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哥哥,別來無恙
“哥哥,別來無恙。”
場上陷入了一場紅了眼的瓊璧争奪戰。似乎三界再也不分天庭、凡人和鬼怪,所有人迷失了心智。
葭菼、江流、東鳳見勢不妙,慌忙暫且躲避進了古廟。
此時端坐仙椅的天君終于有了動作。他從仙椅中一躍而起,轉眼便已到達那手執瓊璧幾近癫狂的天兵身後,一個重重的力道打在他膝蓋骨後側,那天兵登時跪在原地。手中所執之物瞬間落空。天兵猛地回轉過頭詫異望向身後,就在他轉頭的瞬間,天君将手輕輕點住他的太陽穴,僅停頓了一秒,那人突然雙目圓睜,直挺挺栽倒在地。
一時間,場上嘩然,無人再敢貿然向前。一陣風吹過,天君那一襲明黃色天服衣角飛揚,他長久站立在那片屍橫遍野的處決場。
良久,他突然調轉過頭望向古廟。葭菼眉毛驀地一跳。,只見天君頓了頓,已然大步流星朝這古廟走來。東鳳趕緊扯了扯葭菼,“快走,他是要用你來逆轉時間!”
葭菼一時呆愣原地,原來自己之所以喪失記憶,是因為自己本身就是一件天族的法器,這法器在關鍵時刻逆轉時間,以保天族戰無不勝。而每次時間逆轉後,天君都會清除葭菼的記憶!
葭菼登時苦笑,後撤一步,“所以天界所有人,都知道我就是那個該死的青冥人?”東鳳一頓,一時竟難以啓齒。
恰在此時,“咚咚咚”,天君速度極快,轉眼已至門外。葭菼正欲開門,可誰知身後的兩人竟同時捉住葭菼。左側的江流輕輕朝葭菼搖了搖頭,右側的東鳳一臉焦躁,似乎心事重重。
葭菼沉思片刻,可手還沒碰到木門,便只聽“轟隆”一聲,這門居然被靈力強力撞開了。
三人對視一眼,心道不妙,忙調轉頭往古廟深處跑去。
“跑什麽?”
葭菼頭也沒回,順勢堵上了自己的耳朵,心道不跑,難不成還等你?
三人急匆匆越過樓梯,再跑過那長廊,江流低聲道,“哥哥,天窗。”
葭菼點點頭,三人忙朝着天窗方向跑去。可還未及三人抵達最高那層,身後那追命的腳步聲便已然清晰。
三人抵至天窗,東鳳忙道,“你們走,我墊後,他不會把我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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葭菼正想開口阻止,只聽那聲音再次近在身邊,“葭菼、微止。”聽聞此句,葭菼和江流不免心頭一震,那聲音似乎明白這句話一定能吸引對方的注意一般,居然停頓了兩秒緩緩道,“多年未見,不和我敘敘舊,就着急走嗎?”
聽聞此句,江流竟皺了皺眉頭,轉身迎上了即将追來的那道明黃色詭異的影子。身後的東鳳焦急地喊道,“喂,你瘋了!”
葭菼也不免停住了腳步,“江流。”
“哥哥,”江流沉聲道,“這個天君,恐怕是個舊相識。”
“什麽?”葭菼不由得詫異道。
“哈哈哈哈哈”随着幾聲陰冷的笑聲傳過脊骨,那明黃色身影已然追至身前,“果然還是微止先認出了我。”
此時,東鳳轉過頭一驚,“他是微止?”
