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落禁區

第14章 “還會有救兵嗎？”

“還會有救兵嗎？”

角落裏的葭菼拍拍屁股笑着站了起來，“恐怕這道結界，只是讓你出不去，可不會攔着邪火進門。”

衆人聞此亂做了一窩蜂。

那詭異的火舌一點點朝着道觀內奔襲而來，當真竟不受結界的控制。人群中只聽那小跟班突然靈機一動，“想活就把葭菼推出去！”

澤法身形一頓，而後目光均轉向了葭菼，想要趁着衆人照顧師父的空當将葭菼推出去。

另外幾個弟子見勢拔出了劍，慌忙将葭菼護在身後。可葭菼後退了兩步，卻突然攔住兩撥正欲拔刀相向的弟子們，人畜無害地笑了笑，擺手道，“不必不必，我自己能走。”

說着，他便要朝着大門方向走去。

“葭菼？”

葭菼一回頭，只見先前在靜閣內照看師父的微止此時已經一腳踏出門，可話音剛落，澤法與小跟班便已經拔劍沖微止襲來，與此同時，随着火舌逼得越來越近，窒息的煙霧和火勢已經進入道士們的肺腑，衆人皆是難忍的痛苦，突然又站起來了幾個道士，更多人怨聲載道起來，“我也不想死啊！這什麽事兒啊！”

一個小道人突然沖過去一并撲住了微止，火光将他整個臉龐照亮，他撲在微止身上大聲呼號道，“師兄，就讓葭菼師弟去吧！”而此時身後的道士見狀，皆湧向前，争先疊羅漢一般撲在微止身上。

原先那撥保護葭菼的道士們見狀也不由沉默起來。白山觀內，縱然自己願意保護葭菼共進退，可總有些人想選擇活着。面對此等兩難，原本拔出的劍此刻也不由得垂了下來，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生死面前，顧全自己性命才是第一位。可饒是如此，葭菼心裏仍舊有幾分失落，可回頭望見那被疊羅漢一般壓在最下方掙紮的微止，和原本護着自己的一幹道士，心內不由一暖。在這種時刻，竟忍不住沖師兄們笑了笑，擺了擺手輕聲安慰道，“別怕，我且去外面看看是什麽情況”，然後便調轉頭迅速走到了黑色木門前，伸手一拉門闩。瞬間，道門洞開，葭菼頓了頓，果不其然，他剛靠近那黑木，無數紅色邪火便詭異地全部靠着外面的結界包攏過來，火勢更盛，似乎一坨怒氣在門外聚集過來。葭菼猶豫片刻，最終還是一腳踏了出去。就在踏出那瞬，葭菼竟還回轉身，将道觀的門給關上了。

身後只傳來微止撕心裂肺的聲音，“葭菼！”

道門轟然關閉，除了一道黑黢黢的道門，再也看不到任何景象。煙霧模糊間，微止也看不清是誰，居然重新将門上了闩，将葭菼生生鎖在了門外。

緊接着衆人聽到外面那些邪靈的聲音，她們怒吼着，一時間錘子、刀聲、火燎聲，什麽聲音都有，唯獨葭菼的聲音，絲毫再聽不見。

許久，澤法那群人才放開了微止，任他癱軟在了原地。微止掙紮着晃晃悠悠站了起來，他憤恨地望着這裏的道人，雙目是異乎常時的紅，他跌跌撞撞向着門口走去，邊走邊輕聲道，“你別怕，我當初救你回來，我說過我會保護好你的。”

“你瞧，我會保護好你的。”

微止慌忙推開門，門外那層淡藍色結界仍舊閃爍着微光，而那片血色的紅仍舊緊緊附在這層結界上，滿滿都是，燃燒的黑煙不斷從結界處湧進，微止用劍将這煙火不斷擊退，另一邊拼命用靈力壓制住黑煙侵入口鼻。可這黑煙動作極為迅疾。微止匆忙間趕緊望向門外的空地，已然空空，甚至連個影子都不曾留下，微止努力克制住自己的顫抖，他緊緊攥着衣袖，似乎在給自己重新灌注勇氣，又往前邁出了一步，焦急地想要找到葭菼，可是又害怕真的找到葭菼，微止聲音微微發緊，“葭菼？”

轉角，再次空無一人。

微止呆愣原地，此時再也繃不住，原本攥緊的拳頭，無力地垂下，一行清淚猝然而落。

“師兄？”

微止猛地轉身，只見牆角鑽出一顆頭居然沒心沒肺地笑着，“你怎麽也出來了？”

微止張張口，劇烈的喜悅漫上心頭，半晌他才恍然失态。可又實在忍不住，于是壓制着心裏的戰栗，他伸了伸手，最終也只是輕輕落在葭菼頭頂揉了揉淩亂的發絲，“以後少逞能，不然你就不用回來了。”

微止微微嗔怒，“倘若你有不測……”

“少爺！”

