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要血債血償!”
“我要血債血償!”
方明道長嘆了口氣,“若老道還有那麽一絲面子,今天權且聽老道一句,冤冤相報何時了?放過弟子吧。”他回頭指了指葭菼,“我保證,只要有我一天,就不會讓這孩子以法術害人。他若敢殺生害人…”
道長頓了頓,“我方明第一個便不會放過他!”
沸騰的衆人聽見這話神色皆是一滞,刀疤臉脖頭一梗,心下思量,“逼死他娘那時,這小雜種也已經五六歲了,若是他日後學會了這些道術,誰能保證他不來報仇?”刀疤臉臉色一凜,“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趕盡殺絕,圖個安寧!切不可錯過良機!”
正想着,刀疤臉身後突然直直撲來一人,衆人皆不由一驚,定睛一看,原來是那頭七未過的女人,她面目的悲傷全然化作了猙獰,“我要血債血還!”她突然用手指着葭菼忽然吼叫起來,“我要他死!都別想好過!”
說着,她沖了上來,刀疤臉見狀順勢推波助瀾呼喝着衆人一擁向前,一哄而上。幸虧衆道士眼疾手快将道觀大門“嘭”得關上,“白山觀是修道重地,豈容你們在此造次!”
可門外哪裏聽得進任何聲音,推不開門便開始哭嚎叫喊。一時間,整個道觀外似有萬鬼呼號,直直鑽入每人耳中。
“既然你們要包庇,好!”那婦人忽然猙獰得笑了起來,臉上褶子随着這駭人的笑容上下聳動,她滿目赤紅,一字一頓道,“那你們一起去地下給我兒作伴吧!”
聞言,刀疤臉眉毛一挑,他忙走向前,像是等待了許久終于瞅準了機會,他從腰中掏出一道陰符,“我從隔壁村得來一法子,說是可将冤屈凝在這符內,冤屈越深,這符力量愈強,如此一來,便可将苦難統統報應在這些惡人身上!”
刀疤臉将手掌緩緩張開,陰符露出,衆人皆屏息望去,只見那只是一道皺皺巴巴的黃色紙張,上面歪歪扭扭用墨畫着些古怪的符文罷了。衆人對此皆有存疑,“這東西有用嗎?”
“沒用也權當一試了。”
那紅了眼的女人急不可待惡狠狠道,“吳家大哥,你說要怎麽做?”
刀疤臉笑了笑,“簡單,只需要在場各位給我一滴血滴在這紙上,一滴就行。”
話剛出口,那女人二話沒說便從頭上取下發簪戳破了中指,手指一顫,指尖鮮紅的血液緩緩低落。衆人皆往後退了兩步,目光都凝聚在那張紙上,仿佛期待着這張紙會有怎樣的反應。可是半晌,那張紙依舊黃不溜秋皺巴巴的,未有半點改變。
衆人心下存疑,總覺得這說法有點邪門,現在一看,十有八九是假的。衆人皆左顧右盼更不知該如何是好。
刀疤臉見狀忙補上一句,“放心,不會有損福報,大家若不信,我先來。”說着,他毫不猶豫将自己的手用刀劃了個口子,血液落在紙上了幾滴,可是那陰符仍舊沒有一丁點反應。做罷,他拿着刀與陰符走到每個人的面前。這刀疤臉先找的盡是些失了至親的女人,他知道這樣的女人離開了兒子丈夫已經全無生念,見那瘋女人和刀疤臉都已經滴了,也不再猶豫思量其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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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滴血的人多了起來,其他人即便心下尚存猶疑,但是在保證不會傷及性命前提下,事已至此便選擇妥協了。
刀疤臉手中捧着那已經被血液浸染成了鮮紅的紙張,突然陰狠一笑。他一把将陰符扔進了火裏,念了幾句咒語,突然轉身低聲詭異地笑着,口中念念有詞,“燒死他們!”
