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戲弄
戲弄
“小邪符。”謝喬忽地一笑,雪白指尖夾着一張符,“差點兒忘記了還有這個東西。”
淩昭钰俊顏白如玉,見她拿出小邪符,挑眉問道,“你怎麽還帶在身上?”
他以為,像謝喬這種膽小鬼,不敢将它随身攜帶,說不定,她早就将其銷毀。
小邪符是真的,招來妖物也是真的,然而,威力卻一般。
淩昭钰想要吓唬她,卻舍不得用太好的符紙。一張小邪符,足矣令她痛哭流涕。
謝喬眨了眨眼,信口胡謅,“你好心給我的,我當然應該珍惜。”
淩昭钰皺眉,唇瓣抿了一下。少年的視線在符紙上停留了一會兒,眸中籠了一層暗色。
“算你識相。”
謝喬:......是的,淩昭钰心思惡毒,存心坑害,她還應該感恩戴德!
“淩昭钰,我給你的藥,是不是沒吃?”少年的臉色依舊很差,謝喬感覺不對勁。
對于丹浮的藥,謝喬還是比較信任的。
續靈丹可是中等丹藥,對于療傷清毒,效果極好。
少年神色蒼白,只有一種可能。
他将謝喬的藥扔了。
謝喬目光幽幽,恨鐵不成鋼地看向少年。
她舍不得用的丹藥,淩昭钰眼都不眨将其扔了!!!
“那可是你送的藥,”淩昭钰輕嗤一笑,“我是嫌命長嗎?”
淩昭钰讨厭謝喬,謝喬也看不慣他。她突然來送藥,淩昭钰可不想傻乎乎被她毒死。
“可惜了,你要是吃了藥,能變成啞巴該有多好?”謝喬幽幽嘆息,她的語氣帶有一股遺憾,仿佛淩昭钰變成啞巴,是她夢寐以求的事情。
“謝喬!”少年的黑眸銳利而冰冷,面色鐵青,顯然被謝喬氣得不輕。
“在呢,”謝喬語氣悠悠然,眸中含有明晃晃的笑意,“我又不會跑,你喊得那麽熱情,做什麽?”
少年白玉般的耳根泛粉,見少女笑吟吟的模樣,氣得無可奈何。他冷冷撂下一句話,“你......別胡說!”
“淩師弟,你要說什麽,別着急,坑坑巴巴的,像什麽樣子?”謝喬故意戲弄他,極為貼心地勸他平複心情。
淩昭钰神色憤憤,自是察覺出少女的戲弄,他又羞又怒,不想再與謝喬說話。
“淩師弟,你怎麽不說話了?”謝喬又湊近了他幾分,漂亮的杏眸亮燦燦的,“難道,你該不會是......生氣了?”
少年冷臉,唇線抿得很直,他握緊手中的長劍,拼命抑制心中的騰騰怒火。
很明顯,謝喬的話将他氣得不輕。
謝喬真讨厭!
這下,兩人徹底鬧掰。淩昭钰不再繼續假惺惺,毫不留情将謝喬甩在了後面。
前方,那一抹清隽的身影越發模糊,謝喬不由得想笑。
反正困在結界裏誰也出不去,不知道他走這麽快做什麽?
突然,腳踝處傳來冰冷滑膩的觸覺,謝喬如墜冰窖。
她猶如一只僵硬的木偶,忍着巨大的不适向腳探去。
一條細長的花斑小蛇正向她吐着猩紅的信子!
謝喬呼吸一滞,臉色煞白,冷汗濕透了後背。
她的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聲音中隐隐還有哭腔,“......蛇!!!”怎麽還有蛇?
謝喬腦中一片混沌,她只想到了一個人,能夠救她。
“淩昭钰,你在哪裏?”
少年沒有一絲回應,謝喬不禁後悔,自己方才為何要與他吵架。
她已經跌坐在地上,不知過了多久,背後終于傳來了一陣輕輕的腳步聲。
一只漂亮的靴子停在了自己的腳邊,謝喬黯淡的雙眼忽地明亮了幾分。
她的嗓音有些嘶啞,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淩師弟?”
謝喬擡眸,待她看清面前人是誰之後,臉色慘白到了極點,“妖......妖女?”
她腦中忽然響起了雲娘的話————“前幾日,便來了一位嬌小玲珑的姑娘。”
難道,她也被雲娘困在結界嗎?
妙齡少女身着一身漂亮的百褶裙,手腕上盤着細長的蛇形銀镯,見她這副梨花帶雨的模樣,不禁嘲笑道,“小姑娘,你的膽子真小。”
謝喬:......
如果沒記錯的話,她好像比自己還要小幾歲吧?