葭菼為難地點了點頭,他一步上前與江流并肩而立,“原本我以為東鳳是師父的女兒,處心積慮呆在天君身邊不過是為了報仇。可是現在想來,似乎我錯了。”
話已至此,葭菼死死盯住天君。
只見天君仍舊挂着那經久不變和善的微笑,“葭菼,這些年,你還算有點長進。”
葭菼冷笑,“若非師父設了個大局,犧牲白山觀,穩坐上了天君之位,又利用我戰無不勝,葭菼無論如何也不會長進至此。”說到此處,葭菼微微作揖冷哼道,“還真是要謝謝師父了。”
“坐上天君之位?”天君重複了一遍,冷笑一聲,“這天君之位,本就屬于方家,是他們篡權謀位,滅了方家滿門。”
話至此時,葭菼和江流不由一驚。
片刻,天君原本陰冷的表情竟一瞬化去,他伸出手,仍舊那副如沐春風的樣子,“來,葭菼,多年未見,讓為師好好看看你。”
葭菼站立原地,還未及反應,身後的東鳳和江流已然攔住了葭菼。
天君故作失望之色,“本以為,你我師徒一場,再相認時可以好好聊聊,沒想到……你們連我都不信。”
還未等葭菼回答,東鳳便已經一步上前,“爹,鳳兒求您放過神君。”
話至此時,只見那天君神色一凜,“鳳兒,你越來越不懂事了。”天君背過身去,他冷哼一聲,“我與葭菼師徒情深,何來放過一說?”
片刻他的手微微攥緊,突然猛地回過頭來道,“不過,說到放過”天君冷哼一聲繼續道,“當年有人放過我們嗎?那些反賊剿滅上天庭的時候,放過放過你娘親了嗎?東鳳啊,是不是這些年我太寵你了?你越來越不像樣了。”
“可是,葭菼他沒有害過任何人……”
“哈哈哈哈哈哈”這空蕩晦暗的古廟裏再次響起詭異的笑聲,“如果沒有害過人就可以一生無虞,那你娘親聖手回春救人無數,為什麽就死了呢?”談及此處,天君的聲音落寞而陰冷。
片刻,他再次緩緩道,“鳳兒,你知道爹爹殺了多少無辜的人、流了多少血才搶回這片江山的嗎?要守住他,又得要犧牲多少無辜的人,你懂嗎?”
“爹爹,那還守他做什麽!守着江山,娘親就能回來嗎?”東鳳一步向前,聲音微啞。
“混賬!你可姓方!”天君倏忽回轉身子,一身明黃色長袍随着他的憤怒微震,可是片刻他突然長嘆一聲,“若我不先他們一步,他們必定對你我趕盡殺絕。”
“爹爹,我們走吧,去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隐姓埋名,鳳兒照顧您一輩子!”
“傻孩子。”天君搖搖頭,葭菼竟覺得那高大的背影在晦暗光線裏有了一絲佝偻。
還未及衆人反應,天君突然轉身,手中斷魂劍的刀鋒一閃,“我的好徒弟,對不住了,要怪就怪你爹娘,把你生成了青冥人吧!”
衆人皆驚,葭菼亦是雙目圓睜。
就在那把長劍刺來那刻,一只白玉扇緩緩對上了劍鋒,“師父,那就要各憑本事了。”
天君微微一笑,“就憑你們兩個?不自量力。”
話剛說完,江流與葭菼便感到一股強大的靈力撲面而來,古廟內的紅黃藍三色吊簾紛紛飄揚起來,一陣急促的風鈴聲響起。
“噗”,兩人胸口皆憋了口氣,繼而重重吐了出來,可随着那口氣吐出的卻不僅僅是空氣,還有一口鮮紅的血。葭菼與江流再次對視一眼,兩人竟笑了笑,葭菼道,“這一次興許真要死在一處了,你怕不怕?”
話剛出口,葭菼就“呸呸呸”起來,“晦氣!”
江流嘴角挑起一絲笑,“我只怕你來世又忘了我。”
葭菼搖搖頭,“下次再遇到孟婆,我死也不會喝那苦湯了。”
江流一笑,“說好了!”