片刻呼聲漸起,更是激燃了衆人的殺欲,一同嘶吼起來,“燒死他們!燒死他們!”似乎他們正在做的是一件莊重而正義的事情。随着這聲音越來越大,那火舌竟詭異的蔓延起來,古怪的紅映紅了每個人的臉。
更多喪心病狂的火把扔進來,起初道觀衆人還未将這火把放在心中,畢竟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可是不多時,道士們便發現了這其中不對勁的地方。這道觀外的人群最初只是将火把丢進道觀,可不知從何時開始,人群似乎已經入魔,他們竟詭異而不受控地将火把丢在了自己身上。而随着熊熊烈火自焚的人竟開始發出歇斯底裏的尖叫與哭泣,似乎當被烈火焚燒時,他們才意識到自己被騙了,這被刀疤臉背叛的怒意和身軀被焚燒的痛苦化成了更深的恨意。
怨氣沖天而上。
道士們這時反應過來,望着門外自焚中的人形和不忍直視的燒灼聲、痛苦聲,所有人連同方明都已經愣在了原地。只有那刀疤臉在一片紅光中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以自焚的痛苦與怨念練成邪火,不多時,只聽這一片駭人的火海裏,不斷傳出似哭似笑的聲音,轉眼火勢已經蔓延着湧入道觀。
道觀內看這架勢皆亂了陣腳。平素雖說修道修仙,但充其量算是低階道士,也只能舞劍畫符擋一擋鬼靈,哪見過這種邪術。就連方明道長望見那邪火,也眉頭緊鎖久久沉默着,“這怕是鬼界的詭術。”
衆道士聽見詭術二字已經相互對望亂做了一團,誰都知道詭術不是一般道人能解的,甚至連道長這種在人間已是道術高超的道人也未必能行,更不必說道長現在還在閉關修煉期,內元已經取出安放在了靜閣之內。
葭菼縮在一旁觀察着局勢之變。半晌,身邊一襲白衣倏忽落下,一人已然與他一并坐在了冰冷石階上,良久無語。
半晌,葭菼試圖說些什麽打破這詭異的沉默,“師兄,什麽是詭術?”
微止蹙了蹙眉頭,“是鬼界的奇術,鬼與人簽訂協議,幫助人實現內心最強烈的願望,借助人的怒氣和恨意害人。”
“嗯。”葭菼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看樣子,這詭術也不是一時半會有破解之法的。
未及片刻,道觀內已是一片人心惶惶,“大家想必已經知曉觀外何物,方才我已差遣澤法向附近道觀請求救援,這段時間大家切記不要開門。我已經布了結界,一時半會兒,這邪靈進不來,不過我們也出不去,但是大家暫時不要太過恐慌。”說着,道長已經命澤法攙扶着自己向靜閣走去,望着道長那蹒跚虛弱的背影,大家內心不由惶然。
原來方才那氣質矜貴的道士便是澤法,聽說澤法是蛟龍後人,若是修煉順利,無論如何,仰仗蛟龍一族的靈力也能順利飛升,在天庭得個一官半職。
沒過多久,道觀外側火舌已經升起來了,火光映射得整個道觀異常詭異。燎人的煙火不斷鑽入道觀,道士們慌忙用水沾濕衣物,捂住了口鼻,一時間,咳嗽聲不絕于耳。
法術鎮壓的效果看起來收效甚微,這火似乎能尋着人鑽入體內,一入體便是難言的苦痛,似乎整個人俨然處于烈火焚燒之中,怨念被火燎的苦痛和走火入魔的憤怒,一點點從身體深處滋生出來。低階的道士早已經痛苦地翻滾在地、呼號遍野。
看來道長的結界也僅僅能夠保證這些邪靈進不來,但是這嗆人的濃霧,卻如入無人之境,鑽入了每位道士體內。一時間,道觀竟成了從內裏封鎖的人間煉獄。外面彌漫着無數怨靈的敲門聲,內裏的道士又紛紛被煙火侵襲,同樣經歷着怨靈被活焚的苦痛,竟也從地上歪歪扭扭爬向道觀,紛紛争先恐後敲起門來,場面十分詭異。
“請師父!”人群中不知是誰猝然一喊。
“萬萬不可,師父去了靜閣修複內元,現在闖入,非但幫不上忙,還會令師父心神難寧,得不償失!”
“那怎麽辦?師父修複內元也得要三日,等待附近道觀救援也得兩日。可現如今,晚上還沒有熬過,你看道觀內,已經成了修羅場。”
澤法先前一直用真氣封住自己的口喉,避免邪火煙氣入體,現在也已經眉頭緊鎖,臉憋得通紅。他身旁的小跟班已經急了,“公子,怎麽辦?”
澤法與一衆弟子徑直向靜閣走去,他們“噗通”跪地,“師父!咱們何必為了一個蠻人,把自己都給搭進去!師父在上,弟子們一并情願,解開結界!”