“本姑娘有名字,你叫我蜚瑤便可。”妙齡少女似是對這個稱呼極為不悅,竟向謝喬進行自我介紹,“別整日‘妖女妖女’地稱呼我。”
謝喬讷讷地點了點頭,指了指腳踝處格外活潑的小蛇,聲音止不住地顫抖,“蜚......蜚瑤姑娘,能否讓它離開?”
蜚瑤大為不解,“為何?小花很喜歡你,難道你感受不到嗎?”
小花難得地主動靠近一個陌生人,誰知,這人不但不感激,反而害怕它?
這群正道弟子怎麽都是一群無情無義的冷血之輩?
腳踝處的花蛇露出了尖利的獠牙,仿佛下一秒便要紮進她的皮肉裏。
謝喬咽了咽唾沫,身體已經僵硬地失去了知覺,“可是,萬一它随便咬人,到時候我中毒了怎麽辦?”
這條花蛇頭部細長尖銳,雙瞳黯淡,是一條極毒的蛇。
“沒事,不要擔心。”蜚瑤擺了擺手,不甚在意道,“小花的毒性不差,就算你中毒了,死得也不會太痛苦。”
正好她被困在結界裏兩日,小花也是許久沒吃東西了,免費送上門來的活人,自然不能白白放過。
腳踝處的花蛇晃了晃腦袋,似乎頗為得意。
謝喬的沉默震耳欲聾。
鋒镝宮的人,腦回路是不是都有問題?
謝喬望着眼前的漂亮少女出了神,不禁回憶起了蜚瑤的主人、現任的鋒镝宮主——蕭玄。
倘若論起神經病程度,那位陰郁妖冶的年輕男子無人能敵,就連魔化後的淩昭钰也要甘拜下風。
蜚瑤見她失神,還以為謝喬同意了。她笑着打了個響指,腳踝處的花蛇越束越緊,疼得謝喬眼中直冒淚花。
就在利牙快要咬破皮肉的時候,一道冷光從遠處飛來,震得花蛇摔出幾米。
眼前的一切發生得過于突然,不光是謝喬,就連蜚瑤也沒反應過來。
地上的花蛇翻起了白色肚皮,蜚瑤心疼不已,捧起只剩一口氣的花蛇,将它裝進了腰間拳頭大的小簍中。
“你是什麽人?竟然敢傷害小花?”蜚瑤目光兇狠,死死盯着不遠處的少年。
今日,她一定要親手殺死這個嚣張跋扈的少年。
面前少年長身玉立,一雙鳳目微微上挑,氣質清冷,渾身都散發着拒人千裏之外的疏冷。
蜚瑤對這位容貌出衆的少年似乎有點印象。
她又掃了一眼跌坐在地上面色煞白的謝喬,頓時恍然大悟。那一日,便是這兩人招來那姓裴的賤人。
既然與他認識,想必他們兩人絕不會是什麽好東西。
“不行,”謝喬努力站直了身體,一臉決然地搖了搖頭,無比堅定道,“你會後悔的。”
蜚瑤被她的話弄得一頭霧水,“為什麽?”
這下,不禁是蜚瑤,就連淩昭钰也是一臉詫異。
蜚瑤的話同樣是他的疑問。
謝喬修為不高,卻在生死關頭擋在了自己面前。若要說心中沒有一點兒觸動,恐怕連他自己也不相信。
謝喬當然不能直接告訴她,淩昭钰是你上一世的主人,你對他無比忠心。前世,你們主仆兩人臭味相投,手段血腥,大殺四方,擾得修真界一片血雨腥風。
就算告訴了蜚瑤,她和淩昭钰大概率不會相信,只會認為謝喬膽子小,被吓得胡說八道。
倘若這次淩昭钰命大,僥幸活了下來,一旦後面重蹈覆轍入了魔,又會和蜚瑤成為主仆。蜚瑤心底忠誠,想起自己曾經差點兒殺死了淩昭钰,豈不是腸子都要悔青了?
因此,謝喬不僅是為了保護現在的靈虛門弟子淩昭钰,更是為了維護未來鋒镝宮主與下屬的和諧關系。
“總之,只要有我在,我絕對不會允許你傷害他一絲一毫。”謝喬沒有退讓的意思,明澈的雙眸幹淨得沒有一絲雜質。
蜚瑤氣笑了,對于謝喬的無知極為鄙夷,“哪又如何?你的修為好像還沒有他的高,連自己都保護不了,還想要救他?”
正道弟子都是這般沒有自知之明嗎?