道觀裏忽地傳出一聲急促的尖叫。微止和葭菼對視一眼，趕緊用劍逼退沿路的黑煙，一路跑回了觀內關上了門。門口這縷斜煙繞過了葭菼，竟直直朝着身後的澤法直沖過去。

吓得身後的衆人不停地施術撤退。

“令弟可真是狠心。”

地上的澤法神色一變，竟扭過頭去，“你胡說些什麽？”

葭菼微微挑眉，“怎麽？難道不對？明明計劃好，要打着絞殺我的幌子，封死這白山觀，可是千打萬算，沒想到，他連你這兄長也不放過。”

葭菼揮起長劍，斬斷那仍舊不停竄入澤法體內的黑煙。

衆人聞此，亦是一時愣怔。

“原本我也并不确定，權當這村民只是想要殺我，可是各位仔細想想，師父已下了結界，衆人頂多也就是痛苦不堪，為什麽只有澤法忍無可忍非要逼着師父撤掉結界出去？答案只有一個，那就是再等下去，他興許就沒命了。這本也只是我的一己猜測，不過方才出去，看到那些黑煙，居然連我都可以略過，唯獨對澤法窮追不舍，我才敢确認。”

衆人神色皆變。地上的澤法吐了口黑血，冷笑道，“荒唐！”

“答案只可能是，外面那刀疤臉，最想殺的人，不是我，”葭菼目光陡然一轉，直直望向澤法，“而是你！”

“滿嘴胡話！”澤法不願意理葭菼似的轉過了頭去，“還是多想想我們該怎麽自保吧！”

葭菼接着道，“可惜你這時候都還在保護弟弟，他呢，卻只想殺了你，繼承仙位，有你這個絆腳石，他就永遠繼承不了蛟龍族皇位。”

澤法的神色變了變，“住口！”

衆人這時也已經聽了個明白，但是又不禁疑惑道，“可是即便是蛟龍二公子，他也沒有理由對白山觀趕盡殺絕啊！”

葭菼頓了頓，“這也是我一開始沒有想通的地方。布了一場這麽大的局，犧牲衆多，就為了殺自己的哥哥？”

“後來我看到澤法的反應才明白，這場局，一開始本就是針對白山觀的。蛟龍族是想殺掉整個白山觀，巧奪上天庭。否則白山觀的織夢術，無論如何都是他獲取上天庭的絆腳石。如果我沒有猜錯，澤法與二公子澤銘計劃的本是裏應外合，殺了在座所有人。可沒想到，澤銘竟心下有異，想将大皇子澤法一并除掉。”

“不要污蔑我……我二弟。”說着，澤法不自然地別過了頭去。可身旁的小跟班早已經忍不住，“公子，都到這個時候了，您幹嘛還要護着他，您就是心太軟！”

澤法一記眼神掃了過去，小跟班立馬閉嘴了。

葭菼心下明了，自己的猜測十有八九沒錯。葭菼與微止對視一眼，兩人明白了彼此的意思，若真的蛟龍族想封死白山觀，那便只有一個可能，上天庭變天了。封死這上下修仙必通之路白山，便是切斷了上天庭的救路。

所有道士似乎也立馬想到了這一層，心下驚出了一身冷汗。“本來指望着師父那救援信號來解救白山觀，現在看來，連上天庭都難保了，還會有救兵嗎？”

葭菼望了望那癱在地上的澤法，嘆了口氣，竟直直用體內靈氣為他逼走入骨的邪火煙氣，這黑煙已經折磨得澤法太厲害了，以至于葭菼剛一用靈氣逼這黑煙時，澤法便立馬發出撕心裂肺的喊聲，響聲直沖雲霄。

衆道士似乎有幾分抱怨道，“葭菼，澤法這個叛徒，竟妄圖屠殺白山觀，這也是他罪有應得！還救他做什麽！”說着，那道士恨不成器的背轉過去了身子。

葭菼反倒一笑，他與微止對視一眼，兩人配合極為默契，葭菼甫一收手，微止一盆冷水便兜頭澆在了澤法頭上。澤法打了個哆嗦，但仍舊是昏迷的，“扶他休息吧。”那小跟班點了點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走了幾步，回頭道了聲，“謝謝。”

葭菼盯着道觀上空那道若隐若現的藍色結界眉頭緊皺，“師兄，你說，還會有救兵嗎？”

誰知一旁的微止嗤笑兩聲，“救兵？”

葭菼詫異地回過頭望向他，微止扯了扯嘴角，“白山觀是道家第一大觀，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大家都虎視眈眈盯着看白山觀會怎樣破滅呢，救兵要是會救，早就來了。”晚風掀起了微止額前的發絲。

葭菼聞此不由沉默，片刻他突然想到，“對了師兄，方才在外面想對我說什麽？”葭菼湊近微止，一臉壞笑地打趣道，“倘若我有不測，師兄莫不是還要為我殉情……”

微止望向葭菼，神情竟有一瞬呆愣，最終還是搖了搖頭，“沒什麽”。

葭菼雖覺得微止反應有些古怪，卻也沒有在意，“罷了罷了。”

微止未言語，心中卻忍不住再次想起那句方才沒說出的話，“倘若你有個三長兩短，我便殺了他們，給你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