說着,江流已手執白玉扇飛身向前,葭菼亦從身後變換出了白雲劍。
可天君只是冷哼一聲,“雕蟲小技,這劍術也還是為師我教的”,他輕輕翻動衣袖,兩人便已然感到鋪面一股強力襲來,斷魂劍的刀鋒隐在這強風之中若隐若現。
兩人對視一眼,連連往後退了幾步,天君手上動作更是片刻沒停,未及葭菼反應,一記淩厲的刀鋒已經飛至眼前。葭菼登時大驚,可待葭菼回神間,卻只覺這刀鋒遲遲沒有過來。這才睜眼,只見東鳳竟擋在了自己面前,那斷魂劍硬生生刺進了東鳳的胸膛。一瞬,東鳳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葭菼與天君均着急道,“東鳳!”
“鳳兒!”
只見東鳳對着葭菼慘然一笑,“葭菼,這次,東鳳沒有辜負你了。”葭菼望着懷中的東鳳連連重重點頭,一行淚自葭菼眼中滑落,滴在了東鳳臉上,東鳳強顏憋出一個笑,“哭什麽?”她掙紮了一下,繼而将手伸向天君。此時天君趕緊攥住東風的手,将她攬在懷中,“爹爹,我們這一生,都在複仇。可是,殺了那麽多人,娘親也回不來了。”東鳳用力攥住天君的手,“爹爹,罷手吧。”
說着,一口鮮血再次從東鳳口中噴湧而出,東鳳苦笑了一聲,“爹爹,看來,鳳兒要先去見娘……”
話還未說完,東鳳掙紮了兩下,竟像一只斷了線的提線木偶垂下了頭。
天君竟神目渙散,“鳳兒!”
半晌,他緩緩從地上站起來,他的衣角被風微微吹起,一身明黃色仙服華美。
沒走幾步,只見天君突然癫狂地笑了起來,“我的鳳兒去哪了?我的鳳兒呢?”片刻,一行清淚自他眼角滑落,他再次喃喃,“爹爹錯了,爹爹真的知錯了,鳳兒你快起來,快起來見見爹爹!”
只見天君晃晃悠悠又走了幾步,他似乎想起什麽似的,伸出自己手中攥緊的那顆古幣。提起了手中的斷魂劍。葭菼和江流見此都瞬間警惕了起來。
可是這天君竟突然變得像個小孩子一般,“別怕。”他拿着斷魂指向自己的手腕道,“我自己的也行,鳳兒去哪,我就去哪。”
葭菼與江流一驚,只見天君已經将那長劍割向自己的手腕。片刻,天君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一身黃色華服,鮮血流出,與那枚瓊璧交融,此時那枚瓊璧竟煥發出有一種異于常時的光彩。
葭菼一驚,想到天君剛才那句“我自己的也行”,一開始只是以為他要尋死去東鳳。可或許還有另一種可能,難道他也是青冥?這種可能還未及葭菼與江流思量清楚,便感到一陣天旋地轉,世界似乎裹挾在一陣劇烈的暴風之中,根本睜不開眼睛。
繼而葭菼失去了意識,世界終于回歸了一片平靜。
葭菼手指動了動,只覺眼前似乎有一片白光,繼而似乎被什麽照到眼睛一般,“咔擦”。
葭菼皺緊眉頭,下意識用手擋住了自己的眼,這閃光過後,葭菼才緩緩睜開雙眸,只見面前出現了一方玻璃櫃,其間擺放着的是一枚鮮紅色玉盤,葭菼眼神鎖緊,猛地趴近看得更仔細一些,那上面擺了個說明的牌子,上面爬滿密密麻麻的解說文字。
困惑間,葭菼擡起頭,望見玻璃櫃對面那人手中正拿着一只黑匣子對着這瓊璧,葭菼意識到方才那白光和“咔擦”聲勢必也是從此處傳來。困惑間,只見對面那人撤去了遮擋住眼睛的黑匣子,露出了面容。葭菼瞳孔登時放大,“江流”
那人緩緩放下黑匣子,将目光投過來,兩人四目相彙,但都沒有說話。
良久,只聽喧鬧的房間聲音微微發澀,“哥哥,別來無恙。”
葭菼頓了頓,不知為何,清淚已然滑落兩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