淩昭钰的嘴唇輕輕顫了一下,他不可置信地望着擋在自己身前的少女。
少女身姿嬌小,即便她刻意揚起了腦袋,卻勉強與他肩平齊。
謝喬......她為何要救自己?
蜚瑤哂笑一聲,揮手便打在了謝喬身上。
她的修為比謝喬厲害得多,謝喬只是區區一個築基,在她眼中與廢人無異。
謝喬靈力衰微,無法抵禦這一掌,頓時吐出了一口鮮血,五髒六腑也痛得揪在了一起。
淩昭钰表情空茫茫的,眸中有一點困惑,又有一點驚訝。
從某個角落裏升騰出一絲難以言喻的異樣,漸漸蔓延至整個心髒。他搞不清自己現在是何種情緒,只是下意識地攙扶擋在自己身前的少女。
“修為不高也就算了,沒想到,腦子也不聰明。修真弟子都是這般愚蠢嗎?”蜚瑤啧了一聲,少女靈力稀薄,無異于作死。
謝喬渾身又痛又無力,她只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多謝誇獎。”謝喬手指輕顫,拭去嘴邊的血跡。即便痛得呼吸都不穩了,她卻仍在嘴硬。
劍鞘裏的雁章劍散發出微弱的紫色流光,“咣”地一聲出鞘,劍刃夾雜一絲紅光,還沒來得及逼近蜚瑤,便被流星镖擊落在了地上。
謝喬眼眶微酸,丹浮長老說得對,雁章劍果然很有靈性,知道她快要死了,即便明知打不過蜚瑤,也要不顧一切替她出氣。
可惜,自己修為低下,雁章劍靈始終沒有發揮它應有的威力,還被一衆弟子嘲笑它是一把破劍。
蜚瑤掐住了淩昭钰的脖子。
即便少年臉色虛白,額頭青筋凸起,神情極其痛苦,卻始終不肯低頭。
蜚瑤眼中滿是興味,“你們兩人倒是有趣。”
一個傻得不要命送死,一個倔得堪比硬骨頭。
謝喬捂住心口,即使她的情況不比淩昭钰好多少,但仍然害怕他命喪蜚瑤之手。
現在的淩昭钰,怎麽可能是蜚瑤的對手?
一道幽幽琴音,震得結界內的三人同時顫了一下。
蜚瑤臉色大變,也顧不得淩昭钰是死是活,直接将虛弱少年狠狠扔在了地上。
活了兩世,謝喬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位活潑毒辣的魔女露出這種害怕的神情。
“怎麽了?”謝喬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預感,她本就受了嚴重的內傷,此刻臉色慘淡如霜,十分虛弱。
“恐怕出不去了......”蜚瑤盯着如水光般搖曳的結界,雙眸失去了焦點,只是自顧自地喃喃低語。
今晚一過,她進入太平鎮便已滿七日。
謝喬下意識反問:“什麽出不去了?”
蜚瑤修為高深,謝喬想向她求助,好将自己和淩昭钰帶出這個結界。
“......伏誅琴。”不知過了多久,蜚瑤才應了她一聲。
霎時間,這個回答宛如平地驚雷,震得謝喬兩眼發暈。
謝喬瞳孔驟然一縮,不可置信地盯着蜚瑤,見她也是一臉黯然之色,才勉強相信她沒有騙人。
伏誅琴?!
怪不得她覺得熟悉,仿佛在哪裏見過。
伏誅琴,是一把令無數修真弟子談之色變的妖琴。它音調低緩,邪氣恣睢,善于操縱人心。
凡是接觸過它的修士,無一善終。或是走火入魔,或是修為盡廢,或是嗜好血腥。總之,它是一種不祥之兆。
淩昭钰成為鋒镝宮主之後,手下曾經向他獻了這把臭名昭著的妖琴。但是,前一世謝喬死得早,并沒有見到淩昭钰的種種異常。
不過,根據妖琴歷代主人的悲慘結局,淩昭钰最終也不會好到哪裏去。
*
亥時剛過,戌時巡邏的其餘弟子便聚集在了春風樓內,卻唯獨少了謝喬和淩昭钰。
一名弟子似乎有點印象,約莫戌時三刻,兩人出現在醉仙樓面前。
林修檀嘴唇繃成了一條直線。
領事弟子向他坦白了真相——淩師弟拉着謝師姐一起去的,謝師姐也同意了。
戚清窈如雪似玉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自責道,“我當時身體不适,無晦師弟才主動代替了我。倘若無晦師弟有了什麽好歹,我不知如何向師父交代......”
林修檀輕聲安慰道,“清窈師妹,不必擔心。淩師弟修為頗佳,或許現在處境還不算太糟。當務之急,便是找到喬喬和淩師弟。”