輕聲道，“你想說什麽？”

只見他似乎用盡了力氣，眼睛竟是異于常時的紅，“對…對不起，其實我不是澤銘，我…我是澤法。”

王後一愣，“我早就知道了。”

聞此，葭菼亦是不由一驚。只見王後更用力地攬住了澤法，“是我對不起你們，當年千不該萬不該，是我不該妄圖殺了你讓澤銘繼位，那個傻孩子寧願用移魂大法也要救下你。都是我，都怪我！”話至此時，只見王後已然淚水滿眶，“我也曾恨過你，可是更多地，我是在恨自己啊。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否則，你也不會瞞我到現在。”

聽聞此句，澤法眼睛微微張大，一滴淚珠從他的眼角滑下，緊接着他微微張嘴，可是再來不及說下一句，他的頭便突然似斷了線的木偶一般垂下了。整個處決場上空突然傳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嚎，“澤法！”

不多時，王後面目通紅，沖着四周過來想要搶奪澤法腹中古幣的衆仙哈哈大笑，“看看你們的樣子”，她突然斂起笑容，冷冷道，“惡鬼無異。”

她突然抱住澤法跳入了圓井之中。可是衆神眼疾手快哪裏會給她自盡的機會。只見那胖子死命扯住了澤法的腿，硬生生将澤法扯了回來。

空蕩蕩的圓井裏傳來王後痛苦的聲音，“澤法！”

緊接着，那聲音被圓井淹沒，終于灰飛煙滅。那胖子竟迫不及待赤手伸入澤法腹中取出了那枚瓊璧，繼而他目露精光，“我拿到了，我拿到了！”

可話音未落，只見刀光一閃，他突然感到自己右臂輕飄飄的，低頭一看，手臂竟已離開自己的身體，“啊！”，這天兵登時一陣天旋地轉。

只見那瓊璧滾了兩圈落在了地面，衆人一擁而上，場上頓時膠着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