話音剛落,微止突然站了起來,他拍了拍道服上的泥塵,怒極反笑,“撤了結界,你們是想把邪靈請進來做客嗎?”他頓了頓,聲音更為冰冷,臉上卻突然展出一抹駭人的笑意,“師弟,你是不是嫌活得太長了?”
說罷,一支玉笛已然直直向澤法飛出。葭菼忙起身慌忙攔住微止,“師兄!我想,澤法也并非愚笨之輩,解開結界未必是想放鬼怪進來。”
澤法回頭朝向觀內衆弟子,“這邪火本就只想殺葭菼師弟,與我們無關。”說着,他攤了攤手,回頭燦然一笑,“葭菼師弟年幼落難,是白山觀出手相救,給了你入觀學藝的機會。現如今白山觀遇難自身難保,今日之事皆因師弟而起,如若師弟深明大義,倒不如自己走出去,解了白山觀燃眉之急,說不定也能成一樁美談呢?”
葭菼微微蹙眉,澤法在衆人面前說出這樣一席話,若是自己不肯走出去,那便落了個茍且偷生,拉全道觀一起陪葬的惡名。若是接受走出去,那正好趁了他的心。左右猶疑間,微止已經伸手将葭菼擋在了身後,他微微扯唇,“師弟這話倒是冠冕堂皇。”
另一撥弟子跟着微止的弟子站出指着澤法,“澤法,你自己貪生怕死怕受牽連,大可離開,別拿着白山觀說事!”
“哼”澤法身旁的莫然站了出來,“貪生怕死?你們願意陪葬就去陪葬,少拉無辜的人下水!”
話至此時,兩撥人已經水火不容,幾欲動手。
“咳咳”,靜閣內突然傳出方明道長的咳嗽聲,緊接着似乎什麽玉器瓷器被“嘭”得摔碎在地。衆弟子不由緊張得望向門內,“師父,您沒事吧?”半晌,方明老道才輕輕推開了門,他的步子極不穩,衣衫空蕩蕩挂在身上,一旁的弟子忙上前扶住,“師父,您不能出來啊。”
方明擺擺手示意不用扶着。衆人皆知曉,依照現在的狀況,不解開結界,會死人,可是解開結界,葭菼或許就沒命了。橫豎都有人死,不過就是看,是要誰死。
方明搖搖頭,恨鐵不成鋼道,“我們白山觀一輩子修習道術,本就為了修仙匡扶正義。現下即便不求救人,但是也萬不能害人啊!葭菼自小在各位眼皮底下長大,幼年遭遇已是凄慘,若是連白山觀都不能伸出援手主持正義,那天下之大,便再無葭菼容身之處了。”
跪在地上的弟子們皆是臉色一紅,意識到師父已是表明了心意,不願眼睜睜将葭菼放出去送死。這句話讓所有人身形一陣,方明老道長的一記鞭笞狠狠打得所有人得臉火辣辣的疼。
方明正欲再說出什麽,“噗”,只見澤法突然硬生生憋出一口血,“不好”,跟屁蟲莫然快步扶住。
方明道長也是一驚,慌忙上前,一手搭上了澤法的脈。澤法皺緊眉頭,深深瞥了一眼道觀大門,冷笑了一聲。
方明道長雙眸猛地一睜,驚訝地微微低頭,這才意識到,躺在地上的澤法居然趁自己搭脈時點了自己的穴,“你…”
莫然突然上前,朝着方明道長脖頸便是劈下一掌,“師父得罪了,我們可不想送死啊。”所有人都根本沒來及反應便眼睜睜看着道長暈了過去,衆人皆驚愕地望向澤法,只見他仍舊眉頭緊皺,冷漠道,“別怕,只是暈過去而已。”
結界的銀光一點點消散,道觀徹底失去了防線。一時間所有人愣怔原地,亂了陣腳,弟子們扶住虛弱的師父進了靜閣。而靜閣外同樣一片混亂,最終,也不知是誰将門闩最終打開了,一時道門洞開,紅光一片。
澤法和莫然雙雙向道門處走去,可剛一到門口,便似觸到障礙一般被反彈了回來。兩人沉默地相視一眼,“怎麽會?怎麽會還有一層結界!”
衆人聽聞此話俱驚,“難道這層結界也是師父施的?不可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